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筝的人》是阿富汗裔美国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代表作,该书透过一个移民美国的阿富汗人的童年经历及其成年后的心灵救赎过程,探讨了“成长与救赎”这一主题。该作品自出版问世以来,受到了世界各国读者的广泛关注和一致好评。究其成功的原因,不仅仅在于其对阿富汗风情的细致入微的描写,对亲情与友情、民族和家庭、个人与国家间关系的探讨,对成长与救赎这一主题的深刻阐释,还在于作品独特的叙事艺术。

非线性叙事解析(追风筝的人非线性叙述时序)(1)

在《追风筝的人》中,作者有意打乱故事发生的时间顺序,在线性的时间轴上不断穿插回忆与梦境,将正常发展的故事情节予以重新排序,形成了非线性叙事。麦基在谈到线性时间与非线性时间时说: “无论有无闪回,一个故事的事件如果被安排于一个观众能够的时间顺序之中,那么这个故事便是按照线性时间来讲述的。如果一个故事在时间中随意跳跃,从而模糊了时间的连续性,以致观众无从判定什么发生在后,那么这个故事便是按照非线性时间来讲述的。”《追风筝的人》正是运用非线性的叙事时序来进行叙事的。

1.倒叙

小说一开篇写到 “我成为今天的我,是在1975年某个阴云密布的寒冷冬日,那年我12岁”。小说开篇时间在2001年12月,一天主人公“我”接到父亲老友拉辛汗的电话,让我去巴基斯坦探望他,由此“我”的思绪飘回到1975年那个“改变并造就了我一切的冬天”,回忆起了那年哈桑为保护“我”的风筝而惨遭凌辱的情景。1975年那个冬天我虽然赢得了风筝大赛,得到了父亲的赏识,但同时也失去了哈桑。在那条阴暗的小巷子里,父亲和拉辛汗所讨论的我那“卑劣”的性格不幸言中了,我那一刻的懦弱以及哈桑惨遭凌辱时其所表现出来的低落与痛苦,使得“我”内心的愧疚不断加剧,我无法面对哈桑,这也为其赶走哈桑提供了理由。同时,成长过程中“我”并未忘记这一场景,该场景的反复回忆,也可以看出这件事对“我”内心的震动与折磨,这也为其走上救赎之路埋下了伏笔。

非线性叙事解析(追风筝的人非线性叙述时序)(2)

作者运用了主人公回顾性视角,让叙述者站在当下,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更能以理性的眼光去看待那时发生的事。小说中作者运用大量的笔墨讲述了阿米尔对过去所发生之事的忏悔心理,从而更加凸显出成长后阿米尔精神世界的日渐成熟,以及其对真善美的追求,使读者更容易相信、接受并理解不同情境下“我”的心境。所以倒叙手法的运用可以提升故事的可信度,同时也使小说产生悬念,吸引读者的注意,增加小说的艺术性。

非线性叙事解析(追风筝的人非线性叙述时序)(3)

2.预叙

预叙其实就是事前叙述,指事先讲述或提及以后的事件,为将要叙述的事件埋下伏笔。《追风筝的人》是第一人称回忆式小说,第一人称叙事更适于提前叙述,“允许其他叙述者影射可以构成的其他角色一部分的未来”。小说中有许多地方运用了预叙,从而起到了预示情节、介绍人物、揭示结局的作用。比如在第三章中,我无意中偷听到父亲与拉辛汗在讨论我不能保护自己,一味忍让的懦弱性格:

“有时我从这扇窗望出去,我看到他跟邻居的孩子在街上玩。我看到他们推搡他,拿走他的玩具……他只是低下头……”

“这说明他并不暴戾”拉辛汗说。

爸爸朝他嚷着“这孩子身上缺了某些东西。”

“是的,缺了卑劣的性格。”

但在末尾处却说:“至于那卑劣的性格,拉辛汗错了。”这预示着后面所发生的不堪回首的往事,从而对拉辛汗之语进行了否定。小说在第五章结尾处写到: “说来讽刺,正是从那个冬天之后,哈桑便不再微笑。”我在那个冬天目睹了哈桑被强暴,但我没有勇敢地站出来,而是残忍地跑开了,之后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折磨我还设计赶走了哈桑。可想而知,这一事件给哈桑带来的伤害之大,这也是我需要救赎的根源。在第六章中小说写到,“1975年冬天,我最后一次看到哈桑追风筝”。这句话在暗示着哈桑的离开,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为我追风筝,此后再也看不到这个忠心耿耿的“仆人”再为我找到代表荣誉的“风筝”了,也为我即将离开阿富汗开始飘零生活做了铺垫。如果去掉这些预叙,小说就缺少了对故事和情感的铺垫,而后面对主要事件进行叙述时,在情感的表达上会弱化很多,也不会具有这样的感染力。

梦境预叙是中国古典文学最常用的手法,《金瓶梅词话》中李瓶儿在第五十九回 “梦见花子虚从前门外来,身穿白衣洽活时一般”,李瓶儿对花子虚的死有逃不掉的责任,作者巧妙地运用梦境预示,突出了因果报应,为李瓶儿第六十二回丧身埋下伏笔。在《追风筝的人》中作者也运用了梦境预示以后要发生的事件,在第七章开头就描写了哈桑的梦境,梦境中预叙了接下来哈桑在放风筝后要遭遇的事情:次日早晨,哈桑在泡早餐红茶,他告诉我他做了一个梦。“我们在喀尔卡湖,你,我,爸爸,老爷,拉辛汗,还有几千个人。”他说,“天气暖和,阳光灿烂,湖水像镜子一样清澈。但是没有人游泳,因为他们说湖里有个鬼怪。它在湖底潜伏着,等待着。

梦境里的“我”非常勇敢,一头扎进湖里,哈桑也跟在我身后,我们给众人证明了湖里没有鬼怪。“鬼怪”一般用来比喻邪恶势力,这个梦境里的鬼怪暗指在风筝大赛后强暴了哈桑的邪恶之人阿塞夫,也暗指哈桑被强暴时选择沉默并对哈桑做出彻底性伤害的懦弱卑劣的“我”。

非线性叙事解析(追风筝的人非线性叙述时序)(4)

比赛结束后,当哈桑拿着为我追回的蓝风筝往回走时,被阿塞夫一伙人拦在小巷里,我躲在一旁,目睹了哈桑被强暴的过程,这时也有一个关于梦境的描写, “我现在是个鬼魂,我想,一个没有脚印的鬼魂。”梦里把我比作一个鬼魂,和前文中哈桑梦境中的鬼怪相呼应,预示着“我”将做出伤害哈桑的事来。在梦里 “一只手伸在我面前,我望见手掌上有深深的、平行的伤痕,鲜血淋漓,染红了雪地。我抓住了那只手,瞬间雪停了。”这里有深深的伤痕、鲜血淋漓的手暗示了哈桑的悲惨遭遇,同时也在暗示抓住了哈桑的手,他就能得到解救。但是在梦醒时,“我”并没有抓住哈桑的手,而是从那个小巷子走开,使哈桑遭到了侮辱,之后 “我”由于无法面对哈桑,暗示爸爸解雇阿里和哈桑,结果显而易见,爸爸拒绝了我,于是我设计陷害哈桑,说他偷了“我”的生日礼物,导致阿里和哈桑的离去,而“我”和哈桑的友情也不复存在了。运用梦境预叙,避免语句的平淡无奇和线性叙述的自动化,也揭示了多年来埋藏于心底的、折磨了我二十六年的“秘密”。

非线性叙事解析(追风筝的人非线性叙述时序)(5)

3.叙事的频率

文学文本的叙事时间和故事时间存在一种频率,这种频率指的是一件事或某句话在作品中呈现的次数,叙事频率在作品中可以起到加强感情色彩的作用。

叙述频率在《追风筝的人》这部小说中的运用,主要体现在反复出现的“为你,千千万万遍”这句话中。这句话首次出现是在第七章中,是在阿富汗举办的那场盛大的追风筝大赛中,哈桑竭尽全力为其小主人追逐那个蓝色风筝前说的,体现了哈桑对小主人的忠诚。在第二十三章中,中年的阿米尔在得知哈桑原来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后,重回阿富汗拼命救出哈桑的儿子索拉博,但自己却受伤住进了医院,这期间得到司机法里德的照顾,为此他感激不已,当阿米尔让法里德再帮个忙,找到能收养索拉博的约翰夫妇时,法里德说“为你,千千万万遍。” 听到这句话阿米尔情不自禁地留下了眼泪,法里德让阿米尔想起了哈桑,那个对他忠心耿耿并把他当做朋友的人,也让他感受到动乱年代来自陌生人的温暖与真诚,以及同胞面对战乱与侵害所展现的空前一致的精神。小说中最后出现这句话是阿米尔与索拉博关系缓和后,我和索拉博一起去放风筝,在风筝放飞的过程中,因为感情受到伤害而不愿再和任何人交流的索拉博的脸上洋溢起了久违的微笑,“为你,千千万万遍。”是阿米尔为索拉博追风筝前说的。这一刻,无论是索拉博还是阿米尔,都可以向痛苦的过去说再见,随之而来的是幸福和希望。

“为你,千千万万遍!”这句话,在本书中共出现了4次,出现于不同的时间、地点,发生在不同的人物之间,每一次都体现了不同的意蕴。在小说末尾最后一次的出现,更是升华了小说救赎的主题。总之叙事频率不仅可以加深小说的感情色彩,也起到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作用。

非线性叙事解析(追风筝的人非线性叙述时序)(6)

《追风筝的人》之所以受到读者的欢迎,不仅仅在于其深刻的思想性,也在于其艺术上的独特性,在叙述时间上则打破按时间顺序进行叙述的传统模式,将正常发展的故事情节予以重新排序,形成了非线性叙事,采用倒叙、预叙的方式,打破了读者在时间与因果线性关系桎梏下的思维定式,超出其预设的阅读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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