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一首诗词,体会的是此时心绪,海棠花开,芭蕉叶落,断肠的不仅仅是那个千年前的她,也是现在的我们。
经常听到周围的人说,最怕回忆青春了,那时候的放荡不羁、那时候的厚脸皮,还有那时候干的傻事,每次想起都能让我们笑着,摇摇头,继而一阵酸楚。
读李清照的诗词,就仿佛自己也和她一起走过了一段完整的人生,当我们读到她的作品,眼前事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凄凉,心里想的却还是那个日暮西亭醉酒踏舟的青涩少女。
1、少女时代
她少女时代的天真烂漫,肆意洒脱让现代的我们都无比羡慕。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惊的不仅仅是鸥鹭,更多的是少男少女的心。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种羞怯让多少年少轻狂的才子为之倾倒。就是这样的相遇,那年元宵节,在明月花灯下,18岁的李清照认识了21岁的赵明诚,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一段著名的琴瑟和鸣的姻缘,就此结成。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那时候,她的爱情刚刚开始,娇憨妩媚的李清照女为悦己者容,害怕没有这花好看吗?不,她哪里是怕,明明是自信满满,赵明诚必定满心欢喜又略带无奈地说:“肯定是夫人更娇美啊。”
简单而又明白的一句话让李清照心花怒放,尽管她已猜到结局。
2、恩爱如蜜
婚后不久,公子便“负笈远游”,去太学读书。小别胜新婚,还在蜜月期的他们,做起了周末夫妻,每次回家,丈夫都会给她带一点好吃的,好玩的。清照呢,也是每天看着窗外的花花草草,数着夫妻团圆的 日子。这天,正值重阳,清照一个人,对丈夫的思念更浓了,她独自一人在东篱边饮酒,酒入相思肠,每一杯都是丈夫的味道了。不觉得到了半夜,却相思难眠。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种对丈夫的思念又让多少爱情中的人为之动容。这种夫唱妇随,郎情妾意的爱情,人人为之羡慕。
那年的党争,他们夫妻离开汴京,搬到了青州。青州,古九州之一,那里虽然没有了汴京的繁华,却多了一份宁静和古朴。刚来到青州,她将居室取名“归来堂”,自号“易安居士”。
最好的婚姻,除了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最难得的恐怕就是志趣相投,此后的十年他们夫妻,一起在“归来堂”吟诗作对,一起收集文物,编录《金石录》。
赵明诚偶有外出,他们相思依旧如新婚时一般,他们的爱情保鲜术,都浓缩在了清照的诗词中。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
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
3、南渡流亡
前半生的李清照,是一位有才情的女子,是一位会喝酒能赌博的文采出众的妇人。丈夫是她生命的全部,她的词为了丈夫写,里面都是细腻的女人的感情。
而李清照只所以能在朱淑真、魏夫人等北宋女词人中脱颖而出,是因为下半生的际遇赋予的,当然,那时候的李清照才是真正完整的李清照。
说起南渡,1027年,靖康之变,他的丈夫赵明诚独自一人南下奔丧,没带李清照,上演了一场 “我先撤,你断后” 的夫妻场景。
留下的李清照,自个在金人铁蹄下的北方,整理着赵明诚的金石、文物。一个女子,在战火中紧急转移物资拖着十几车文物南下建康。这在任何时代,都是了不起的,别说一个弱女子,就是几个大老爷们,也很难很难做到!
到了建康,赵明诚任江宁知州,因为叛徒闹事,自己丢下清照,溜之大吉。这是第二次上演 “我撤了再说,老婆顾不上了” 的夫妻场景。
李清照能怎么想,二次被抛弃,除了心寒,她也替赵明诚羞愧啊!除了这个呢?她是真的爱赵明诚。不然怎么会后和丈夫一起逃往江西。一路上,李清照心寒彻入骨,赵明诚无地自容,两人几乎是无任何语言对话了。到了乌江,李清照压抑不住了: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豪气和担当,赵明诚,奈何你呢?是不爱李清照了?还是生性懦弱?两者都有。
后面赵明诚一蹶不振,疾病发作,死于建康。
从此李清照一个人,带着丈夫生前的那些文物、金石颠沛流离。从南京到南昌,再到浙江,在混乱的战场,那么遥远的路途,对一个带着那么多文物的女人来说,“不容易”三个字都显得太单薄。
这不是颠沛流离,这是带着文物一路逃难。这段逃难历程中,有一段独自出海的经历,对这段经历,她写成了一首词。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仿佛梦魂归帝所。
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
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4、江南流离
尽管丈夫赵明诚在步入仕途之后也做了一些让其伤心的事,但是,对于李清照来说,赵明诚带给她的快乐,幸福与满足要远远高于那些微不足道的寂寞。
故而赵明诚死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李清照都异常的孤独寂寞冷,没有了相知相伴的亲人呢,没有了赌书泼茶的知音,更没有了生活的依靠.....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
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为了守护夫君赵明诚最后留给她的念想,并不畏艰辛完成夫君未完成的心愿----《金石录》,已是暮年的李清照,无儿无女,无依无靠,流离失所,经历了各种:几乎所有的文物丢失、所嫁非人,离异入狱的灾难,身世浮沉雨打萍,却依旧能有一颗热忱、爱国的心。她那样的情况依旧关心着国家大事,那年,南宋派使者出使金国,李清照还特地写诗送别“车声辚辚马萧萧,装饰懦夫俱感泣”。
宋高宗绍兴五年,家藏万卷在连天烽火中几乎丧失殆尽,身心痛彻的李清照流离失所,自东走西,自南奔北,忽而拥往城池,忽而避入丛林,孑然飘零至浙江金华,得一草屋避难。
听人说双溪的春色不错,她也想去划划船、散散心,但却日高花谢懒梳头,不见了那个动不动就喝高、“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疯丫头,也寻不着那个凤凰台上忆吹箫、“生怕离怀别苦,欲说还休”的小妇人,眼前分明是天命已知、双鬓立秋的老妪一个,嗟叹着: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怕是那满腔的国仇家恨、离愁别怨,漂泊流离之苦,大马儿驮不了,小车儿装不下,两头尖的舴艋船更是载不动。
终归,李清照不负她一生所爱,《金石录》整理付梓,《金石录后序》也已书毕。她不希冀后人记得清照这些惊世骇俗的诗句,但切切不能忘记他们夫妇二人为文献考据、护佑史学书法所倾尽的心力。
此后又是漂泊无依,无家可回的二十余年。那年的江南,一间茅舍,窗外已经下了数日连绵不绝的细雨,海棠花在雨中一瓣瓣凋零。终于,在刚入夜的时候,最后一瓣海棠花,含着泪,离开了枝头,漫漫落向大地。屋内烛光摇曳着,它暗淡的光,扫开了桌上的佛尘,隐约看到了“金石”几个字。烛光的那边的床上,一个伛偻的身影永远静止了。
跨越千年了,烛光里静止的身影,却化成了了大家心中的一句: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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