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们都有灵魂,如果不信的话,那就太压抑我们的内心了,不是吗?”——《奇谈》

冥婚主婚说什么话(一桩奇谈冥婚)(1)

我觉得我阅片无数,恐怖片、爱情片、文艺片、动作片以及“动作片”等等,令我“怦然心动”的电影不多,而令我“怦然心动”的恐怖片则更是少见。通常那些我所欣赏的恐怖片只是那种令我内心“哆嗦”式的“心动”,《奇谈》带给我的是哆嗦也是怦然。

灵魂活过的世界

《奇谈》在拍摄套路上就很别致,它以一个故事为主线在一个叫安生病院的地方,通过倒叙、插叙讲诉了三个故事。

三个故事都有一个辽阔而不容小视的背景——第二次世界大战。

这一期间日本是尚武的帝国主义,在它的国内那些尚文的人们遭遇了虚无主义,那个时期的日本文人,芥川龙之介、太宰治、崛辰雄以及在往后一点点的川端康成,他们的内心以及所抒发出的东西都充满了阴郁的气质,那个时期岛国人民对死亡的探讨上升到了一个极点,而上述提到的四位作家有三位是自杀身亡,一位用一生去探讨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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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时期的朝鲜沦为了殖民地,而又有不少的留学日本的朝鲜人归国后从事着协助日本帝国主义的工作,《奇谈》中的金东原和金仁英夫妇就是服务于一个由人本人掌控的医院——安生病院。

《奇谈》看似并无“志向”讨论军国主义和社会的动荡,但细微之处还是潜藏着一丝丝精心。在豆瓣的简介中有这样一句话:这到底只是奇谈,还是确有其事?没有谁能论断的了,在时代的背景下,在人类内心最深处的期许中,一切发生的可能性都有了,也就见奇不奇,见怪不怪。兴许,这或许就是最最贴切的人生,是最最实际的,灵魂活过的世界。

灵魂

看完《奇谈》,我隐隐约约地感觉三个故事交织着,似有意无意地织出了一条线:灵魂出离后——灵魂出离时——灵魂出离前。

这个顺序是电影的顺序。

《奇谈》是在讲述“灵魂”,它所有的故事都在围绕“灵魂”,电影中它还试图以西方国家一个有关人类生前死后的质量大概减轻21克的实验来论证灵魂的存在。除以理性分析外,电影还借金仁英之口表诉了人文主义对灵魂的需要,正是文章开始的那句话:“我相信我们都有灵魂,如果不信的话,那就太压抑我们的内心了,不是吗?”

若以灵魂为主角,三个故事:“冥婚”“畸爱”“心殇”就是在讲灵魂脱离肉体前后的三个状态:灵魂出离前、灵魂出离时、灵魂出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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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婚”主要讲述失去肉体的灵魂与一个活生生的人相结合的故事;“畸爱”讲的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小女孩所产生畸形恋爱的始末;“心殇”无疑是在讲一个伤心透顶的人,肉体未死而灵魂确已崩溃的悲情故事。而它们概括归结起来就是那三个状态。

我不打算按照电影的三个故事的顺序去讲这三个故事,我打算按照一个符合人们认知逻辑的顺序去说:灵魂出离前——灵魂出离时——灵魂出离后。而这三个故事的名字也是我个人主观命名的,我觉得这样叫或许恰如其分,至少在我所看到的层面是如此恰当。

灵魂出离前

心殇,1942年,日本偷袭了珍珠港,在日本学医的朝鲜人金东原与金仁英归国了,他们都就职于一所日本人掌控的医院当中,金东原主要在教室给学生讲解肉体与灵魂,金仁英则在手术室解剖尸体探索日本通讯兵被谋杀的谜案,二人的工作性质决定着他们几乎不可能在公共场合同时出现,除了他们独处时,当他们坐在长椅上或当他们回到家中,他们才会得以表露彼此的关心与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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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东原却发现他的妻子没有影子,而更怕的是她夜间常常无故消失,询问无果的金东原终于在一次深夜发现了妻子的秘密——她正用一支蝴蝶钗刺杀着一位护士。

原来,惨死的日本通讯兵,丧命的小乞丐都是被妻子用蝴蝶钗解决的。

事情似乎再明朗不过,时间推移到一年前,夫妇二人在日本为一位日本将军手术的时候,将军神智不清持手术刀刺向金东原,妻子却为他挡了一下,被刺中了脖颈而去世了。在金东原看来,现在的妻子不过是充满怨气的灵魂,这灵魂因爱而还留在人间附着在自己的身上,也因幽怨而残害活着的人。然而,故事却又发生了逆转,当金东原发现一切罪过不过是妻子的灵魂与自己肉体相互依托的过错时,他报了警,打算自首。但当日本宪兵抵达时,却揭开了一个不一样的事实:当年死去的不是金仁英而是金东原,被“依附”的不再是丈夫而是妻子,而又在行凶的金仁英茅塞顿开,但现实似乎变得更加残酷而无法忍受了。原因在于她所相信的灵魂是存在的这样观点面临了巨大的挑战,如果当初死去的是妻子,那么灵魂附着于金东原的肉身是可以说得通的,可死去的却是丈夫,那么就意味着白天正常工作的金仁英是一个金仁英,夜晚行凶的金仁英是另一个金仁英,灵魂的存在就出现了漏洞,本应该最纯粹的灵魂却出现了判若两人的不同,灵魂不应该是两个,这似乎预示着所谓的“灵魂”更贴近她在医学中所学的另一个名词“精神分裂”,而丈夫的那种强烈而真实的存在感更加佐证了她只不过是精神分裂了,还是三层分裂的那种。

痛苦大于悲伤,丈夫是不存在了,他的灵魂也不存在了。金仁英因丈夫的不存在而分裂出一个邪恶残忍的自己,来发泄所有的不满,并幻想出一个无比真实存在的丈夫出来而感到万分悲戚。在那最后一刻,她说:“好孤单啊!”随后,她举起蝴蝶钗刺向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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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说的不相信灵魂存在,内心就太过压抑了,当灵魂遭受质疑甚至是毁灭性的诋毁,这种压抑就更加强烈了,强烈到心虽未死,俨然已死,抑或说生不如死,这让她难以自持。所以她选择离开。而这个故事也由恐怖而浪漫变得悲情而浪漫,但我更喜欢后者,只是面对灵魂的缺失,我也深感一种不安。

灵魂出离时

畸爱,讲述了安生病院到来的一个小女孩,她在一场严重的车祸中离奇生还,身无一伤,却自闭了,做恶噩梦,梦见车祸中丧生的母亲与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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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疑似因患小儿麻痹症而行动不便的天才医生李秀仁的心理疏导下,小女孩渐渐袒露了前因。

小女孩幼年丧父,自立而早熟的她见到了新父亲,新父亲成熟而稳重,富有而温柔,而女人的另一半注定是男人,小女孩在安全感缺失促成的过早成熟诱发的畸形恋爱的催使下,狙觑上了自己的继父。在一次全家出行的过程中,继父与母亲的眉目传情与互表爱意,让她醋意大发,她掰开父母的手,又用自己的手握住了继父的,她向母亲宣战了,她毫无羞耻且粗暴地表达着对继父的爱慕,惊慌的继父使汽车失去了控制,酿成了惨祸。

这正是小女孩儿梦见一副副惨象的母亲与继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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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促使女孩打开心扉倾吐一切的是看似冷峻却内心极其温柔的医生李秀仁,似乎是李秀仁特殊的童年经历,让他能够有足够的耐心与责任感去拯救一个陷入困惑与磨难的小女孩。无论这是出于一种善良还是一种敬业心,对于一个内心有些畸形的小女孩而言,他的体贴关爱,他的耐心温柔再次令她萌发了不计后果的恋父情结。小女孩在由“我错了”的自责中脱离了出来而走向了再犯案。在冤魂母亲的召唤中小女孩安然离去了,在离去的时刻里,李秀仁拼命地挽留她,这一幕令小女孩再次新生爱意,她清醒的一刻,又把李秀仁的手握住了,随后,小女孩便含着泪目先行离世,回到了有母亲的灵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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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仁或因自己或因天生的悲天悯人的善良而感怀着小女孩吧,他说:“人们常说死亡能带走所有痛苦,在生命最后一刻,除了死亡,还有什么能带给她那样的平静呢?也许朝子为找寻那样的平静,才在世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奈何他只对了后半句,前半句他全然理解错误,在灵魂的世界里死亡并不能带走所有痛苦,而找寻平静才是痛苦的解药,对于朝子,一个体贴温柔,爱自己的男人才是平静的根基。对于母亲与继父,她的“我错了”更多的只是恐惧的自我救赎。对于平静的需求才是永恒的,即使是行将就木,灵魂即将脱离肉体也是如此,所以,在一个雪花漫飞的浪漫夜晚,她用自己同样畸爱的灵魂促使了另一场车祸带走了李秀仁。

我讨厌这个故事,它似乎在向我揭示,人与灵魂在贪欲面前同令人作呕,并非纯洁。

灵魂出离后

冥婚,是我最喜爱的一个故事。

故事是倒叙的,一位暮年的老人收到女儿的电话,女儿给他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本安生病院的画册,女儿告诉他,安生病院要被拆了。老人再次回到了安生病院,目睹早已破败的安生病院后,他回到家,女儿来到了家里要陪他吃晚餐、聊天、冲咖啡,并劝解他不要对自己太苛刻,应该找一个人陪陪自己,老人说他不需要,但更多的意思是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在他看来他前两位妻子都是结婚未满一年就去世的事情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噩梦一样的东西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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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朴振南。

当女儿离去,朴振南开始自白,开始回忆,并表述今晚他将离世。

朴振南一个由日本人抚养长大的孤儿,听从着自己的养母安排等待和他久未逢面的妹妹完婚。养母告诉他,妹妹葵从东京来。

在命运的裹挟和自身的无能为力下,他早就养成了一种内敛的近乎羞涩维诺的性格。他不知道自己将要迎来的是什么,但也无力抗拒。当一具漂亮的女尸被送来时,他终于找到了自我,并尝试表达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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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似乎注定不平凡,他坐在楼梯间上,画着一只喜鹊,然而隆冬的夜晚他却在楼梯上捡到一只蜗牛,蜗牛伸展着身体一种完全不在乎季节与气温的超然物外的模样,然而,朴振南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他收起了蜗牛,把它放进了瓶子,而就在当夜他又在半夜打碎了一面同事认为不应打碎的镜子。呆头呆脑的他也并未过多留心,也就在那晚他掀开了女尸的裹尸布,一副宁静祥和而不失美貌的女孩映在了他的眼前,接着一枚戒指不知从何处落在了地上,他捡起来,本能地认为那是女孩的,他要为她戴上,可是无论如何也戴不上去。

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他习惯了去停尸房去看女孩,习惯了和她说话,他告诉她他有一个同样的戒指,在搬家的时候,笨手笨脚的自己给弄丢了,他告诉她他本不想学医,他喜欢画画。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养母突然出现了,她问朴振南,女孩是不是很漂亮,她还要走了朴振南的生辰八字。

而朴振南也在那当儿问女尸:“你不喜欢那个戒指?”似乎他已经知道那个戒指并非那女孩子所有的,而是他自己的,与其戴到一个不了解的未婚妻身上还不如说戴到一具能倾听自己心里话的女尸身上。事实上,他对那具女尸已经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依恋与爱慕,她安安静静地躺着,安安静静地倾听自己,这就让他羞涩内敛的性格得到了安适。离奇的是,在朴振南的再次尝试下,女尸戴上了那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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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晚来临,朴振南在画着女尸的容颜,一阵哭声传来,他窥见有尼姑做法,他逃也似的躲回了自己值班的停尸间,一支笔掉落在地,蜗牛爬出了玻璃瓶,不见了,女尸的停放处有哗哗的流水声,蜗牛也在停尸的格子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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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开停放女尸的格子,女尸不见了,他困惑惊恐的片刻,女尸化成了鬼把他拖进了格子间。一场如诗的梦境出现了,在华丽的日式木屋中,他和俨然复活的女尸相敬如宾,一起度过了春天,夏天,秋天,在季节轮回中他们还繁育一子,接着,在一场冬天中的欢爱过程中,朴振南惊醒了。

原来他和女尸发生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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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昭然若揭,只是不知朴振南是否知道,女尸正是他的妹妹,他的未婚妻,而他的养母给他安排的正是一场冥婚。他养母的女儿,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的未婚妻——葵是在东京与情人相约自杀而死的,但她的情人并未如约赴死,葵做了一个孤零零的,很冷很冷的女魂,她或许又爱又恨她的情人,这也正是朴振南第一次为她戴戒指而戴不上的原因。此前,她也曾未逢面朴振南,她不爱他,但在一段接触之后,这个温文尔雅而又内敛善良的哥哥兼未婚夫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事实上,比起那个逃避的情人,朴振南的用情确实更加坚定而无所畏惧。

直到最后,没有人能够论断出这场令人发指的婚姻究竟是一场阴谋还是两厢情愿,或许两者皆有,也正是如此,冥婚落成之后,养母自杀,接着医生李秀仁、金仁英、女护士、实习生以及连环凶杀的破解便终结了安生病院的存在。

在那家病院里,除却朴振南,那些有份量的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显然,朴振南没有留下来复兴安生病院,他离开了,离开了37年,当回到故事的现在,等他再次重回那里就是要拆除它的那天。女儿告诉他,夜晚安生病院将被拆除,而他也选择在那一天晚上离开人世。

他躺在床上,捧着相册,对着他昔日画下的画像如同自言自语般:“我没再见到你,但我现在知道了,你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这或许正是女儿问他是否孤独时,他笃定地回答:“当然不了···(你)别总是回家。”的原因,他或许早就隐隐约约感知到了葵的存在,葵不喜欢有其他女人陪着他,葵也解决了他的精神抑或灵魂上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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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现身了,阴森而恐怖,但在朴振南泪光点点的目光里,葵少了戾气,变得柔美起来。他又说:“告诉我,如果你要丢下我,为什么那晚你还要带我走?”这句话是如此的长情而感人至深,朴振南知道当葵现了身,当安生病院在黎明前坍塌毁灭后,葵或许就永远的离开自己了,那段既惊悚而又万般美好的记忆也将消失了。他的意思无疑是说,如果今晚你们都要离开,那么就应该也把我带走。没有葵,他那不孤独的自信将被打破,他不想孤独,不想如金仁英那般含着孤独自戕而去。葵凑近了他,他的目光里填满了葵的影子,他的手松弛了下来,他走了。

灵魂需要平静

当朴振南离世的时候,李秀仁、金仁英、朴振南再次出现在了已经在现实中被拆毁的安生病院,他们手执着烛火,安详而宁静,似乎他们都在那里得到了安适的安息。但事实上呢,除却朴振南喜忧参半的悲喜人生,李秀仁,金仁英都是实打实的悲剧。

朴振南死后的灵魂说,“那时,我相信一切都是永恒的。”兴许是的,当悲剧发生之前,在安生病院那段相对祥和的日子,好似超然世界其他各地炮火连天的日子,一切都像是永恒而美好的,在灵魂安息之后也将是美好的。毋庸置疑,前者注定是自欺欺人,在个人命运与世界炮火纷飞的糟糕境况相交织之后,要寻求一个祥和美好的时间与地点那将是痴心妄想。而寄托于灵魂的安息至始自终都是不二法门。

但,《奇谈》电影本身似乎也具有一种难以革除的疑惑——灵魂是否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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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殇,作为整个电影中的最后一部分,似乎暴露着导演编剧的那种不确定,灵魂,究竟是一个人的臆想还是一个人的精神分裂,还是说它仅仅只是人类为了躲避内心的压抑而创造出的一种自欺欺人。

这里我也不能确定,但我能够感知得到,灵魂不可或缺,灵魂真的存在,只是它极有可能遭受着,从古至今都遭受着普遍的误解,它并非如我们常人所理解的那种灵魂,它更像是一种人类情感、情绪的介质,我们靠着这种介质传达感情疏通情绪以使我们身心的舒畅与安乐。在《奇谈》中无论是朴振南是葵是养母,无论是李秀仁是朝子是朝子母亲是朝子继父,无论是金仁英是金东原是被残害的其他人,他们都需要那种介质,他们都需要通过那种介质归于安详平静。而我们也需要。所以,一切看似奇谈的,若关乎情感介质的本质需求,发生什么都将是平平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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