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爱好者大略都对赵孟頫的一句关于用笔的名言耳熟能详:“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而且古代书论中对于用笔的法门也个言其是,罗列纷呈,但又极尽钩章棘句之能事,比拟物象,渲染神奇,现代人古文功力尽失,书法实践积累浅薄,所以对这些文辞,看上去绚烂华丽,实则云山雾绕,不知就里。
小编最近看到黄宾虹及其高足林散之对笔法的论述,平易简洁,小编将其总结如下,供书友们参考:
1. 曰:"平"。用笔言如锥画沙者。古人称执笔必贵悬腕,三指撮管,不高不低,指与腕平,腕与肘平,肘与肩平,全身之力,运之以臂,由臂使指,用力平均,书法所谓如锥画沙是也。起讫分明,笔笔送到,无柔弱处,才可为平。
黄宾虹书千字文
平非板实,如木削成,有波有折。其腕本平,笔之不平,因于得势,乃见生动。夫天地间之至平者莫如水,澄空如鉴,千里一碧,平之至矣。乃若大波为涧,小波为沦,奔流澎湃,其势汹涌而不可遏者,岂犹得谓之平乎?虽然,其至平者水之性,时有不平,或因风回石阻,有激之者使然。故洪涛上下,横冲直荡,莫不随其流之所向,终不能离其至平之性,而成为波折。水有波折,固不害为平;笔有波折,更足形其姿媚。书法之妙,起讫分明,此之谓平。平,非板也。指、腕、肘,三者均平,手指不动,用力下笔,则力透纸背,使为蕴于中,而不露于外,不可有剑拔驾张之势,切忌挑剔。
2. 曰:"圆"。用笔言如折拆股者。画之钩勒,如字横直,自左至右,钩与横同;自右至左,勒与直同。起笔用锋,收笔回转,篆法起讫,首尾衔接,隶体更变,章草右转,二王右收,势取全圆,即同钩勒。书法无往不复,无垂不缩,所谓如折拆股,圆之法也。日月星云,山川草木,圆之为形,本于自然。否则僵直枯燥,妄生圭角,率意纵横,全无弯曲,乃是大病。
3.曰:"留"。用笔言如屋漏痕者。笔有回顾,上下映带,凝神静虑,不疾不徐。善射者,盘马弯弓,引而不发;善书者,笔欲向右,势先逆左,笔欲向左,势必逆右。积点成线,即书法如屋漏痕也。用笔侧锋,成银齿形。用笔中锋,成剑脊形。李后主作金错刀书,善用颤笔;颜鲁公书透纸背,停笔迟涩,是其留也。不涩则险劲之状,无由而生;太流则便成浮滑。笔贵道劲,书画皆然。留易入于粘滞,毫端迂缓,而神气已鲜舒和,腕下迟凝,则精采为之疲荼。笔意贵留,似碍流动,不知用笔之法,最忌浮忌滑。浮乃飘忽不逆,滑乃柔软无劲。古之画者多用牙竹器为搁臂,亦称阁秘。右手运笔,恒左手扶之。势欲向左,抗之使右,欲右撃么使左。南唐李后主用金错刀法作颤笔,元鲜于伯机悟笔法于车行泥掉中;算法由积点而成线,画家由起点而成线条,皆可参"留’’字诀也。
4.曰:"重"。用笔之法,有如枯藤、如坠石者。重非重浊,亦非重滞。米芾笔力能扛鼎,王麓台笔下金刚杵,点必如高山坠石,努必如弩发万钧。金,至重也,而取其柔;铁,至重也,而取其秀。要必举重若轻,虽细亦而后能天马行空,神龙变化,不至有笨伯痴肥之谓。善浑脱者,含刚劲于婀娜,化板滞为轻灵,倪云林、恽南田画笔如不着纸,成水上飘,其实粗而不恶,肥而能润,元气淋漓,大力包举,斯之谓也。
林散之书法作品
5.曰:"变"。所谓变者,非徒凭臆造与事巧饰也。李阳冰论篆书云:点不变谓之布棋,画不变谓之布算。三点为水,四点水为火,必有左右回顾、上下呼应之势,而成自然。故山水之环抱,树木之交互,人物之倾向,形状万变,互相回顾,莫不有情。于融洽求分明,有繁简无淆杂,知白守黑,推陈出新,如岁序之有四时,泉流之出众壑,运行无已,而不易其常。道形而上,艺成而下。艺虽万变,而道不变,故以此也。用笔如古名人,无一而非变也。盖不变者,古人之法,唯能变者,不圃于法。不固于法者,必先深入于法之中,而唯能变者,得超于法之外。用笔贵变,变,其可忽哉!笔有八面锋,四正四隅,钩勒纵横,规矩从也,不偏不倚,人巧尽失,天趣横生,变之至也。参差离合,大小斜正,肥瘦短长,俯仰断续,齐而不齐,是为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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