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从安排站好最后一班岗(站好最后一班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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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好最后一班岗

李旭东在阿拉山口当兵,未婚妻小雪一再来信要他退位回去。这天,他正在岗楼上用望远镜巡视边境线,丁连长查岗来了,他就问连长:“老连长,咱部队能不能提前退伍?”丁连长一瞪眼,说:“咋的,想当逃兵?门都没有!冲锋号吹响了,当兵的要去拉屎,当官的能批吗?”说得李旭东脸上一阵阵发烧。

第二天一早,丁连长集合全连的人说,中哈两国政府为了让边境贸易尽快火起来,商定搞一次大型边贸活动,活动期间来往货物不收关税。这将是一次边贸盛会,我们的任务不仅是要保证边贸会的安全,还要防止境外毒贩和恐怖分子乘机渗透进来。

今天口岸上热闹非常,全国各地的商人都来了,拉货的车不下千辆。十一点整,边检大楼开关,一群奇装异服的外国商人拥了出来。他们虽然人来得少,买东西倒不含糊,一箱一箱的中国货运过边检口,检查完就出了国。上千商人来来往往,频繁进出国门,场面煞是壮观。

没想到交易才进行了两个钟头,突然传来气象部门的消息:一股冷空气骤然入侵,很快会形成大风,贸易必须停止。外国商人闻讯,很快撤回国去。中国商人一下急了,这阿拉山口的风可不是闹着玩的,房子都能吹倒!货物匆匆装上车,长龙一样的车队开始紧急撤离山口。

风刮起来了,漫天尘土飞扬。最后一辆车驶上公路时,大风已刮得人站不住脚。士兵们顶着狂风撤回军营。丁连长刚进屋,拿毛巾擦了一下脸,就接到电话说有一辆车翻了,导致一百多辆车卡在路上动不了。丁连长带着士兵又冲了出去。

几辆重型军车上了路,风又猛烈了许多,飞起的石子打在玻璃上叮当直响,幸亏军车装的都是钢化玻璃。开出口岸不久,丁连长就看见了停在路上的车龙。

整个天空黑沉沉的,耳边只有尖啸的风声,对面说话都听不清楚。丁连长命令,将所有的商人都转移到军车上送回军营避风。

人们一一下车,飞石打在身上像刀扎一样。战士们扶着哭喊的女人,艰难地移向军车。李旭东来到一辆货车前,只见整个车窗已被飞石打得粉碎,他拉开车门对司机说:“快去军车上避风,你的货我们会派人看着。”

那个司机惊慌地下了车,李旭东猛然发现这司机眼神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这风虽然可怕,却还不至于让一个男人有这种眼神。他心中一动,指着密封的车厢大声问:“里面有没有人?”“没……没人。”司机明显很紧张。李旭东警觉地走到车厢后面,拉开车门,只见里面坐着两个男人,还堆着一些货。李旭东马上要求对货物进行例行检查,忽觉腰间一紧,只听司机在耳边恶狠狠地说:“老实点,不然马上要你小命,上车!”李旭东突然转身,一拳砸在了司机的鼻梁上,对方顿时鼻血长流。司机万没料到李旭东会有这样的反应,晃着手里的枪竟忘了扣动扳机。李旭东又是一拳,打在他手腕上,手枪飞了出去。此时车厢里的两个男人已拔出枪对准了李旭东,眼看他已来不及闪避,一条人影猛扑过来,将李旭东按在地上。枪响了,子弹击中了那个人,原来是丁连长。

“不许动!”几名士兵端着枪冲过来,用枪口顶住了三个男人的脑门儿,三人乖乖地举手投降,被捆了起来。丁连长右胳膊中了枪,血流如注。士兵们赶紧送他去医院。

李旭东他们在车厢里的一堆皮鞋中搜出了成包的白粉,足有几十公斤。经过突击审讯,三名毒犯交代,他们与境外毒贩达成交易,利用这次边贸商会,对方两名毒贩装扮成商人假装购物,将毒品藏在身上一次一包运过来交货。此次交易商人往来频繁,边检主要检查的是货物,对人的检查不是很严格,两名毒贩来回穿梭,竟将几十公斤海洛因蚂蚁搬家一样偷运入境,秘密达成了交易。本来一切顺利,毒贩们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场大风。

李旭东抓捕毒贩立了功,军分区给他颁发了军功章。李旭东还没来得及和战友们庆祝,小雪又打电话来了,问他提前退伍的事办好没?李旭东说他刚立了三等功,这事以后再说吧。小雪听他说差点被毒贩打了一枪,一下子就急了:“你傻呀你,还真拼命,你要出了事我咋办?你咋就不想想我?”李旭东说:“那是当兵的责任,我能不管吗?”小雪说:“别当兵了,整天让人担心,赶快回来吧,三等功有啥用,又不能当钱花,现在是金钱社会,谁管你立过什么功?”李旭东说:“你咋变这么俗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钱能买的,知道不?”小雪说:“是我俗,你崇高伟大行了吧,不回来是吧,李旭东我告诉你,追我的男人多的是,别把自己当活宝。”李旭东火气上来了,说:“我当兵还没当够,还就不回去了。”“当你的大头兵吧,谁稀罕。”啪的一声,那边挂断了电话。

李旭东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小雪说的是实话,追她的男人太多了,自己在边疆当兵,吃苦不说还没钱,谁看得起?

丁连长枪伤没好就出院了,他说医院那地方他住不惯,没病也把人整出病来。他一见李旭东就说:“你小子还是太嫩了,老婆一个电话就把你吓成阉鸡,哪像个爷们儿。别看女人凶,可那都是吓唬你的。你老嫂子当年听说我要上战场,那也是哭着闹着让我想办法开溜,我没理她,最后她还不是跟了我!”说着哈哈大笑。

李旭东说:“听说老连长当年炸过一个碉堡,是不是真的?”丁连长眼里露出兴奋:“当然是真的。那个碉堡真阴呀,藏在一棵树后的石壁上,根本看不见,我们十几个兵过去,碉堡里一梭子过来就扫倒了五个战友。我顿时眼就红了,从草里爬过去,把身上七颗手榴弹全绑在一起,扯掉拉环,扔进碉堡里面,一下就让那碉堡成了哑巴。”

李旭东说:“老连长打了这么长时间仗,就没怕过?”丁连长说:“平时麻着胆子倒也不怎么怕。就那次,我们一个侦察组的人去敌方侦察,走着走着不知哪里打来冷枪,去的七个人还没见到敌人影子就死了六个。当时我手真的有些软了,要说硬冲硬打咱没怕过,可那小子就像鬼影,根本不知在哪儿。关键时刻,我发现一根树枝动了一下,当时全凭感觉,抬手就是一枪,树后那家伙枪也响了,不过偏了一点,打在了我小肚子上。”

李旭东好奇地掀开丁连长的衣服,见小腹上果然有一处伤疤。丁连长说:“你还别说,打仗真有瘾,我是哪天不摸枪心里就堵得慌。”“所以你才要申请到这鬼地方继续当兵?”丁连长笑道:“这地方除了风大,其实也挺好,呆时间长了还真喜欢上了。”李旭东点点头:“仔细想想还真是。”丁连长说:“放心吧,我敢打包票,你那个老婆早晚还是你的。”李旭东苦笑着说:“但愿吧。”

可是小雪一直再没给李旭东打电话,李旭东打过去她也不接。慢慢地他感到心有些凉了。

这天,李旭东碰见丁连长在接电话,连长的脸色煞白。李旭东奇怪了,印象中还没有什么事能让老连长脸变色的,哪怕挨了一颗子弹他也是有说有笑。电话里大声呵斥着:“丁桥,你啥意思?弟妹今天跑我这儿哭了一上午,你肝有病为啥不住院?那可是癌症呀,你以为自己真是铁打的?”丁连长赔笑道:“团长,医院那鬼地方我真呆不住,没病也整出病来。在军营里每天活动活动腿脚,浑身都有劲,有病也整没了。”团长说:“瞎扯,照你的说法医院都关门改军营得了。”“团长,别人我不知道,对我来说真是这样。”“丁桥,你给我站好了,我现在以老排长的身份命令你。”“是,老排长。”丁连长啪地一下挺直了腰身。“今晚安排好一切,明天我派车来接你去医院,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排长。”

“老连长,你……你的肝?”李旭东简直难以相信,永远精神抖擞的丁连长竟得了肝癌!一想到丁连长为他挡的子弹,他的眼前一下子模糊了。

“行了,小子,我都不怕你怕啥,我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比起那些老战友我活得够意思了!医院的家伙真不是东西,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不是说患者有隐私权吗?咋像长舌妇一样到处乱说!”

李旭东激动地说:“老连长,你应该去医院,也必须去医院。”“别瞎起哄,你还没资格教训我。”“我是没资格,可是老排长总有吧?”

丁连长不吭声了。李旭东听丁连长说过,他这辈子就怕一个人,那就是老排长。在战场上炮弹落下时,老排长用身体压住了他,自己身上中了十七块弹片。丁连长常说,这辈子老排长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要皱一下眉那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老连长得肝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连,士兵们心里都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虽然丁连长像个没事人似的,和往常一样查岗查哨,但李旭东却感到他变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坐在岗楼的望远镜前,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这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边境线,仿佛永远看不够。

李旭东默默地注视着老连长,他十分理解这种心情。老连长在这里守卫了十几年,这里的每个山坡,每一块石头,都已溶在他的血液里,而这一切也许就要跟他永别了!

老排长是现任的团长,第二天老排长亲自驾车来到了军营。一见到丁连长就骂道:“丁桥,你小子是不是想死在这里,做个好榜样,让后人树个大碑把你当神供着?”丁连长涨红着脸说:“我丁桥是那样的人吗?既然你让我去医院,我就去。”老排长说:“你心里还是不服气。跟你说吧,我来接你,不是送你去医院等死。弟妹需要一个好老公,小刚需要一个好爸爸,这个山头也需要一个好连长守着。”丁连长啪地立正敬礼,说:“老排长,请放心,丁桥一定回来守好这座山头。”“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李旭东上前拉住丁连长的手,激动地说:“老连长,你在我李旭东眼里是英雄,永远的英雄!我等着你回来,大家都等着你回来。”丁连长哈哈一笑:“你小子也不像孬种嘛,我老丁手下啥时候有过孬种?”“哈哈哈……”所有人都笑了。

有人提议一起唱首歌为老连长送行,大家说好,有人说就唱《驼铃》吧,都会。老排长摇头说:“这个歌不恰当,你们连长不过是去治个小病,又不是上战场,没那么悲壮。”李旭东一指旗杆上猎猎飞舞的红旗,说:“唱那首《红旗飘飘》咋样?”老排长点点头,大家也一致赞同。于是,老排长带头领唱,大家齐声高歌:“那是从旭日上采下的虹,没有人不爱你的色彩……五星红旗,你是我的骄傲……”歌未尽,所有人都已热泪盈眶。

送走了老连长,军营里又开始了新的一天。李旭东正要去换岗,突然意外地接到小雪的电话:“旭东,我想你,我好想你……呜呜……”小雪说着竟泣不成声。

李旭东激动地说:“小雪,我也想你,做梦都想你。可是我真的不能现在回来,如果现在我不能做一名合格的军人,那将来我也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旭东,我不和你闹了,我等你,多久都等。”

“小雪,你……你怎么了?”“村里发了洪水,房子都冲坏了,我爸爸妈妈,还有你爸你妈都是解放军从洪水里救出来的,现在他们正在帮村里盖房子……”

李旭东只觉得有一股热血在身上涌动,他幸福地战栗了。放下电话,他迈开大步,向着蓝天下那高高的岗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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