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手丛飞37年的短暂人生中,他先后参加了400多场义演,助力183名失学儿童实现上学梦,累计捐款捐物300多万元,曾被评为“2005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
他死后,妻子邢丹又继承了他的慈善事业。
丛飞和邢丹用自己平凡而伟大的爱意和光芒点燃了一根根将熄的蜡烛,善良了半生,却换得双双殒命的凄凉下场,令人不禁悲叹:“苍天啊,难道好人真的没好报吗?”
丛飞和遗孀邢丹先后意外身故后,年仅五岁的爱女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其生活、学习等问题备受全社会牵挂,如今16年已过,他们的孤女现状如何?
一生不为自己而活
“他不太懂得拒绝别人,这是他的优点,但也是他的弱点。”妻子邢丹如此评价丈夫。
丛飞这一生就不知道“独善其身”四个字该怎么写,37岁英年早逝,人们都说这个好人就是自己把自己累死的。
丛飞本名张崇,农村出身的他自小努力上进,他从小爱唱歌,长大后经过刻苦学习考上了沈阳音乐学院,毕业后就南下打拼事业,睡在广州或深圳的桥洞中,捡别人剩盒饭充饥,频繁出入娱乐场所,极力争取每一个登台演出的机会,成为一名歌厅驻唱歌手。
他的出场费也日益水涨船高,从起初的80元一场,到后来最高一次一万元。
1994年,丛飞在重庆参加了一场主题为助力失学儿童重返校园的慈善义演,演出结束后,丛飞把身上仅有的两千多块钱全捐了,决定资助20个孩子完成两年学业。
自此,丛飞就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慈善之路,不断资助贫困山区的穷苦儿童念书。
丛飞的朋友率先发现了他的变化,几个兄弟一起吃饭时,丛飞总是絮叨着这顿饭能折算成多少个贫困儿童的学费。
兄弟们都觉得丛飞魔怔了,大家一开始都笑他,到后来渐渐不理解了:念叨一次两次得了,怎么回回都要叨叨啊?
丛飞做事不喜张扬,当时他们谁也不知道丛飞已经开始悄悄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了。
当时丛飞的事业已经很有起色了,他表演能力佳,模仿起名人来十分形象生动,歌又唱得好,观众都很喜欢看他的节目,丛飞的节目经常被主办方用来压轴,一场演出能挣个万把块,有时丛飞一个月的收入甚至高达十几万。
挣这么多钱,丛飞还是一穷二白,住的是58平米的破房,防盗门破烂不堪,屋里一点值钱的家当都没有,衣物也都是便宜的地摊货。
有时身边人都不解,丛飞挣的钱到底都去哪儿了?
直到后来,一位和丛飞一起去湖南表演的魔术师,在演出结束后,亲眼看到丛飞把挣来的2万元出场费当场捐了出去。
2003年后,全国闹起了“非典”,丛飞的演出机会也骤减,他的收入也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交不上孩子们的学费。
为了给资助的孩子在开学前筹备好学费,丛飞将自己值钱的东西都抵押了出去,东凑西借地筹钱,欠下了17万元的债务。
“我有三个头衔,傻子、疯子、神经病。”丛飞笑道。
后来的丛飞也坦率承认了自己当时的窘困,表示起初打算帮助别人时,也没想到会把自己弄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也正是这最穷困潦倒的两年里,丛飞收获了真正的爱情。
向生命借贷
丛飞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他的第一任妻子是外籍人士,因为无法忍受丛飞的无偿捐献,忍无可忍地与丛飞离了婚,将年仅2岁的女儿睿睿留给了丛飞。
后来,丛飞在深圳认识了邢丹。
起初,邢丹的家人朋友都对好友看上丛飞一事感到难以置信。
她们恨铁不成钢地劝邢丹,你图他什么呀,要房没房,要车没车,一穷二白不说,还是个带着孩子的二婚男,比你大了12岁,你怎么上赶着给人当后妈呀?
相比出身穷困的丛飞,邢丹可谓是妥妥的“白富美”,容貌美丽,家境优渥,工作体面——邢丹从航空学院毕业后就来到南航的深圳分公司当空姐。
眼看着这金凤凰硬是要朝茅草屋里扎,亲戚朋友都快要被气撅过去。
但邢丹坚持认为丛飞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好人,她这辈子在物质生活上已足够充裕,渴望在精神世界上找到一位能与自己产生共鸣的伴侣,在得知丛飞的无私事迹后,这个男人精神世界的富足、品格的高尚都深深吸引着邢丹,她发自内心的钦佩赞赏丛飞。
丛飞也自知配不上邢丹,不愿拖累女友,欲与邢丹分手,邢丹却流着泪道:“我敬佩你,爱戴你,与你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
最终,这对情侣一起冲破了世俗的阻碍,在征得父母同意后,喜结连理,组成一个美满幸福的小家。
婚后,邢丹辞去工作,专心当起了丛飞的贤内助,她将睿睿视如己出,将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全心支持丈夫的慈善事业,经常跟丛飞一起当义工,再苦都毫无怨言。
邢丹道:“他超出自己能力的资助,在旁人看来十分夸张,在我看来却很自然。”
她太了解丈夫的性格了,心地慈悲柔软,具有极强的共情能力,见不得旁人受苦,也经不住别人的哀求,不用说山区那些贫困孩子,即便是朋友软言相求,丛飞也会两肋插刀。
夫妻俩小日子过得很幸福,直到丛飞确诊癌症的噩耗传来。
为了供贫困孩子上学,丛飞节衣缩食,而且为了保持演出状态,上台前丛飞从来不吃饭。
2004年起,丛飞总是胃痛,伴随着吐血、便血,身边人都劝他去医院看看,但一想到高昂的费用,丛飞拒绝了,只是吃吃药。
2005年初,丛飞抱病参加了东南亚海啸灾区的六场赈灾义演,他的病情很严重,食物都难以下咽,但他还是把1.5万的演出费全捐了出去。
几个月后,朋友强行将病痛难忍的丛飞送到医院,经查确诊是胃癌。
丛飞住院做了手术,术后他曾向医生询问病情,但医生和家人都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答复,他们不敢将真相告诉丛飞——癌细胞已经扩散。
此时的邢丹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比起丈夫刚入院时的心急火燎,她的心情已平复许多,但依然有一些事情困扰着夫妻俩。
极个别长期受丛飞资助的山区孩子的家长经常打电话给丛飞,询问学费的事情,令丛飞不胜其扰。
家长在电话中的语气咄咄逼人,问丛飞,说好把我家孩子供到大学,现在供到一半突然不供了,这不是坑人吗?
“对不住,我生病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演出,暂时没法寄钱了。”
对方不依不饶:“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丛飞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病何时能治好,自从住院后,医生从来没对他提起过出院的事。
他隐隐有预感,这病,怕是永远也治不好了。
家财散尽、生命垂危之际,却遭到如此令人寒心的抱怨,丛飞也曾低落过,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一点伤心”,但一想到自己的初心就从没指望过从受助者那里得到回报,知恩图报的人还是更多的,孩子们能上学就已让他很满足了,便也不去计较个别人的怨气。
2006年2月,丛飞被评为2005年度感动中国的十大人物,他拖着病体来到北京的颁奖现场。
苍天不佑善人,4月20日,丛飞还是因为癌症恶化去世了,就此长眠于深圳吉田墓园常青园。
在丛飞有限的37年人生里,他进行各种慈善资助就长达11年,他这一生未曾真正地为自己而活过。
玫瑰之死
邢飞走了,留下邢丹独自拉扯着两个女儿。
意识到自己不久于人世的丛飞,不愿拖累妻子,曾希望妻子把孩子打掉,这样日后少一份负担,也能去寻觅新的幸福。
邢丹流着泪拒绝了。
2005年10月16日,邢丹诞下一女,丛飞决定让这个小宝贝随母姓,夫妻俩为小女儿起名为:“邢小丛飞。”
丛飞离世时,幼女还未满一岁,斯人已逝,邢丹要带着丛飞血脉的延续继续前行。
政府给邢丹安排了教育局的相关工作,在扛起整个家的同时,邢丹还接过了丈夫慈善事业的接力棒,丛飞生前的义工工号是2478,丛飞走后,2478便成了邢丹的工号。
邢丹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何为“你走后,我便活成了你的模样”。
邢丹为慈善事业奔走多年,被人们赞为“深圳玫瑰”。
然而2011年的一场飞来横祸,令玫瑰就此凋零。
2011年4月13日晚,邢丹和朋友驱车从惠州返回深圳。
邢丹一行人的车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时,三个不良少年正商量着在高速公路边用石头投掷过往车辆玩。
一辆车路过时,一位少年手持混凝土石块砸了过去。
坐在副驾驶位的邢丹被砸中,石块穿过挡风玻璃,砸穿了邢丹的左下颌面部,司机立即将邢丹送去医院抢救。
不幸的是,被送到医院的邢丹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几个少年浑然不知自己闹出了人命,依旧在原地不断扔石头砸过往车辆玩,当他们走近,看到地上有血迹和玻璃渣,终于害怕了,立即逃之夭夭。
更令人悲愤的是,这三个少年都是早早失学的孩子,慢慢变成街头混子,邢丹帮扶了失学儿童半生,最后却阴差阳错死于失学少年之手,命运是何其的不公。
三个少年最后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10年、6年,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这已是后话了。
邢丹的死讯在社会上引起剧烈反响,谁都想不到继丛飞离世五年后,邢丹也走了。
遗孤现状
4月28日,邢丹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深圳举行。
现场来了很多人,除了邢丹的亲属朋友,上千名群众也前来自发送行,被夫妻俩资助过的几百名学生也来了,孩子们穿着黑白校服,举着大大的白布,上面用黑字写着“邢丹阿姨”,令人感受到孩子们无声的呼唤。
邢丹如此强大的社会影响力,源于这对菩萨夫妻十年如一日的善行,丛飞走后,邢丹身上的标签不仅是“好人丛飞的妻子”,也是“好人邢丹阿姨”。
葬礼上最令人潸然泪下的,当属邢丹五岁的小女儿哭着喊妈妈一幕。
“妈妈去找爸爸了。”姥姥抱着小丛飞流泪道。
小丛飞立即就哭了,在她的记忆里,爸爸从来就没有回来看过她,这是不是意味着妈妈也不会回来了。
“不让妈妈去天堂,我要妈妈!”孩子稚嫩的哭声令人心都揪紧了。
亲友们心痛难忍,只能告诉孩子,等下看到妈妈,可以想哭就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是在看到母亲微笑的遗像后,小丛飞突然不哭了,只是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落,即便身边围满了安慰她的大人,身穿白裙的女孩站在那里的身影依旧显得如此孤独。
邢丹被葬入了吉田墓园,她的骨灰与丛飞合葬在一起,实现他们生前生死相依的爱情誓言。
父母相继离世,两个女儿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整个社会都在忧心孩子们日后的成长和学习,谁来照顾她们?
深圳政府慰问了邢丹的家庭,并送出两万元的慰问金,表示以后会对邢丹丛飞的父母还有他们的孩子给予一定帮扶。
深圳民政局、市慈善会也对丛飞邢丹的两个遗孤启动了关爱计划,以从民间募集善款的方式,帮助两个孩子解决生活问题。
中意人寿深圳分公司向丛飞的两个女儿赠送了一系列价值2.7万多元的疾病医疗保险。
市慈善会每个月会从募集的关爱基金中,给丛飞邢丹的两个女儿拨出人均1000元的生活费,直到孩子年满22岁,有自主生存能力为止。
俩姐妹并没有在一起生活,因同父异母的关系,大女儿睿睿被爷爷奶奶带回老家抚养。
邢丹生前广结善缘,其好友封昌红是深圳市工业设计行业协会会长,李亚威也是深圳市政协委员,她们共同收养了这位逝去好友的遗孤,并定期在社交平台上记录分享邢小丛飞的成长记录。
可以看出封昌红对邢小丛飞视如己出,女孩亲密地称她为姑姑。
小丛飞很懂得知恩图报,在封昌红生日时会亲手给姑姑做小礼物,攒钱给姑姑买好看的红裙子。
封昌红很注重培养小丛飞的兴趣爱好,家里挂满了孩子的各项奖状,只要孩子有兴趣,昂贵的小提琴也是说送就送。
李亚威姑姑音乐学院出身,是拉小提琴的一把好手,经常给予小丛飞音乐方面的指导。
艺术方面开花的同时,孩子的学业也很好,2018年,小丛飞考上了深圳实验中学,2021年9月,又以优异的中考成绩被南方科技大学附中录取。
封昌红对此十分骄傲,她激动地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了这个喜讯。
在封昌红和社会各界的关爱下,邢小丛飞默默成长。
2022年的她已经17岁了,当初那个穿着白裙子,站在人群中默默掉泪的胖嘟嘟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了带着书卷气息的少女,超过一米七的身高,秀丽的相貌都像极了母亲邢丹。
都说行善积德,这句话虽然未能在丛飞邢丹的身上得到体现,但相信父母生前的善行,会让他们命运坎坷的孩子们在未来的时光被幸福眷顾,被更多的温柔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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