如一块布匹被生活撕裂
出租车司机鼻塞
咳嗽从他的口罩里传出，像多余的水从容器里渗出
我刚走过一段小路，小路并不蜿蜒，但起伏如浪头
小路两旁是玉米地和蔬菜地，叶片上晶莹的露珠
正等待神降临。我没有这样的神。我的一生仿佛是一块土地
接受命运的锄头，犁铧，雨雪，雷击，野火
我理解了我父亲的疼痛，生而为人，却如一块布匹被生活撕裂
我向出租车司机说了我要去的地方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我想起昨晚的有些话
仍然还能站成我眼睛里的瀑布，我强忍着不去增加它的高度
街道上是一闪而过的树和晨跑的人。他们早已被安排在了这里
为了占据或者切除我生命中这一块小小的份额
一路上，我和出租车司机都没有说话，沉默像一片雪野，望不到头
车到目的地。车掉头带走了我的一部分。我站在原地
但不像一个陀螺已做好迎接新一天甩出的第一记鞭子
也不像一封信笺，一个包裹，等待着被谁取走
我望向天空，盛大而低垂的蓝，将我内心难以言说的幽暗
擦亮成图书馆玻璃的平面
2022.8.26
母亲，秋天来了
这是第几次了？她把隔夜的米饭倒在院里
一小堆雪白的米饭，像一座雪山
雪山，拥有苍鹰，宫殿，众神，宇宙的神秘之物
又像一小堆盐，每一粒盐里都有一片湖
每一片湖都能在人世找到属于它们的眼睛的内陆
她把米饭倒在院里，为了让麻雀来啄食
但现在是秋天，那么多的麻雀像从树上掉下来的叶片
2022.8.26
需要一条源源不断的河流
中午，我们在曾家河坝河边吃蓬蓬饭
曾家河坝房屋的排列，就像诗歌的分行
房屋前，水声潺潺，河水有多清澈，岸上走着的人就有多孤独
低垂的柳叶，还差一点，就能触摸到水柔软的丝绸
还差一点柳叶就会成为这条河水怀揣在胸口的暗器
在月亮晴好的夜晚，便向满怀乡愁的异乡人施放
但河水与柳叶之间隔着的空，虚无，就像一道窄门
刚好够一个人的一生穿过
服务员端上来一盘炒肉，一盘猪肝和一碗莲渣闹
我们吃饭，整个中午就被一点点吃掉
饭后，我们就像分食后的蚁类，各自回到生活的轨道
我独自沿着河水走。那么多年了，我有太多的心事
被逼窄成无数条干涸的河道，淤积着那么多的苦闷和哀伤
需要一条源源不断的河流来疏通
2022.8.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