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此时,我就不禁回忆起俺儿时的春节来。那时和现在相比,物质是比较贫乏,可大家对春节的盼头却很足,幸福感也强烈得多。

记得那时是60年代末70年代初,往往离春节还有不少日子时,老妈和外婆就张罗着给一家老小做新衣服、新鞋子了。那时还要布票,不知道一家人的新衣服是怎么统筹安排的,反正我就只知道我们小孩试穿新衣服时的那份高兴心情是无法形容的。鞋子好像都是手工纳鞋底,再上帮子的,外婆在床铺底下铺着好几个鞋样子呢,有大有小。做衣服时得好几天忙乎,又是浆糊、又是剪刀针线的,俺还帮着外婆老妈穿针线来者(现在轮到女儿帮我穿针眼了,感慨啊感慨)。到我大点时,兴许是因为有了弟、妹的缘故,有时俺的新衣服是老妈的旧罩衫改做的,虽然有点不痛快,但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外婆的手很巧,不但做出的鞋子衣服很合身,还会用剪刀剪出漂亮的窗花来,贴在窗户上,真是漂亮!

回忆70年代的农村过年(70年代过年的一些回忆)(1)

最令人兴奋的还是准备年三十的吃食,那就得我家的大厨老爸出手了。全家齐动员,忙得团团转。先是做甜点炸小吃,老爸总会因陋就简,粗粮细作,搞出很多花样来。比如说,没有糖,就买来大甜菜(新疆的一种块茎植物,含糖分),洗净切块在锅里慢火细熬,磨出渣滓继续熬,直到满锅冒出咕嘟嘟的糖稀泡泡,我们围在锅边闻着香甜流着口水,那个兴奋啊。把糖稀熬好了,再就是炒花生果仁之类,把果仁糖稀拌在一起,等冷却后,切成一块块,就是绝好的甜食小吃,脆脆甜甜的。剩下的糖稀,盛在盆里,还可以抹在馒头上吃,感觉就跟现在抹的那个果酱差不多。

然后是做油炸小吃。把面和好,擀成面皮,再切成一个个长方形小块,俺的任务就是把那些小方块一个个从一头翻穿过去,老爸就把这些反穿好的面片一个个放到滚沸的油锅里,直到那一个个白色的面片变成金黄耀眼香气扑鼻,捞出来冷却后,就是我们春节的油果子点心啦。

那时虽然买肉也要肉票,但是好像家家都买来不少肉,有的做腌肉,有的用肥肉熬油,肉皮也不丢弃。记得老爸每次烙饼之前,都用一块肉皮,在煎锅上快速地擦几下,那锅里立马就呈现出油光光来,再放上面饼,烤出来的饼香酥脆的特好吃,还省油。

那时新疆的大米很少,好像要高价到外面去买,富强粉白面也不是那么多,于是爸妈就想办法把玉米面和高粱面同白面混合起来吃。老妈蒸出的白面玉米面混合馒头,加点糖精,竟然萱萱的开花还有丝丝甜味,比纯白面的还好吃;只是那高粱面怎么吃,都不行,有一次外婆和老妈想办法把高粱面粉做成了元宵状的圆子,我们可看着那黑光厚毫无弹性的团子,咬在嘴里直皱眉,还被大人一通数落“你们要知足了啊,我们小时候,连这个都吃不上呢,煮一锅稀粥要分三顿吃......”

回忆70年代的农村过年(70年代过年的一些回忆)(2)

因为每家每户都有养鸡养鸭养鹅养兔甚至养猪的,所以一到春节就会有好多禽类肉吃,俺小时候鸡鸭鹅兔甚至麻雀马肉狗肉都吃过,还是蛮有口福的。

那时单位还发鱼,是那种新疆水库里打上来的真正的大~鱼,足足有一米长那种,一条鱼就够吃好长时间的了。于是全家又是一通喜洋洋的忙乎:莿鱼去鳞,按部位不同切割分段,鱼头用来做鱼头豆腐汤,鱼尾巴鱼骨架鱼泡用来红烧,把鱼身子的一部分精华用盐腌起来,还可以做糖醋爆鱼,那可是我老爸的绝活,好像以后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糖醋鱼了,哪怕是在五星级大饭店里。

回忆70年代的农村过年(70年代过年的一些回忆)(3)

记得有一年春节老爸说要做春卷,惹得我们都围着看,因为那是老爸第一次试做,连他自己也没把握。只见他和好了面后,就不停地搅拌,直到那稀汤汤的面很有韧性,于是在小火上架起的平底锅上,一手拿着一团面,不停的提溜着以防面滑落,一面快速的在锅底蹭一圈,立马就有一层薄薄的面皮贴在了锅底,很快就翻皮翘起,另一只手快速揭起面皮,于是一只薄而透明的春卷皮就做成了。不过看老爸的脑门上都是汗,腰都直不起来了,直说“这可是力气活啊~”......

那一次老爸除了给自家做好春卷皮后,又被请去别人家做春卷皮了,直到很晚才回家。因为有不少上海江苏的知青也都很喜欢春卷,可都不知怎么做,他就去给人家示范指导做“雷锋”了。所以,有了那一幕幕影像,后来到我工作后的某一天突发灵感想吃春卷时,就去菜场买了春卷皮,拌馅就会包了炸了还挺好吃,估计还是小时在脑中留下的印象的作用吧。

回忆70年代的农村过年(70年代过年的一些回忆)(4)

搞得老妈还挺疑惑:你怎么以前在家时,从没见你喜欢过烧饭的呢?现在怎么能弄出一桌菜来请客?啥时做给我尝尝啊?我说好,等下次来我这儿我烧给你吃。老妈健忘,她都忘了去年在南京时俺烧了菜给她吃的事情了。只可惜老爸是吃不到了。

6、70年代的新疆还没有什么炒货可买,记得家里就煮了好多五香葵花籽、西瓜子,然后老妈做了个袋子,把瓜子装进去,放在火墙(新疆家里砌的类似于壁炉的东东,往往作为客厅和卧室的墙,使得烧饭后的余热能利用起来)上,慢慢烘烤了好几天。放嘴里磕开,就一股纯正五香味扑鼻而来。俺后来从外面买的炒货炒瓜子,一吃多就上火长泡,也不知为什么。还是怀念那个自家做的绿色小吃,准备哪天自己也来如法炮制一下下。在加拿大只能在华人超市买到“恰恰”等瓜子了,吃着总觉不新鲜。西人超市里倒是有很多生瓜子,看着很好看很大袋,可仔细一看肿么都是用来当鸟食的,无奈下俺还是买了一袋,准备就当回鸟食了。

小时候没电视看,只有大喇叭、小收音机听,但经常会有露天电影和文艺演出,那也是非常热闹社交性很强的,可比如今天天守着电视电脑跟邻居老死不相往来可要热闹多了。

回忆70年代的农村过年(70年代过年的一些回忆)(5)

尽管数九寒天的,可大家看电影的热情丝毫不减。那时得早早提前提着板凳去占位子,留一个人在那看着值班,得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几个小伙伴在冰天雪地里玩的热火朝天的,等家里来人替班吃过饭,再一家人浩浩荡荡开拔一起去看电影。那时的电影也不算少,什么《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卖花姑娘》、《第八个是铜像》、《列宁在1918》、8个红色样板戏等等一个不落。只有一次,听说是《红色娘子军》,俺还以为还是那个芭蕾舞剧呢,就没去,结果等妹妹回家来一说,是电影《红色娘子军》,一开场就是南霸天的丫鬟柔声说“点灯”如何如何一通活灵活现的描述,这可把我悔的肠子都青了。今这阵势可是再也没有了,很难有机会一家人坐在电影院里了,就算坐那儿,老人的心里估计还惦念着那花出的票子,心疼的连电影也看得没滋没味的了。

过节让我们一帮小孩儿兴奋的,还有一个:放鞭炮。当然了,主要还是那些男孩们兴奋了,比如老弟。我们女孩就跟着点个火,或甩两个响炮也就尽兴了,大年三十年夜饭还没吃完呢,就听得外面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于是老爸赶紧催促弟弟:快,咱们出去放炮去!一般都快过了年了,还能见到有些男孩子得意洋洋地从口袋里,时不时地掏出一两只炮仗,点着了火,故意扔在女孩们的脚下,惹得女孩子们捂着耳朵,尖声呵斥。

那时家里好像除了年夜饭非常丰盛之外,还有一些“讲究”,比如:大年初一早晨要吃元宵,意味着“团团圆圆”;大年初一还不能睡懒觉太迟了,因为怕邻居同事朋友来家拜年还没起床不礼貌,要是人家还在睡懒觉就叫“灌元宝”;出门拜年总要留一个人守门,怕别人来拜年没人在家不礼貌;我们小孩总是要被派出去独自拜年或者跟着大人同行的,每到一家也总是会受到格外的热情招待,每次总会有叔叔阿姨热情地往手里塞糖果啊瓜子花生啊的吃的,最后直到衣服裤子口袋都塞的满满的为止。

那时的拜年很纯净,就是相互说些吉利话,没见有人提着大包小包甚至红包来送礼的,虽然小孩子会有父母给的几张崭新票子,也都是一分两分一毛两毛的,意思意思而已,绝不会有现在的动辄几百上千上万的,小孩子之间也没有什么攀比。

回忆70年代的农村过年(70年代过年的一些回忆)(6)

因为年三十吃了一地的瓜子壳,俺就负责扫地的任务了。记得那时家里的房子就是土块垒砌的平房,一排有7、8家的样子吧,地面就是土,不过已经被踩得板硬发亮了。俺扫好了地,正要把垃圾送出去,外婆老妈赶紧说:“放下放下,就留在家里吧”。我觉得奇怪,要不是平时,她们早就叫我把垃圾扔了,可现在怎么要留在家里了呢?原来是“过年了,要家里的东西不出门,来年就会丰裕吉祥。”哼,我心里暗暗说道“迷信”,不过将信将疑,不用大冷天的出门倒垃圾总是幸福的。

回忆70年代的农村过年(70年代过年的一些回忆)(7)

新疆的西瓜是很大很甜的,我们总要留几个最大的到春节享用。年夜饭后,切开一个西瓜,往往因为时日太久了,西瓜瓤已经熟过头了,但是,我们还是吃得挺开心的,那可是暑假时的西瓜啊,“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俺们也算体验了一项了。

因为那时边疆对少数民族政策是非常注重的,那时的维汉团结也的确非常稳固,维汉民族之间相互帮助相互通婚的情况比比皆是。

每过春节时,我家的维族朋友牙合浦会来我家拜年串门,而每到维族过年(肉孜节、古尔邦节)时,我家也会去上门祝贺。

那时的大喇叭里,整天响着维族歌舞欢快的旋律,有的歌俺也根本听不懂,但是那曲调确实是很感染人的。

回忆70年代的农村过年(70年代过年的一些回忆)(8)

比较印象深刻的,是每到元旦春节,广播里会播放《白毛女》等,听着喜儿哭诉杨白劳的悲歌,觉得和这大喜的节庆有点不和谐,不过,也教育了人们“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记得俺在小学时,还被学校通知,要过个“革命化的春节”,为学校校办农场积肥,反正大家没事可干,假期除了吃喝玩乐,作业早就做完,于是一帮同学拉着爬犁,把住房东侧河边那一溜儿生活垃圾给清理了不少,那时也没什么塑料制品,生活垃圾无非是鸡圈里清理出的粪肥啊家家倒出的夜壶啊煤渣啊神马的,所以是绝好的农田肥料。

那时还没自来水龙头,更没洗衣机,洗衣服在新疆的寒冬腊月来说,可是件苦差事。记得每到过年前,家家户户大扫除洗衣物。我们都是得去离家几十米远处的水井打水,然后挑来家,存在大水缸里,吃用的都是它了。我好像自从小学五年级起,就开始挑水了,两只大圆柱形的铁桶太大挑不动,就盛小半桶水,再挑回来,当然中间还要歇几次,记得俺挑不动时还默默背诵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来者,想来那时不就是意志的小锻炼吗?

老爸老妈就在家里忙着洗床单洗被子,烧点热水掺着凉水,把被单放在大盆里搓衣板上搓,搓好后再一遍遍地用清水过,两人四手冻得通红,使劲拽着被单拧水的样子俺还历历在目呢。衣服洗好后晾在外面绳上,很快就成了硬邦邦的了,每天得先收回去,烘烤一晚基本也就干了。

那些小点的物件比如说碗筷锅盆、鞋子啊手绢啊什么的,我就拿到井台边去洗刷。那井里的水是冬暖夏凉,冬天打出来的水,竟然冒着热气,不过很快就变得冰冷了,所以,不一会儿,俺的手就变得又红又痒。不过俺还挺争气,洗过那么多次碗,竟然没打坏过一只。

回忆70年代的农村过年(70年代过年的一些回忆)(9)

那时没有春晚,但是我们有自己家庭组织的“春晚”,而且还不止一台呢。晚饭后,一家老小围坐在炉前,每个人都必须出个节目,能者多劳,多多益善。唱京剧的,跳芭蕾舞的(当然是模仿而已啦)、朗诵的、唱歌的,讲故事的,可热闹了。或者外婆、老妈和俺坐在被窝里打牌,那时俺就只会打最简单的“争上游”,谁先把手中的牌出完谁先赢。俺的猫咪那时就喜欢团在俺的旁边,舒服地呼呼大睡,给俺当暖身“捂子”。

以前的农村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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