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交汇点新闻客户端
11月15日晚，“2021江苏戏曲名作高校巡演”走进盐城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由省淮剧团演出的经典淮剧《祥林嫂》深深震撼了青年学子。舞台上，衣衫褴褛的祥林嫂，踽踽独行于漫天风雪，回顾起被侮辱、被损害的一生，她将颤抖的手伸向苍天，声声“天问”，刺破了“前夜”的苍穹。
今年恰逢建党百年和鲁迅先生140周年诞辰，邀请淮剧《祥林嫂》走进高校校园，可谓恰逢其实。鲁迅文本的深刻准确，淮剧特有的悲音苦调，二度创作的出神入化，和“淮剧公主”陈澄令人叹服的精彩演绎，合力把祥林嫂指向苍穹的问号重重地打在了台下学子的心上。我们如何理解祥林嫂的故事？又该如何看待我们的今天？
祥林嫂初上场时，充满神采的双眸，清爽利落的身姿，分明透着少女的模样。饰演青春时期的祥林嫂时，陈澄以花旦应工，步子细碎紧凑而沉稳，举手投足间都表现出，即使幼失怙恃、被卖作童养媳、丈夫暴毙，并没有完全戕害这位女性的生命活力。此时，祥林嫂无意中听见，婆婆要以八十千钱的价格，卖掉她这个“克夫”的“扫把星”……
——从祥林嫂身上，学生们读到了封建社会里女性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悲哀。为了反抗被二次典卖的命运，祥林嫂勇敢出逃，最终还是被婆家绑上花轿；二度丧夫后，她在鲁府处处遭到歧视，人格和尊严的完全丧失，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鲁四老爷身上，学生们读到了封建统治者的迂腐顽固、伪善冷酷。“读不完的是之乎者也，走不出的是圣贤之道。圣贤之道，循规蹈矩，亦步亦趋，不越雷池半分毫。”鲁四老爷出场时，捧着经卷摇头晃脑，满嘴“圣贤之道”，听说祥林嫂在鲁府做工不仅手脚麻利，还养得“又白又胖”，立刻点她过来侍奉自己。祥林嫂二度丧夫再次回到鲁府时，他却毫无怜恤之意，不许祥林嫂碰祭祀的礼器，更怒斥其为“不祥之人”。寥寥几次出场、区区几句言语，立起了封建卫道士和刽子手的形象……
——从祥林嫂身上，学生们读到了旧社会劳苦大众对幸福的渴求。鲁迅原文中的背景“祝福”，在《祥林嫂》中被著名编剧袁连成以“卖福老人”的形象，具象化地呈现了出来。“谁人买福谁有福，谁人买福谁得福——”卖福老人抑扬顿挫的叫卖，成为贯穿全剧的线索，出现在祥林嫂的各个人生路口，或偶然契合了人生的幸福转折，或成为人生急转直下、跌落谷底的反讽性映衬。吃人的社会里，穷人哪有幸福可言？祥林嫂却无比虔敬地用仅有的银簪买下福字，日日夜夜揣在心口。“大嫂，祝福、祝福啊！”只见卖福人把一枚福字高高地擎过头顶，象征福星高照，祥林嫂对着空虚的幻梦亮起了“星星眼”。这一幕，看得人无比心疼……
淮剧《祥林嫂》走进盐城工业职业技术学院之“艺术盒子”环节
——从祥林嫂身上，学生们读到了读到了封建礼教对人的精神压迫，以及女性如何把父权社会的规训“内化”为一种深沉稳固的集体无意识。当看到祥林嫂勇敢逃婚不是“娜拉出走”，只是因为担心“马配双鞍遭雷打”；当看到她完全丧失了自主的人格、清醒的认知，人云亦云地，用自己的命运来自我“污名”，学生们哀其不幸，更怒其不争！
常演常新、久唱不衰的《天问》一折，成为全剧的高潮和点睛之笔。祥林嫂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一生，至此如湍流汇聚于人生的穷途，最终化成从胸腔迸出的冲天一喊：“我一生究竟命运谁摆布，为什么吃不尽的辛苦、受不完的灾难、爬不断的坎坷，死后还遭分尸苦，阳间阴间都不放过”——至此顿悟出封建统治的要义“瞒和骗”——“世上男人在骗我，同是女人也骗我，卖福老头更骗我，骗我骗我都骗我”。一段连珠炮式的“骗我”，如万千波涛急遽倾泻，又猛然变缓，归于一声长叹——“人死灵魂有无有，阴间团圆能与否？苍天不说大地不语，难道大地苍天也装糊涂啊……”
漫天风雪、祝福声声中，祥林嫂拄着木棍，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演员陈澄以大开大合的音域跨越、丰富多样的声腔调度和细腻入微的精致表演，在淮剧舞台上立起了足以传世的祥林嫂形象，也把她那穿透苍穹的天问，烙印在了台下学生的心中。
“我以前只在书本中鲁迅的小说《祝福》中对祥林嫂有大概了解，这次通过淮剧才更形象地了解到了祥林嫂这个封建社会下的女性形象”“淮剧原来有这么大的张力”……11月15日演出结束当天，在“青年十问·演后谈”环节，盐城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的同学们发表了自己在观看淮剧《祥林嫂》后的感受，主演陈澄，和本剧副导演、癞爷饰演者杨爱艺与同学们零距离互动，并为他们答疑解惑。
来自信息安全技术应用专业一年级的束建霆看完全剧后感触很深：“这是我第一次完整的看完一部淮剧。之前看过鲁迅先生写的小说，很多都是对封建社会的批判和愤懑。我在网络上也看过一些关于祥林嫂的评论，大多是可怜她、同情她，感触没有那么深，今天看完这部淮剧以后，也有了自己的一些感悟。”他认为，剧中祥林嫂分为青年、中年和老年三个人生阶段，这与当下大多数人的人生其实是一致的，每个人的人生都与祥林嫂一样有巅峰有低谷，不一样的是她处在一个封建社会中，受到各种束缚，人生遇到种种问题，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淮剧《祥林嫂》走进盐城工业职业技术学院之“青年十问·演后谈”环节
“祥林嫂代表了封建年代最底层的妇女形象，她的一生其实是被环境严重影响和改变的。”来自工程造价专业二年级的李文晴在观剧后对祥林嫂的一生感到唏嘘和遗憾，“从她逃出大山第一次去鲁镇做工，以及她二嫁后的幸福生活能看出，她原来是一个很积极向上的人，但是受到环境的影响，在经历了种种不幸后，大家都说她是灾星、她有罪，让她逐渐怀疑自我，变成了一个木讷的人，甚至被人嫌唠叨。”
“她对社会彻底死心了，她想要争取一个做人的权利，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她成为了一个被人鄙夷甚至践踏的角色。”观剧后，婴幼儿托育与服务管理专业一年级学生陈娴对该剧的许多细节都记忆犹新，她提到，在柳妈和祥林嫂说再嫁之人死后下地狱，灵魂要被分为两半时，“我觉得她其实是有过一丝怀疑的，这应该也是鲁迅笔下描写当时，人有觉醒意识却难以真正觉醒的挣扎状态。”
今天的我们看祥林嫂的故事有何意义？来自纺织品设计专业二年级的王远洋认为，祥林嫂这个被封建礼教束缚禁锢、无力反抗的形象是封建时代的缩影。敢于斗争，敢于胜利，是中国共产党不可战胜的强大精神力量。用今天的视角来看，在叹息之余，我觉得如果她敢于斗争和反抗，可能情况会很不一样。”而李文晴则想对祥林嫂说，“如果你在儿子丈夫接连去世后，能够再积极一点面对人生就好了，不要过多的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和看法，做好你自己，不要失去对生活的希望。”
鲁迅的笔犹如刀锋一般抨击了祥林嫂生活的那个暗无天日的旧社会，“祥林嫂的故事提醒我们要珍惜眼前美好幸福的生活。”束建霆和王远洋的同学都有同样的感触。交流感想的同时，汽车检测与维修专业二年级的戴磊还向演员们提问“卖福人”在剧中的作用。“每个人都想得福，这也是封建思想的一个表现。从序幕每个人都去抢着买福，其实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种信仰、一种期盼。第一次买福以后祥林嫂觉得是唤醒了她，那个时候她是要逃出大山比较叛逆，结果路比较好走；第二次买福的时候，她是一个最幸福的状态；第三次向她卖福时，她的人生已经失去了希望，已经精神恍惚，她还拿出了她之前买的福字放在胸口。” 杨爱艺向同学们说明到。
淮剧《祥林嫂》副导演、癞爷饰演者杨爱艺在“青年十问·演后谈”环节
对所有人、所有话都信服的祥林嫂，内心的美好期盼被现实一次次地摧毁，最后问天问地没有回答后无奈地死去。“卖福人在全剧中起到从前到后连贯贯穿的作用。他也认为自己可以把福卖给人家。他最后也很落魄，一直到最后死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卖的福到底给多少人带来福报，究竟有没有这个福。”陈澄和同学们补充了该剧设置卖福人背后的用意。
一级演员、梅花奖和白玉兰奖得主、淮剧《祥林嫂》中祥林嫂饰演者在“青年十问·演后谈”环节
在“青年十问·演后谈”的最后，陈澄和杨爱艺也谈及，在抖音、微信公众号等新媒体平台上，淮剧正在以年轻人喜闻乐见的形式蓬勃发展，也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祖国大江南北喜爱着淮剧，做淮剧最好的传播者、传承人。他们也寄语同学们，希望同学们将来无论是否走出盐城，都能成为传播地方戏剧——淮剧的一份子，希望淮剧得到年轻人更多的关注。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冯圆芳 姚依依/文 赵亚玲/图 王诗宇/视频
编辑: 姚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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