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脆皮。
这几天的一个热搜，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起因是，在几天前举办的全国道德模范表彰大会上，人们再次看到了张桂梅的名字。
但，这次，张桂梅却没有来。
代替她的，是曾在华坪儿童福利院里被她一手照顾着长大的孩子。
那张桂梅，去哪了？
原来，是因为华坪到北京的路太远。
张桂梅现在，已经没有体力进行长途跋涉了。
华坪县的工作人员说，张桂梅的状态还可以。
只是腿脚很疼，走路变得很难很难。
好像从这时我们才意识到，张桂梅，已经是一位64岁的老人了。
疾病和苦痛，未曾有一刻放过过她。
而张桂梅的“消失”，其实本就早有预兆。
2
很多人最后一次见到张桂梅出现在正式场合，应该是今年2月脱贫攻坚表彰大会。
当张桂梅坐着轮椅上台领奖的时候，网友都看哭了。
原本，张桂梅坚持不肯坐轮椅。
是怕孩子和家长们担心。
但常年的腿疾，已经将她折磨得几乎无法独立行走。
平时必须搀扶着别人或是扶手，才能走得下来。
常常还会撞得青一块，紫一块。
纵然她向来刚毅，也只能妥协。
看到这样的张桂梅，网友们除了心疼，还有惊讶。
明明几天前，她还可以自己走上感动中国的领奖台啊。
但我们都忽视了，早在那时，张桂梅就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
那天，张桂梅的一双手上缠满了膏药。
白岩松问她，怎么缠了这么多。
张桂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关节疼。
“贴上了膏药，手还能动一动。否则就完全伸不开了。”
白岩松一哽，说她：您这是在拼命。
张桂梅神色未变，坚定地说：拼就拼一点吧。
张桂梅火了之后，网友们给她起了个名字：
“燃灯校长”。
殊不知现在的张桂梅，真的一步步将自己熬到了几乎“油尽灯枯“。
只是张校长，您知道吗？
我们看到这样的你，心里有多难受，多心疼。
明明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张桂梅，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3
很多人都劝过张桂梅，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但张桂梅都很少往心里去。
因为她生怕自己停下来一会，就少帮一个家庭，少救一个孩子。
在建女高之前，她不知见了多少发生在那里孩子们身上的悲剧。
在还是儿童福利院院长的时候，张桂梅接收过一个弃婴。
男孩父亲常常家暴虐待母亲。
后来，忍无可忍的母亲叫来了娘家的人，将父亲打死。
母亲一家人也被判了重刑。
无人照看的男孩，只能来到了张桂梅那。
而让张桂梅印象最深的，是她有次带孩子去监狱里看母亲。
母亲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言语间尽是后悔。
她没什么文化，也不懂法。
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竟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
张桂梅还说那里的一个故事。
一个母亲干农活的时候，被一个来问路男人拽了一下衣服。
女人被吓得大叫救命。
回去后她觉得自己被男人摸了，就上吊自杀了。
而女孩的爸爸得知自己老婆被人摸了，也觉得是个屈辱的事情，一个星期后也上吊死了。
张桂梅听完后心痛不已：“怎么这么愚昧啊，拽了一下衣服怎么就上吊了，还有两个孩子啊……”
张桂梅那时才意识到，很多悲剧的发生，其实都是因为无知与蒙昧。
那里的很多女孩12、3岁的年纪，就早早嫁了人。
没什么文化，思想也很封闭。
这样的母亲，往往就会将蒙昧传递下去。
一代代的无知，一代代的悲剧，就没有个头了。
如果这样的情况不改变，如果低学历的女性越来越多。
那么这里的贫困就永远不会消失。
救一个女孩，就是救一个母亲，就是救了三代人。
于是，张桂梅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女孩们走出去。
不惜一切。
4
在央视《面对面》采访里，主持人曾问张桂梅：
“为了女高，你付出的是什么？”
张桂梅不假思索地说：生命。
这毫不夸张。
一个没钱没势的老师，要凭空建立起一所全免费的学校。
难度超乎你的想象。
仅仅是提出这个想法，就让张桂梅遇到了不小的难关。
一开始，县里的领导们都很反对。
一是因为开销巨大，二是因为他们不能理解。
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一定要办一所只有女孩才能上的高中。
但张桂梅很执拗，即便身无分文，她也要将这个学校办起来。
没钱，她就出去乞讨。
站在大马路上，人来人往，都对她指指点点。
“戴着眼镜还出来行骗。”
张桂梅还是请求人家，捐五块十块都可以，哪怕两块五毛也没关系。
被水泼，被狗追，每次回来，她都是一身狼狈。
好在后来，国家帮她解决了资金的问题。
钱找到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没学生。
要知道，在那样一个文化贫瘠的地方。
对大部分家庭来说，一个女孩，就是一个劳动力。
你让女孩们都出去上学了，家里的农活谁来干？钱谁来挣？
没了彩礼，儿子怎么结婚？一家怎么活？
对这样的父母，张桂梅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一家家地去找，不厌其烦地去说。
家访的路，大多都是山路，崎岖难行。
来回就是十几公里，车也上不去。
张桂梅只能走着去，不知道晕倒在地上多少次。
还有几次，她直接从山上滚了下去，脸划破了，腿也断了。
这些困难，她都不放在眼里。
真正让她痛心的是，家长们的愚昧。
有一次，她去找回一个中途辍学的高三学生。
家里把钱都供给了上小学的弟弟，她没有钱上学了。
张桂梅搂着女孩气到颤抖，大骂：你们是不是有病？让高三生在家里干活，让弟弟去上补习班？
这样的话，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她不知道干了多少次。
有的孩子回来了，有的没有。
不管结果如何，这一次次的劝告，对张桂梅来说，都是一次次心里上的剧痛。
这么多年，天知道，在那样的无奈与心痛面前，她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5
今年高考的时候，有记者采访到了女高的学生和家长们。
一个家长，满面笑容地感谢张桂梅。
“没有张校长，就没有孩子的今天。”
下一秒，却突然哭了出来。
哽咽着说：“希望她能保重身体。”
他们都知道，张桂梅太累太累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张桂梅在网上被骂成了筛子。
他们都说：现在都是素质教育，只有张桂梅，还在用填鸭式教育的方法。
“这样的孩子，就算考上了大学，又能怎样呢？”
没错，女高的校规相对于很多城里的学校来说，看起来确实有点不近人情。
统一服装，统一发型，三分钟之内从教室赶到食堂、吃饭不超过十分钟……
有人只是吃饭的时候和同学闲谈了一会，就会被张桂梅痛批。
有人私下里看情感小说，张桂梅毫不留情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撕掉。
人人都叫她暴君，周扒皮。
但他们只是不明白，张桂梅别无选择。
这里的学生，有的只上了小学，有的上到初中。
想要直接学习高中的课程，基础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张桂梅除了狠下心来，别无办法。
而且大家似乎都忘了，她吃的苦，一点不比学生吃的少。
每天，她都是这个学校里最早起最晚睡的。
休息的时间很有限，只能靠中午在冷板凳上躺一会暂缓疲劳。
渐渐地，她的脚步越来越迟缓，头发越来越白，脸色也越来越差。
有一次，张桂梅的学生被记者采访到。
她说自己一次考得不好，去找张桂梅诉苦。
张桂梅就给她看了看自己的手。
女孩说：她每天早上起来，都很痛，每天都要贴膏药……”
随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背过身去偷偷抹起了眼泪。
而张桂梅的病痛，又何止这些。
女高这13年，让她患上了肺纤维、肺气肿、骨瘤等大大小小23种疾病。
她每天要吃14种药，重复五次。
药，吃得越来越多；
身体，也越来越差；
疼，恨不得自己把瘤砍掉。
再加上为了省钱给学生，她一餐往往只吃一个馒头加一份小菜，不超过3块钱。
让她有了很严重的营养不良，连一口肉都消化不了了。
所以，我们每次看到的张桂梅都是虚弱的，瘦小的。
这个现在连走路都要别人搭把手的女人，就是这样，撑起了那么多女孩的命运。
白岩松曾和张桂梅有一个约定，未来的十年二十年，有需要，我们就在。
但张桂梅却沉默了。
她低下头，良久才说出：我会不会失约？
她是真的担心。
医生说，她活不过两年。
她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就是活到明年六月。
为什么是六月？
那是她能看到孩子们走上考场的时节。
即便到最后，她的心里，还是女高的孩子。
6
好在，华坪女高的成绩越来越亮眼。
我想，这也是张桂梅坚持下去的原因。
这些年，有近2000名学生，从这里，走进了大学。
其中不乏像厦大、川大、武大这样的名校。
《感动中国》上，曾经放了一段张桂梅学生们的故事。
这些孩子，有的当上了飞行员，有的成为了公务员。
还有很大一部分，像她一样，成为了一名基层教师。
他们就像是一批又一批新发的春芽。
在张桂梅这棵大树下，汲取了养分。
而后破土而出，成为下一代新生者的庇佑。
这也是让我最安心的。
现在，学生们已经能撑起一片天，张桂梅的精神和理想，都有了接班人。
所以张桂梅，应该“消失”了。
她应该稍微放下些担子；消失在媒体的镜头下；找一个安宁之地，安心养病。
一直以来，我们见到的张桂梅，都是强硬的。
她是那个为了学生据理力争的铁娘子；
是那个为了理想付出全部的苦行僧。
但她说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
疾病不会因为她的伟岸而手下留情。
她也会病，也会痛，也会有生不如死的苦楚。
《感动中国》给张桂梅的颁奖词，是这么写的：
“自然击你以风雪，你报之以歌唱。
命运置你于危崖，你馈人间以芬芳。”
她辛苦太久了，真的应该休息了。
希望我们把镜头稍微移开一段时间，让张桂梅老师休养一下身体。
这一脸的憔悴，这一身的伤痛，实在不忍心看。
张桂梅说：为了孩子，虽九死亦无悔。
但我也想说，比起女校长张桂梅，我们现在更想看到的，是一个健康的张桂梅。
千言万语，最后想说的其实只是一句，简短却真诚的期盼：
张老师，请千万保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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