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中咏花咏树咏竹者甚多,咏草者甚少,因小草处处可见、时时可见。常见则不显,不显则鲜为人关注。孔子曾云:“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夫子此言于草本无贬义,可惜后人多有曲解。可幸的是,有不少文人从另外角度看到草之美德。我们熟知的咏草诗,有唐代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和宋代俞紫芝的《咏草》,读者可自行查阅。此处单表宋词之咏草三绝。
宋词咏草三绝,自在词本身之格调高意境远;在写法上,通篇不着一个“草”字,而春草之形、神、情俱呼之欲出。另有一绝妙处却在其中两首之作者身份:是诗人而非词人!
第一绝:林逋之《点绛唇》
林逋,967-1028年,钱塘人,字君复,卒谧和靖先生。和靖先生恬淡好古,不趋荣利,甚为高洁。他隐居西湖孤山,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二十年足不及城市。和靖工书画、善诗句,存诗三百余首,其“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乃诗中咏梅之绝句;词仅存三首,其《点绛唇》乃词中咏草之杰作,词境极为冷艳凄楚。其词云:
金谷⑴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注1】金谷:即金谷园,指西晋富豪石崇在洛阳建造的一座奢华的别墅。石崇曾在此为征西将军祭酒王诩饯行,遂成送别、饯行的代称,又指生死相伴的情谊。
第二绝:梅尧臣之《苏幕遮·草》
梅尧臣字圣俞,宣城人,生卒1002-1060年。宋仁宗嘉祐年初,召试赐进士,任尚书都官员外郎,有《宛陵集》。圣俞少年即以诗出名,与苏舜钦并称“苏梅”,与欧阳修并称“欧梅”。主张诗歌写实、平淡、含蓄,被称为宋诗开祖。词不多见,其《苏幕遮》(咏草)意境深远含蓄、耐人寻味,而最为欧阳修所赞赏。其词云:
露堤平,烟墅杳。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独有庾郎⑴年最少。窣地春袍⑵,嫩色宜相照。
接长亭,迷远道。堪怨王孙,不记归期早。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
【注1】庾郎:本指南朝梁代文士庾信,出名甚早,十五岁就侍读梁东宫太子。后来出使北朝魏国,被魏强留而仕。这里借指一般离乡宦游的才子。
【注2】窣(sū)地春袍:春袍即青袍,宋代八九品官服青色。青色衣服拖在青草之上,意表宦游少年之俊朗风姿。
第三绝:欧阳修之《少年游》
欧阳修字永叔,江西庐陵人,生卒1007-1072年。永叔政治上颇有建树,但文学上更负盛名,乃一代文坛领袖,文章冠绝天下。他的词轻柔而妩媚,佳作甚多,其《少年游》(春草)亦系名篇之一。其词云:
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
谢家池上⑴,江淹浦⑵畔,吟魄与离魂。那堪疏雨滴黄昏。更特地、忆王孙。
【注1】谢家池:南朝宋文学家谢灵运的池塘,其中的春草和绿柳为人赞叹。他在《登池上楼》云:“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注2】江淹浦:南朝梁文学家江淹曾南浦送友,甚为伤感。后以南浦指代送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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