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泽华
哪有不透风的墙?这句话说得太实在了。
柴华的外婆说,表妹喜欢他。
这话啊,声波很强,扩散得快,被围墙外刘娟的娘(方兰)听见了。
她今天来凑热闹,是想听一听刘长贵与柴华吵架,有啥子新鲜事发生。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巴不得刘长贵和柴华吵,吵得越凶越好,恨不得两人打起来,打断胳膊,打断腿更好,这样仇恨才大。
这样,刘敏才不会嫁给柴华,即使刘敏想嫁给柴华,家族里的人绝不同意,她女儿刘娟才有机会。
说内心话,她太喜欢柴华了,越看越上心,恨自己出生早了,投胎晚二十几年,要是现在是个姑娘啊,她不顾一切艰难险阻,一定把要柴华追求到手。
此时,她听柴华的外婆说,表妹喜欢他,惊得一身冷汗,刘娟又多了一个情敌,于是匆匆地往家跑。
她进屋,看见刘娟正在院子里扫地,地坝扫得亮晃晃的,她不但没感谢她,倒骂她:砍脑壳的,老子说,你莫喜欢柴华,他没把你放在心里,你不听。以前,他喜欢刘敏,人家刘长贵不同意,我以为他会喜欢你。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现在啊,人家喜欢表妹了,你不是白浪费自己感情了呀!
刘娟一听,愣住了,半天才醒悟过来,扫把一扔,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气得喘粗气。
方兰继续骂:狗日的柴华,一会儿喜欢刘敏,一会儿喜欢表妹,你把我刘娟当空气了?
刘娟听娘发牢骚,说:管他喜欢谁?
方兰说:你说得轻松,娘不知道你整天想啥子啊?吃饭睡觉脑子里想着柴华呢!你一心为柴华好,柴老二住院,你忙活了几天,忙前忙后的,那不是淡吃萝卜瞎操心吗?还好,你没和他做出见不得人的事,要是像刘敏,怀了娃儿,咋个办?
刘娟没有吭声。
柴华喜欢谁,也不是她的错。
爱一个人,是一辈子,不是一朝一夕,一天两日。
她更不能找个男人随随便便结婚。
柴华和刘长贵吵架,不代表柴华不喜欢刘敏,不爱刘敏,不娶刘敏。
倘若刘敏爱柴华,柴华爱刘敏,刘长贵想阻挠,也阻挠不了,更何况刘敏怀了柴华的娃儿——噫,这事不对啊,刘敏怀了柴华的娃儿,刘长贵还去柴华家找碴,脑壳装牛屎了吗?
方兰坐在椅子上,越想越气愤:柴华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他不喜欢刘娟,要遭天打雷劈!一时喜欢刘敏,一时喜欢表妹,不知将来还喜欢谁——天啊,你得管一管这个花心大萝卜啊!
她突然又冒了一句:刘娟,你借给柴华的钱,马上叫他还。他如果不马上还,老子坐在他家院子里天天骂,要他一家人不得安宁!
方兰在家骂刘娟,刘二娃听见了。
两家紧挨着,屋檐挨着屋檐,说话声音大一点,听得清清楚楚。
刘二娃睡觉才起来,正在屋檐下洗漱。
他竖起耳朵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刘娟喜欢柴华,柴华不喜欢刘娟,一时和刘敏好,一时又和表妹好,更重要的是,方兰逼迫刘娟上门要柴华还她钱。
柴华正准备出门去菜园子里摘菜,刘二娃来了,喘着粗气,一把拽着他到院墙外,说:你准备去搞啥子?
柴华看见他那模样,咯咯地笑了一阵,想起刚才骂刘长贵的事,以为他是听见那些婆娘传自己骂刘长贵和张寡妇有一腿,说:二娃,刚才刘长贵遭我骂,气得脸发青。
刘二娃纳闷,问:你为啥子骂他?
柴华苦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我真的厌恶他。也许啊,我昨晚太累了,心里那般苦,那般怨恨,找不到撒泼处。当然,他冲着昨晚的事来的。他喊了几个村委会的人上门来欺负我,说我偷树,他们去镇政府告我。我气急败坏了,就骂了他们。我骂刘长贵,骂他不要脸跑到人家床上去。好像这句话,骂到他的痛处了,他没啰嗦,灰溜溜地走了,否则他不会饶我的。
刘二娃说:砍树的事,刘长贵没有逮着我们,他也不敢乱说,可能怀疑罢了。如果,他不来闹一下,有人告到镇里去,他要挨批的。我们砍树,是砍你家的。没砍他人的,哪个吃饭多了,撑着去管闲事?何况,你柴华又是个大学生,有知识,有本事,将来要求你办事呢!
柴华听刘二娃夸自己,骂:打住!老子最怕别人抬举我。
刘二娃嘿嘿地笑,然后说:刘长贵的事,你莫说出去,更不能把我拉进来。你莫像个哈儿似的,有人问你,哪个说的?你说,刘二娃说得对。
柴华笑着说:好好,我说,是我亲眼看见的。
刘二娃看他笑,敷衍他似的,认为是在哄骗自己,不过既然说了,也不怕刘长贵骂,反正自己有把柄呢!
但是,现在得告诉柴华一个重大新闻:我现在来,是想告诉你,方兰这婆娘在家里骂刘娟,骂她是个哈婆娘,把钱借给你,你不领情,不喜欢她,不娶她。她说了,如果刘娟不上门来要钱,她来要,你们不给,她天天坐在你家院子里骂。你看,咋个办?要不,你把刘娟的钱还了吧!
柴华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瞬间消失了,接着是一阵阴雨浮现在他的脸上,说:还她钱?你说得容易。一提到钱,老子头就痛,真想找个高点的悬崖,巴不得跳下去,一死了之!
刘二娃挠着头,纳闷,说:昨天晚上我们不是砍树卖成了钱吗?我今天睡觉时想了想,我家山里有树,我也想砍了卖上钱,准备做一点生意,不然一辈子当农民,干农活,我害怕。
柴华说:那钱,今天早上就还给我舅舅了——你说,再砍树卖?这事不能再做了,刘长贵几个人盯着呢!
柴华脑袋瓜像个陀螺似的飞速转动了几下,说:二娃,这事我考虑一下。现在急需钱,没啥子办法,只有砍树卖了。如果晚上再去砍树卖,刘长贵肯定会邀起人去逮我们。我们得想办法对付他,否则,被他们逮着了,抓去看守所蹲几天不划算。
刘二娃说:柴华,不必考虑了,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柴华问:啥子办法?
刘二娃笑着说:我去找张寡妇,要他留刘长贵住一晚。
柴华说:你和张寡妇熟悉啊?狗日的,这事要是张寡妇不同意,咋个办?即使她同意了,这一招灵不灵?如果刘长贵不去张寡妇那儿咋个办?
刘二娃嘿嘿一笑,说:蚂蝗咋个听得水响?
柴华信任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
柴华又给陈明打了个电话。
陈明接了电话,问:咋个?是不是要卖木材呀?
柴华哈哈大笑,说:是的!
陈明问:今天晚上吗?
柴华说:是的!
陈明说:好吧!我安排人来拉。你们把树砍好后,给我打电话。
柴华和陈明联系好后,和刘二娃说:二娃,这事你有把握没有?
刘二娃信誓旦旦地说:有!你放心,我有办法。
说完,刘二娃诡异地笑了笑。
柴华和刘二娃说完,进了院子。
王梅看见两人鬼迷心窍的,一把拽着柴华,拉到一旁,悄悄地问:今天刘长贵上门来骂我们家砍树,我以为是假的,正想去山里看一看。没想到,你回来就和他们吵了起来。我怀疑你昨晚砍树卖——刚才我又问你嘎,她说你去舅舅家了,而且还了舅舅的钱。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昨天晚上你和二娃砍树卖?
柴华说:是的!你关心那么多干啥子?现在这家庭,如果不冒险,咋个办嘛?
王梅说:娃,你知道吗?那是违法的啊!
王梅胆怯地说,眼睛不停地环视周围,害怕他人听见。
柴华说:违啥子法?砍我自己家的树,咋个违法了!你莫管,我有我的办法。柴华说着便转身进了屋。
吃了午饭,外婆走了。
柴华疲倦了,倒在床上睡觉。
王梅见柴华睡觉,和柴老二说:老二,你娃娃昨天晚上砍树卖。他今天早上还了腊成的钱。我不晓得刘长贵会不会去镇上告他,要是去了政府那儿说,柴华肯定要蹲监狱的。
柴老二说:王梅,你莫说了。娃娃的事,我们也就莫管了。你想,我们俩从未犯过错,可是刘长贵大事小事找我们麻烦。犯了就犯了,何况是自己家的山林,砍了又咋样?
王梅说:我担心,刘敏知道柴华骂刘长贵,她是咋个想?如果是想歪了,认为柴华不喜欢她,骂她爹,像骂活阎王似的,她如果喜欢上别人了,那不是伤了我柴华的心啊。现在两个女人喜欢我娃,一个是刘敏,一个是刘娟。刘敏人长得漂亮,温柔娴熟,而刘娟则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不是那种贤妻良母型,将来是过了门,有罪够我们受,而且她现在种那梨树收入也不错,成了村子里的女强人,我们那敢在她面前啰嗦半句。你说,我娘提我哥家王英,我啊,心真打鼓,我嫂子那性格,我受不了。更何况,娃儿说了,国家不允许近亲结婚呢。
柴老二说:这是娃娃的事,你操啥子心?他喜欢那个姑娘就喜欢得了。
傍晚,柴华睡醒了,吃了晚饭,坐院子里,正在思考,晚上砍树的事,刘二娃来了,他进院子,喊柴华,柴华迫不及待地问:咋样?
刘二娃拉着他往外走,说:走,我有事和你说。
柴华问:说啥子?
刘二娃看见王梅坐在院子里砍猪菜,拽着柴华往外走。
他们走到院墙外,刘二娃笑着说:搞定了!我以张寡妇的名字,写了一张条子放在村委会刘长贵的办公室桌子上。刘长贵看了,笑得合不拢嘴,然后把纸条撕了。
柴华惊讶地说:撕了,说明刘长贵认为是哄骗他的,他不一定去呢!
刘二娃说:刚才我见着他去了张寡妇家的后山上。我猜测他肯定去了张寡妇家了。
柴华说:好!我们马上去!
刘二娃说:柴华,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今天晚上我们再叫两个人去,多砍一些,仅凭我们俩,人手还是少了。如果刘长贵派人来逮我们,我们觉察不了,多两个人,我们留一个人放哨。
柴华说:这事,人越少越好呢!
刘二娃说:肯定人多好啊。
柴华问:叫哪个去?
刘二娃说:刘军,刘三毛。
柴华问:你和他们说了吗?
刘二娃说:说好了。
柴华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刘二娃说:我现在去喊他们,你准备好家伙。
天黑,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在山上见了面。
柴华叮嘱刘军和刘三毛放哨,观察周围的动静,他和刘二娃去锯树。
树锯好,柴华给陈明打电话,叫车子来拉。
当他们把树抬上车,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几道亮光,好像是车灯射出来的。
柴华怀疑是刘长贵去镇上报了警,派出所的人来了。
柴华立即吩咐司机把车开到背静的地方躲藏起来,然后他吩咐刘二娃刘军刘三毛搬几块大石头挡在路中间,即使派出所的车来,也过不了。
司机笑着说:怕啥子?我直截了当说,我们厂里的木材。
柴华说:不行!村主任今天和我吵了架,正在气头上,他如果晓得是我们砍树,肯定不依不饶。
司机笑着说:没关系。或者,等他们走了后,我再开走……有没有另一条路?
柴华说:有!你走另一条路!
刘二娃刘军刘三毛搬了几块大石头挡在路中间,然后上了车走了。
柴华叮嘱司机,加大油门,提高速度,往木材加工厂跑。
木材卖给了陈明,陈明数了钱,递给柴华,柴华又仔细地数了数,然后看了刘二娃刘军刘三毛一眼,幸福地笑了笑,说:谢谢!
四个人就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谋划接下来的门路。
四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地走到村口,发现村子里闹哄哄的。
刘二娃疑心重,说:柴华,你和刘军刘三毛在村口等我。我去村子里了解一下。
柴华依刘二娃的话,派他去村子里了解情况,他们在村口等。
十分钟过后,刘二娃猛然从黑暗中跑了出来,拉他们到角落里,说:柴华,不好了!刘长贵叫派出所的人到你家守着,你回去就逮捕你——你今晚不能回家,去我家。
柴华和刘二娃蹑手蹑脚地来到他家,洗漱好,准备上床睡觉,刘娟来了。
她站在篱笆外,轻轻地叫刘二娃。
刘二娃耳朵灵,听到是刘娟的声音,笑着说:你喜欢的女人上门来了。我出去看一看,她有啥子事。
刘二娃开了大门,看见刘娟站在大门口,问:啥子事?
刘娟说:刘长贵叫了派出所的人在柴华家,是不是柴华犯了啥子罪了?我不想去了解,怕遭人说闲话。你和他关系好,你去看一下吧,回来说一声。
刘二娃说:我去了!刘长贵叫派出所的人逮柴华。柴华现在到我家,我不允许他回家,怕刘长贵陷害他。
刘娟惊讶地说:柴华在你家?
刘二娃说:是的!
刘娟说:我去问一问他,到底犯啥子罪?
刘娟进屋,看见柴华一个人呆头呆脑地坐刘二娃家房屋里,问:柴华,你咋个了?派出所咋个要捉你,你犯啥子罪了?
柴华说:我没犯罪,刘长贵想陷害我!
刘娟说:他陷害你,你怕他干吗?人正不怕影子歪!你出来,我帮你解释。
柴华听她说,觉得有理。就算是自己砍自留山里的树,也不至于喊派出所的人来逮捕他。假如真是刘长贵告发自己,自己一旦出来绝不放过他。
柴华和刘娟来到家里,院子里闹哄哄的。
刘长贵指着王梅骂,突然见着柴华和刘娟进院子,立即大声说:你敢说你柴华没去砍树?
柴华听刘长贵的话,怒火像被人浇了松树油, 猛然爆发了,吼:刘长贵,你三番五次找我麻烦,我是挖你祖坟还是卖你娘老子?
刘长贵气得脸发青,看了一眼派出所的几个民警,吼:你们听见了,这个人太嚣张了,目无法纪,他不但砍了树,还骂人。你们如果不逮捕他,我去县里告他!
柴华冷嘲热讽地吼:莫吓唬我!犯罪要有证据。没有证据,你们莫想逮我,否则我控告你们徇私枉法。
派出所的几个民警听了,东劝一句,西劝一句。
一个民警,年纪有点大,两鬓白发,站了起来说:莫吵了!你们都得和我去派出所协助调查!
柴华和刘长贵都去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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