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在其撰作的长篇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虚构了一个世居姑苏，以武功见长的慕容氏家族，数百年来，念念不忘、传承不绝的一项家族大业，就是恢复“大燕”国。为达此目的，慕容博、慕容复父子处心积虑、不择手段：为挑起大宋与辽国的战端，以便自己趁乱起事，恢复大燕。慕容博假传信息，挑动中原武林人士围攻无辜的契丹人萧远山一家。致使萧远山、萧峰父子数十年骨肉分离，家破人亡。为借助西夏人的力量推翻大宋，慕容复先是改名易容，托身于西夏“一品堂”，充当鹰犬；继而罔顾表妹王语嫣对自己纯真的爱恋，竞选西夏驸马。为借助邪恶江湖人士势力，图谋大业，慕容复罔顾亲情友情，认贼作父，乱杀无辜。不过，不管慕容博慕容复父子如何下流无耻、千般算计，最终还是应了《红楼梦》中“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害人害己。所谓的复国伟业，最终竟成南柯一梦。
慕容博、慕容复口口声声、念念不忘的要兴复的“大燕”，究竟是哪个朝代哪个国家呢？
《天龙八部》第四十二篇《老魔小丑岂堪一击 胜之不武》中，记载了这样一段故事情节：
萧峰在少林寺前与丁春秋、游坦之、慕容复激战，力有不逮。虚竹、段誉二结拜兄弟挺身而出，分战丁春秋、慕容复。段誉凭家传绝技“六脉神剑”，击败慕容复。段誉感于王语嫣对慕容复的爱恋，而手下留情。慕容复趁机欲杀死段誉，却被萧峰擒拿，在天下众英雄豪杰面前，狼狈不堪，颜面丧失殆尽。百无聊生的慕容复欲拔剑自刎，却被一脸蒙灰布的灰衣僧人阻止。灰衣僧人道：“大燕国当年慕容皝、慕容恪、慕容垂、慕容德何等英雄，却不料都变成了断种绝代的无后之人！”金庸接着写道：“慕容皝、慕容恪、慕容垂、慕容德诸人，都是当年燕国的英主名王，威震天下，创下轰轰烈烈的事业，正是慕容复的列祖列宗。”
至此，我们才明白：慕容博、慕容复父子要光复的“大燕”，竟是对十六国时期（304年—439年），由鲜卑族慕容部建立的前燕（337年—370年）、后燕（384—407年）、南燕（398年—410年）（慕容氏当时国号只是“燕”，前、后、南系后人为便于区分而加）的合称。
金庸给《天龙八部》设定的时代是北宋哲宗年间。有细心者推算出《天龙八部》中少林寺大战发生于1093年。如此，至虚构的“少林寺大战”，距最晚灭亡的南燕，也已经684年矣。金庸先生虚构出来的“姑苏慕容”，复国之执念，不可谓不深！
前燕疆域
前燕是鲜卑族慕容部首领慕容皝建立的政权，国号为“燕”。北魏崔鸿撰《十六国春秋》，谓之“前燕”，遂为后世沿用。或亦称之“慕容燕”。其全盛时的统治区域，包括冀州、兖州、青州、并州、豫州、徐州、幽州等部分。历慕容廆、慕容皝（huàng 333年—348年在位。337年，即燕王位。342年，建都龙城，今辽宁朝阳）、慕容儁（348—360年在位。352年，自称燕皇帝。初都蓟，今北京西北。357年，迁都邺，今河北临漳县）、慕容暐（360年—370年，慕容恪于360年—367年辅政）四世，享国三十四年。370年十一月，慕容暐被前秦俘获，前燕灭亡。
二、后燕后燕的建立者是前燕慕容皝第五子慕容垂。前燕时，慕容垂虽屡建奇功，却不容于执政的慕容评等，被逼逃亡前秦。
后燕疆域
淝水之战，前秦溃败。384年春，慕容垂自称燕王。386年，慕容垂自立为帝，定都中山（今河北定州）。394年，慕容垂灭西燕。后燕全盛时疆域，南到琅邪，东到辽海，西到河汾，北到燕代。是十六国后期中原最强盛的政权。
后燕与鲜卑族拓跋部复国的代国（后改国号为魏，史称北魏）最初虽关系融洽，但因利益冲突，二国矛盾日渐尖锐。
395年五月，后燕太子慕容宝率兵八万伐魏。因拓跋珪采取避免决战的策略，燕军疲惫，在归国途中，在参合陂（今内蒙古凉城县西北五十里石匣子沟，一说在今山西阳高）遭魏军突袭、截击。燕军惊乱溃散。被打死、惊马踩死及溺毙于水中者以万数。后燕文武将吏数千人及四、五万士卒敛手就擒，被缴获的兵甲粮货以万计。后燕将士侥幸逃脱者，仅数千人。这就是“参合陂之战”。《天龙八部》的小说中，慕容氏居住的庄子被称作“参合庄”，估计也有勿忘国耻的意思吧。
398年三月，病重的慕容垂亲率军密发，直袭并攻占北魏后方平城（今山西大同）。北魏大震。
慕容垂因病重，不得不撤军。归国途中，慕容垂病死于沮阳（今河北怀来南）。太子慕容宝继位。
396年八、九月间，拓跋珪亲率步骑四十余万大举攻后燕。接连攻陷晋阳、常山（今河北正定南）、信都（今河北冀县）等重镇后，进围后燕首都中山。
397年三月，慕容宝率万余骑自中山突围，退往龙城（今辽宁朝阳），并迁都于此。十月，北魏攻占中山。
398年，慕容宝被鲜卑贵族兰汗弑杀。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虽杀兰汗，却又为其臣下所杀。鲜卑贵族拥立慕容垂少子慕容熙为帝。其时，后燕仅有辽西地区，境域狭隘，民户稀少。慕容熙却贪图享乐、不理朝政，国力日衰。407年，后燕将领冯跋杀慕容熙，拥立慕容宝养子慕容云（高云）为主。后燕灭亡。
三、南燕南燕的建立者是前燕皇帝慕容皝幼子，后燕皇帝慕容垂幼弟慕容德。
南燕疆域
慕容宝在位时，北魏攻取中山。慕容德当时镇守邺城，为避北魏兵峰，率邺城军民迁往黄河南岸的滑台（今河南滑县），自称燕王。399年，又迁都广固（今山东益都西北），改称燕皇帝，史称南燕。其统治区域为今山东及江苏的一部分地区。
405年，慕容德病死，无子。侄慕容超继位。慕容超嬉戏无度，南燕日益衰弱。
410年，东晋刘裕北伐南燕，攻陷广固，斩鲜卑王公以下三千人，南燕灭亡。
此外，这一时期以“燕”为国号的政权，还有慕容部所建之“西燕”（前燕末代皇帝慕容暐的弟弟慕容泓于384年建立。后泓被杀。385年正月，泓弟慕容冲得知慕容暐被苻秦所杀，即位称帝。后冲被杀，慕容皝堂侄慕容永继立。394年，被后燕灭亡），及汉族人冯跋所建之“北燕”（南朝亦谓之“黄龙国”。407/409年—436年），后被北魏灭亡。
诸慕容世系
文史君说考诸燕世系，前燕、后燕、南燕共享国68年，皇帝却有十来个，期间父子相杀兄弟相残不绝于缕。当然，十六国是我国北方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之一，这种情况在诸多国家中并不稀罕。只是，这样的大燕国有什么复的必要呢？
《天龙八部》借佛教说世间诸多“求不得”，所谓慕容氏的复国梦，无非也就是金老先生想表达一种对“执念”的讽刺吧。
参考文献1.（唐）房玄龄等：《晋书》，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
2.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
3.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
4.白寿彝总主编、何兹全主编：《中国通史》（第五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
（作者：浩然文史·投稿作者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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