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连炸掉了石桥,迟滞了警备一团冲出镇内的步伐。为了防备警备一团再坐木排渡江,支援警备二团。文泰来带着新兵连坚守在大石桥边,阻击强渡白水江的敌军。
牛品高带着老鸹寨的人马留了下来,和新兵连并肩战斗。潘虎和蔡大耳带着特务连、七连直奔斑鸠沟!由于牛品高在被敌军围困之时,文泰来带人杀进来救了他。此时,他把复杂的眼神投向文泰来。牛品高身边的何天成,却不时用冷冷的眼神瞄向文泰来。当苟娃的眼光掠过何天成的面部,何赶快把脸转向一边,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雄山县城盐行街“戡乱办”宋思湘的办公室里,管继波与张六尔正站在办公桌上,把周将军书写的“天下为公”横幅,悬挂在办公桌后壁上。宋思湘站在办公桌前,不停地玩味着这四个字。
张六尔挂完横幅,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回了别动队的办公室,管继波打来一盆水,不停地擦拭办公桌。宋思湘坐回到办公室后的椅子上,见管继波赖着不走,知道他有事,便问道:小管,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管继波正想着如何开口,听到宋思湘一问,便放下手上的活计,走到办公桌前立正站好,才对着宋思湘说道:主任,我做了件错事,请你处罚我!
小管,我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如何处罚呢?
管继波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主任,在山猫子带人进城的哪一晚,我听说潘云峰住在城里,便在夜间带人去了他住宿的“大马帮客栈”,想在暗中消灭他。不料,我们的人到了豆腐街口时,却有人鸣枪示警。我见偷袭失败,便带人撤了回来。可是,山猫子的“四大金刚”之首的钻天鹞,却不曾落入警察手中...
管继波,你胆子也忒大了!没经我同意,就私自调兵,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宋思湘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右手指着管继波,咆哮起来。
管继波一下跪在宋思湘面前,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主任,我知道私自调兵,是要枪毙的,但我们在泸州吃过潘云峰的大亏,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我该死,该死...
去年,宋思湘在泸州柿子坝想对潘云峰来个“黑吃黑”,反被潘云峰带人打得一败涂地,这是宋思湘藏在心里的痛。管继波的话,一下刺中了宋思湘的痛点,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才大声说道: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做什么?站起来说话!
管继波站起身来,看到宋思湘面上的怒色缓和了很多,才上前弯着腰说道:主任,为这事,这两天山猫子心里一直不愉快,别动队的军心不稳,要不,我们带人去警察局把钻天鹞要出来?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不知道夜郎山这帮人,以前在雄山犯下多少命案。要是钻天鹞也有命案在雄山警局存档,我们去警局要人,田风会放吗?宋思湘阴沉着脸,不紧不慢地说道。
现在我们手里有兵,钻天鹞又是山猫子的结义兄弟,如果田风不放人,我就给他们来硬的!堂堂的国防部“戡乱办”,还怕了他小小的警察局长不成?
啪,宋思湘一掌拍在了桌上,吓得管继波一下站直了身子:我们就是要去警察局硬提人,也只能等田风不在的时候。你这样鲁莽行事,要吃大亏的!
管继波的头点得像鸡啄米,口里不停地说着“是”。
宋思湘看到管继波卑躬屈膝的怂样,才压低声音说道:小管,你一会去找张维汉帮忙,警局有他的“线人”。你告诉他,让他的人随时关注钻天鹞的情况,瞅准田风不在警察局时,我们才去带人。
听了宋思湘的话,管继波立正向宋思湘敬了个军礼,才出了他的办公室。
遥远的乌蒙山
此时,在斑鸠沟的河谷两山上,潘云峰与一营的士兵埋伏在左侧山,常剑带着二营埋伏在右侧山上。两个营从凌晨进入伏击区,已经足足待了一个上午。其实,这次埋伏,潘云峰并没有得到详细的情报,他只是凭着多年的经验分析出来的结论:既然安恩甫用“枪枝弹药”引诱老鸹寨的人,那么,这条河谷山路便是直插老鸹山的必经之路,只要把老鸹寨的人引出老窝,从这条路插进牛品高老巢,就可以堵死牛品高的退路。
可是,快到上午十时,河谷里还不见一个人影,潘龙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他来到了潘云峰的面前:五爷,连鬼影子也没见到,是不是我们猜错了?
大龙,一个好的猎手,要沉得住气,在等等看!
其实,放在平时,潘龙也算沉得住气,但是,佳佳的死刺激了他。佳佳虽然不是他亲生女儿,但自从佳佳由邓佳容带到潘家后,就一直管他叫“爹”,父女二人处出了感情,虽不是亲生,却似亲生的一样。佳佳的惨死,让潘龙在胸中憋着一团怒火,正无处发泄。
潘龙转身走到一棵树下,坐了下来,开始“叭哒叭哒”地抽着烟锅。过了一会,鲁豹子急匆匆赶过来,对着他说道:营长,有情况,五爷让你赶快过去!
听到鲁豹子的话,潘龙收起烟锅,起身跟着鲁豹子到了潘云峰的面前。
潘云峰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潘龙:大龙,你看看,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等的“客人”终于来了!
潘龙举起望远镜,在望远镜的两个圆框里,只见一队穿着灰蓝色军装的士兵,正成一列纵队顺着河谷而来。潘龙把望远镜递回潘云峰:五爷,我们如何打?
潘云峰看着潘龙,问道:你派出去的侦察人员回来了吗?
还没呢!
听说,安恩甫现在带的这个团,是秋原警备司令部的主力团。如果我们一下想吃掉它,胃口没这么大!一会,我们先把放进一半人马再打。到时,二营负责扎紧谷口,一营负责消灭进谷的敌军!这是民团成立以来的一场大仗,我们必须打胜。你先去让各连长作准备,一会听我的命令。
正在这时,文成方气喘吁吁地跑到俩人的身边,大声报告:团长,从扎溪街出来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团,还有雄山保安团的五百多人。另外,安恩甫带来的也不是警备一团,是秋原保安营,加上秋原警备司令部直属特务连、警卫连,工兵连,反正都是战斗力很强的部队。
看来,我们的计划得改变一下,放进三分之一的人就打,进来的人太多,仅靠一营也吃不下。听到潘云峰的话,潘龙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在对面的山上,常剑已经看到敌军进入了河谷,便对文成坤吩咐:一会,看到对面山上升起信号弹后,四门迫击炮就往死里轰!
文成坤点了点头。
潘云峰正在等着安恩甫的前锋部队进入河谷,突然,一群残兵败将闯进了斑鸠沟。这伙人是谁呢?就是在三岔河镇逃回来的白孝先。在望远镜里,潘云峰清楚地看到白孝先正在与安恩甫说着什么,前进的队伍便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从扎溪街来的人马,突然后队变前队,往山谷外撤。
情况发生了变化,看来,安恩甫知道了白孝先在三岔河吃了败仗的事,准备放弃奇袭老鸹寨的计划,潘云峰沉思一会,果断下命令:小豹子,发信号弹!
随着潘云峰一声令下,鲁豹子举起信号枪,嘭...一颗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升入到空中。
埋伏在对面山上的常剑看到升起的信号弹,对着文成坤大声喊道:开炮!
听到常剑的命令,文成坤亲手把一发炮弹放入炮筒中,“呜”的一声,炮弹向河谷的敌群中飞了出去。随后三门迫击炮相继开火。
轰隆...轰隆...轰隆隆...炮弹落在敌群中,接二连三的爆炸。一颗炮弹落在安恩甫不远的地方,安志成情急之下,一纵身把安恩甫撞开,炮弹爆炸掀起的风浪,一下把安恩甫叔侄掀翻在地。
爆炸声过后,安志成一翻身坐起来,只见安恩甫侧躺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安志成爬过去,一下抱起安恩甫,只见他的头上,已被炮弹炸起的飞石击中,头上流出了鲜血。安志成大声地喊道:医务兵,医务兵...在医务兵赶过来的时候,安志成也把安恩甫抱到了一块岩石下面,让医务兵为他包扎头部。
此时,天空中又传来“呜呜呜”的炮弹飞起的声音,白孝先大声地喊道:弟兄们,快隐蔽...隐蔽...第二轮炮弹爆炸之后,进入河谷的士兵,已经死伤一大片。
安志成见医护兵已经包扎好了安恩甫头上的伤,并大声喊道:彪子,背起二叔撤,我在后面与警卫班掩护...听到安志成的喊声,身材高大的龙一彪,上前背起昏迷的安恩甫,便往河谷口方向冲,此时的白孝先早也顾不上安恩甫的死活,抢在安志成他们的前面,往扎溪街方向逃窜。
安志成刚起身跑开,他背后“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又此起彼伏地响起...
炮声停下之后,一阵喊杀声接踵而来,潘龙带着一营从山上杀将下来。从三岔河追来的潘虎带着大队士兵,已从后面杀将过来。
满怀仇恨的潘龙,此时左手提着驳壳枪,右手提着大刀,像一阵旋风,卷入到敌阵之中,口中大声吼着:杀...杀...杀光了这帮杂碎...
丁关友怕潘龙吃亏,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保护着潘龙。
潘龙手中的大刀,接二连三砍翻了两个敌军,就在他扑向第三个敌军的时候,一个保安团的士兵正要从她背后开枪,被丁关友“砰”的一枪,干倒在了地上。
站在山上的潘云峰从望远镜里,看到潘虎、蔡大耳他们带人赶来,便知道三岔河镇的战斗取得了胜利。他高兴地对鲁豹子说道:小豹子,走,我们下山“赶场”去。潘云峰说完,提着步枪,便往山下冲去。
蔡大耳已经带头冲入到敌阵,前后夹击敌军,吴大麻子看着大势已去,趁双方混战之时,便钻进旁边的树林,躲藏起来。
此时,在斑鸠沟的河谷口,左边是悬崖绝壁,右边是斜坡,秋原保安营营长马先志,正指挥着还没进入山谷的士兵,向右边的斜坡上冲。马先志扯着嗓门大喊:一排就地掩护,其他弟兄,随我拿下右边的高地。
毕业于云南陆军讲武学校的马先志,在秋原警备旅中是个打仗很会用脑的军官。他知道,如果此时贸然再往山谷内冲,不但救不了人,同样会被困死在河谷之中。所以,他准备先拿下右面山坡上的制高点,再转身营救安恩甫。
但让马先志意想不到的是,他带人发起的两次冲锋,都被铁三带四连居高临下地打退回去。正在双方激战的时候,白孝先、白孝东已经带人逃到了山谷口。
马先志躲在一块岩石下,看到白孝先冲到了谷口,便大声喊道:白参谋长,安司令呢?
安司令被炮弹击中,生死不明。马营长你带人掩护,我带弟兄们撤...
一听安恩甫被炮弹击中,马先志大声喊道:一连长,你带敢死队强攻山头,吸引敌方的注意力,我带人去救安司令。马先志正要带人往山谷里冲,呜...呜...两发炮弹已从天而降,白孝东看见情况不妙,一下扑在白孝先身上,轰隆...轰隆两声爆炸声响过之后,地上又倒下了一片死伤的士兵。
压在下面的白孝先一下掀开白孝东,坐了起来,只见白孝东身子不停地抽搐,正在口吐鲜血。过了一小会,便两脚一蹬,落下了最后一口气,为匪二十多年的白孝东,结束了他可耻的一生。
此时,安志成已经带人冲到谷口,马先志看着龙一彪背着受伤的安恩甫,大声喊道:弟兄们,快往山上冲,掩护安司令先走!
在警备一营猛烈发起冲锋的时候,安志成带着一群士兵护着安恩甫,最终冲出了河谷口。白孝先连滚带爬跟在后面狼狈逃窜。
看着这群人冲出了谷口,铁三一拳砸在地上:真他娘的可惜,让吴大麻子这帮杂碎逃了!
常剑拍了拍铁三的肩膀:有什么可惜的?他们本想钓我们的“鱼”,却让我们打成了“残废”,这已经超出了预料。
被堵在岔河街上的警备一团,试图用木排强行渡过白水江,驰援斑鸠沟,但是,却被文泰来带人打退。听着镇外的喊杀声已经停了下来,龙正荣大声喊道:停止进攻,让弟兄们先在镇上弄点吃的!听到龙正荣的命令,在河边强攻的士兵撤回到镇内,开始四处找饭馆吃饭。
吃过中午饭,龙正荣也无心把这场战斗打下去,便带着残兵败将绕道轿山方向,准备多走一百多里山路,撤往雄山城!看着滇军撤出三岔河镇,牛品高带着大群喽罗,收拾起缴获的枪枝弹药,回了老鸹寨。这一仗下来,牛品高虽然损兵折将,但他心里明白,要不是文泰来带人赶来救援,老鸹寨或许全军覆没了。
在龙正荣带一团撤走时,安志成一伙人并没有去扎溪街,而是折向了雄山城。看着龙一彪累得大汗淋漓,安志成说道:彪子,先把二叔放下来,我们绑幅担架来抬着他走。
龙一彪把安恩甫放在路边地上,此时,从扎溪街方向跑来了一个士兵,一见到警备旅的人马,这个士兵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安副团长,不好了,不好了...
安志成走上前说道:不急,慢慢的说!
扎溪镇已被红军游击队占领了,留守在镇上的弟兄,少部分逃出县城外,大部分阵亡。
听到这个消息,安志成和马先志都怔在了原地。随即,安志成站起来大声喊道:彪子,快去搞担架,继续向雄山城撤退。过了一会,一幅简易担架绑好了,士兵抬着仍在昏迷的安恩甫,向雄山城加急赶路。
遥远的乌蒙山,欢庆彝族年的彝家人
吴大麻子本可以用负伤的名义,留在雄山城,不参加这次“清剿”。但是,没有部队在身边,他感到随时会有仇人来找他“索命”。因此,他在“戡乱办”别动队成立仪式结束之后,便带着警卫人员到扎溪找保安团。可是,他的运气实不佳,到了斑鸠沟,就遭受民团的伏击。此时,躲在半山腰岩洞里的吴大麻子,听见民团的士兵在洞外来回的搜索,便屏住呼吸,捏紧手中的驳壳枪,对着被树木遮住的洞口,准备作最后一搏。他头上的汗珠,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还是吴大麻子命不该绝,龙毅带着一个队员搜到了岩洞口,看到全是茂密的丛林,便又带着队员下了山,最终没有发现藏在山洞里的吴大麻子。
打扫完战场,文泰来已经带着新兵连赶到了斑鸠沟。他握着潘云峰的手:潘团长,我放心不下雪飞和豆花,我把新兵连带回来交给你,得马上赶回雄山城。常剑看着文泰来又要离开,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文参谋,听说你和嫂子补办了婚礼,也不请我喝杯喜酒哟!
文泰来放开常剑的手,一下抱住他:常团副,我改天一定补上你这杯喜酒。
看着常剑与文泰来难分难舍,蔡大耳走过来,一个熊抱抱着常剑和文泰来俩人:文参谋,一见面你就要走,我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文泰来放开常剑:大耳,你别掉泪,过不了几天,或许我们就会并肩作战。如果安恩甫警备旅的人向杉树坪反扑,我建议潘团长带着你们往金家寨方向撤。金家寨背靠大雪山,我们的回旋余地更大。
文泰来说完,依依不舍的向众人告别,带着肖山、雷楚天往雄山城赶路。
当潘云峰带着民团翻山越岭,向杉树坪方向撤走的时候,吴大麻子仍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躲在岩洞里不敢出来。直到夜幕降临,吴大麻子偷偷摸摸的出了洞口,借着夜色,向扎溪街方向逃窜。只是吴大麻子并不知道,此时的扎溪街,已经被川南游击纵队占领。
吴大麻子逃到湖广街街口时,在昏暗的夜色中,发现街口站着几个哨兵。吴大麻子发现情况有变,正要转身逃走,已被红军游击队的两个哨兵逮了个正着,并把他押到山货街的一间屋子里关了起来。
哨兵正好是天宝寨的人,逮住肥头大耳的吴大麻子后,一个哨兵便赶紧跑到湖广会馆向幸道平报告!
幸道平正在湖广会馆一间屋里,与王一涛商量着事情,听说抓到了个保安团的探子,幸道平站起身来说道:司令,我先去审讯探子,一会在夜深人静时,我才领着你出发。说完,幸道平跟着前来报告的哨兵,去了山货街的关押房。
幸道平进门时,看到被捆着双手的吴大麻子坐在草堆上低着头。他走到吴大麻子面前,大声吼道:抬起头来!
在幸道平的吼声中,吴大麻子缓缓地抬起了头。幸道平看到吴大麻子那张肥头大耳的脸,知道一定是个军官,便对身边的一个喽罗说道:快去叫翟四俊来,让他认认这人!
吴大麻子一听要让人去叫翟四俊,头上的汗珠又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过了一会,翟四俊进入房间,看到被捆着双手,坐在地上的吴大麻子,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约过了几秒钟,翟四俊跨步上前,一把揪住吴大麻子的衣领,“啪啪啪”就是几个耳光。翟四俊大声说道:苍天呀,大地呀,你吴大麻子也有今天?
幸道平一听捉住的“探子”是吴大麻子,便端着油灯,来到他面前,仔细地端详起来,吴大麻子的嘴角已经被耳光煽出了血,但仍装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看什么看,老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你他娘的有什么好看的?
哨兵一听吴大麻子公然骂起了营长,便举起手来,要接着煽他的耳光。幸道平拦住了哨兵的手:你们好生看着他,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人靠近这间屋子。说完,幸道平带着翟四俊转身出了房间,向湖广会馆飞奔而去。
王一涛还在屋里读着《三国演义》,听到屋外传来一声“报告”,便抬头回道:进来!
幸道平兴高采烈地进了房间:司令,我们逮着一条“大鱼”了。幸道平还没有等王一涛发问,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脸上透着谄媚的表情:逮着的人是雄山保安团的团长吴大麻子。
王一涛一听这话,惊得“嗖”地站了起来:幸营长,今晚去仓上偷袭陇家的活动取消,马上提审吴大麻子。
王一涛从墙上取下武装带扎在腰间,右手把皮带上的手枪扶正,跟着幸道平出了房间,直奔山货街。
到了关押吴大麻子的房间,王一涛先打发走俩个看守的游击队员,才对身边的贴身警卫员说道:你俩守着院子,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安排完这一切,王一涛才和幸守平进了房间。
王一涛一进屋子,看见吴大麻子还睡在草堆里,便侧脸对幸守平说道:幸营长,去把吴团长的绳子解了,找个板凳给他坐。
吴大麻子甩了甩被绳子捆麻的手,坐了下来,对着王一涛说道:我饿了!去给老子整盘猪头肉,在带一瓶“雨洒河”来,黄泉路上,老子不当饿死鬼。
王一涛向幸道平使了个眼色,幸道平便出门去安排人给吴大麻子买烧酒和猪头肉。
这时,王一涛才对着吴大麻子一拱手:吴团长,鄙人是红军川南游击纵队司令王一涛,委屈你了,对不起!
吴大麻子睥睨了一下王一涛,双手一拱,回道:王一涛,别他娘的假惺惺了!老子的手上没沾过共产党人的血,但老子栽在你手里自认倒霉。想问什么,老子饿得无力回答,一会老子吃饱喝足后你再问!
听吴大麻子这样一说,王一涛没有接着说话,屋子里的三个人沉默起来,都各自在想着心事。
在雄山卫理会医院,安志成和龙一彪正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面,石头、马啸与安恩甫的四个警卫员,荷枪实弹守在过道里。
过了好一会,潘波出了手术室,安志成和石头迎上去问道:潘医生,情况怎么样?
潘波脱下手上粘满血的胶手套:安副团长,你不必焦急。安司令福大命大,头上被一颗飞石击中,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另外,他手臂上中了块小弹片,也只是擦破点皮。他在医院调养几天,就会康复了!
安志成感激地对着潘波说道:谢谢你,潘医生,一大晚把你叫来做手术,真的不好意思!
别谢我,这是我的职责。另外,为了术后伤口不发炎,你得尽快想办法,弄几只盘尼西林!这种药是管制药品,秋原的医院未必有,不过,昆明或是重庆一定有。
一听潘波的话,安志成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尽量想办法吧!
安副团长,现在医院只有一只盘尼西林,专供安司令使用,你最晚也得十天左右把药搞到雄山,以免安司令伤口发炎,引发败血症!
二人正说着话,护士已经把安恩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安志成和龙一彪上前,帮着护士把安恩甫推进陇雪飞曾经住过的病房。正在这时,田风带着赵义和一个女警余常梦,急匆匆的来到了医院。田风见到安志成,着急地问道:安副,安司令怎么样?
安志成此时见田风如此关心安恩甫的伤势,知道这个朋友没有白交。便回道:潘医生医术高明,我二叔的伤没大碍。
安团长,你谬赞了!我只是尽了本职而也。安司令需要好好的休息及加强营养,明天,你让人去山货街买两只土鸡,加上三七根炖此汤给安司令喝,对安司令的伤口愈合,很有好处。
潘波说完,从病房里拿起病历,回了医生办公室。
自拍照片
在扎溪镇山货街的屋子里,吴大麻子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猪头肉喝着“雨洒河”。
在吴大麻子吃肉喝酒的时候,站在前院里的王一涛,对着幸道平小声说道:幸营长,让吴大麻子吃了这顿断头饭,明天就在扎溪街公开枪毙他,这不但可以鼓舞我川南游击队的士气,还可以扩大我们在云南雄山境内的影响,为发动群众造势。
听了王一涛的话,站在一旁的翟四俊心中暗暗的高兴:只要吴大麻子一死,那笔从三岔河劫来的救灾款就是自己的了。
只听幸道平回道:吴大麻子还蛮讲义气的,一刀杀了他有些可惜。以前,我们天宝寨的弟兄被川军追得无路可走,便逃到雄山境内,吴大麻子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并没有为难我们。后来,我们躲过了川军追剿之后,天宝寨万大当家曾带着我,到雄山县城给他送礼以表感谢。当时,吴大麻子还约了一个姓阎的警察局长,陪着万大当家去雄山城的妓院“花千树”玩“摸花”。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话,以后别在革命队伍中乱讲!王一涛打断了幸道平的话。
看着幸道平不说话,王一涛凑上前,对着他小声问道:骡子,你的意思留下此人,为我们所用?
吴大麻子在雄山这些年捞了不少的横财,富得流油。据传闻,四年前,他还在三岔河镇劫了一批救灾钱粮,那是巨额钱财。我们杀了他只会让雄山、扎溪的百姓高兴一场,但是,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留下吴大麻子,可以把他变成棵摇钱树!
屋里的灯光透过窗户,射到幸道平的脸上。王一涛用阴沉的眼光盯着幸道平:你的意思是留下吴大麻子当“肉票”,先榨干他这些年他非法然获取的钱财?骡子,这可是违返纪律的哟!
司令大哥,说句难听的话,红军“打土豪、分田地”不就像我们天宝寨的弟兄一样抢劫吗?世间难道真有那么多土豪劣绅?很多所谓的“地主”,都是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
骡子,这是两码事,我们红军是有信仰有章程有纪律的团体,进行“打土豪、分田地”和土匪抢劫是两回事,我们“打土豪”是为了革命理想的实现,土匪抢劫只是为了生存,你不能把两者混为一谈。
司令,还是您水平高,我佩服你。我们逮住吴大麻子的事,不让徐政委知道,不就行了吗?司令,兵不好带呀,如果没有钱,有多少人凭着信仰为你卖命?革命无非就是争权夺利,什么伟大理想都是幌子,是领头者用来哄骗老百姓的。比如红军在湖南、江西开展的“打土豪、分田地”,土豪的浮财让红军拿走了,而土地这种背不走搬不动的东西,却分给了泥腿子。现在红军跑了,这些土地还是当地泥腿子的吗?不是!所以,我们得把吴大麻子当土豪来打,先搞到他的浮财!
听了幸道平的话,王一涛心里十分矛盾,但是,他又知道幸道平的“歪理”说的是事实。现在红军游击队缺枪少粮,面对滇军、川军的围剿只能东藏西躲,吃顿安心饭已是奢求。如果他王一涛有吃有喝,还能天天坐在泸州的茶馆里喝茶打麻将,他同样也不想出来闹革命!
想到这里,王一涛小声的问道:骡子,敲他吴大麻子多少钱合适呢?两万大洋?三万大洋?
少了!幸道平伸出五个手指,接着说道:最少,也要让他出这个数来“赎票”。
王一涛想了一会,估计吴大麻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转身进了房间。
看着吴大麻子还在慢慢的品酒,王一涛向幸道平使了个眼色。幸道平上前,一把夺过吴大麻子手中的酒瓶:吴大团长,吃得差不多就行了,这里不是你的保安团,别把自己当成个“爷”!
吴大麻子满不在乎地说道:要让老子死,也得让老子吃饱喝足吧,红军不是优待俘虏吗?
王一涛冷冷的盯着吴大麻子:谁让你死?本司令只想和你做笔交易!
吴大麻子听到可以不死,便来了劲,抬头望着王一涛,态度也没有刚才豪横:做什么交易,王司令您请讲!
王一涛不紧不慢地说道:吴团长,你自己评估一下,你这颗又肥又大的脑袋值多少钱?
吴大麻子听到王一涛的话,心中生出了几分诧异。他咪着眼向着王一涛反问:王司令,我这颗人头值多少钱,还不是您王司令嘴中的一句话吗?
爽快!
王一涛拍了两下巴掌:吴团长,那我估价你这个人头值五万大洋,你看看,你怎么通知你的人来人头赎回去?
吴大麻子此时完全明白,王一涛把他当成了“肉票”。这种勾当,本是他的拿手好戏,他在阿维山时就干过数次,现在他竟然成了王一涛的“肉票”,这到让他始料未及。
吴大麻子想了一小会,便回道:要五万大洋,可以,但你们得跟着我,到雄山县城才能拿到现钱!
哈哈哈...王一涛大笑起来,笑完之后,才说道:你把本司令当成了三岁小儿来哄?雄山可是你的地盘,现在,安恩甫的大队人马驻扎雄山城。你哄我去雄山,是不是让我来做你的“肉票”?
王一涛目露凶光,对着门外大喊:来人!
门外两个警卫听到王一涛的喊声,推门进屋,把吴大麻子按在了板凳上。
王一涛从脚绑腿上拔出一把匕首,上前一把扭住吴大麻子的左手,恶狠狠地说道:今天,先留下你一个指头,让你醒醒酒,你才会想出拿钱的办法来!
王一涛手起刀落,只听“咔嚓”一声,吴大麻子左手无名指已经血淋淋的掉在地上。一旁的幸道平看得心惊肉跳,在心里暗暗的说道:以前听说王一涛是个狠角色,看来这话一点不假,这货比万疤三还要心狠手辣!
王一涛弯腰从地上拣起血淋淋的手指,从裤兜里掏出个手帕包上,才慢条厮理地说道:吴团长,你看让谁拿钱“赎”你,我让人带着这个“信物”去找他。
痛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吴大麻子,没有了刚才的狠劲,口气变软下来:王司令,您派人去雄山城,找“花千树”的二老板李战书,他是我兄弟,会带钱来赎人,哎哟,痛死我了,哎哟...
王一涛示意警卫员把吴大麻子的手包扎上,才大声命令:先把他捆了,好生看管起来!
在俩个警卫员动手捆绑吴大麻子的时候,王一涛带着幸道平走到外面的院中。他小声地对幸道平说道:骡子,夜长梦多,你得连夜跑一趟雄山县城,后天下午三点,让姓李的带着五万大洋,到青龙镇青冈岭赎人!
好,我马上带人连夜出发!
看着幸道平消逝在夜色中,王一涛才带着俩个警卫出了院子,临走时,王一涛对着另外的俩个守卫士兵说道:你俩得好好的看好这个国民党反动派,要是让他逃了,我枪毙你们!
听到王一涛的话,士兵吓得紧张地点了点头。
王一涛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吴大麻子看见地上的酒壶,便伸出右脚,把酒瓶勾了过来,然后,转过身子,用捆着的手拿起地上的板凳,“咔嚓”一下把酒壶砸碎。
门外的守卫听到屋内的响声,便推门进了屋子,用步枪指着吴大麻子吼道:给我老实点!吴大麻子装作非常疼痛的样子说道:红军兄弟,砍了手指后,我手疼得利害,麻烦你去找点药给我敷上止痛吧!
俩个守卫进屋后,看到吴大麻子双手反绑着仍坐在地上,又出了屋子。等守卫出了门之后,吴大麻子挪过身子,用右手拣起地上的一块碎瓷片,反手不断的割着绑在手的绳子,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把绑在手上的绳子割开。吴大麻子装作疼痛得比较厉害的样子,大声的叫唤起来: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红军兄弟,请找点药来...
一个守卫推开门吼道:嚎什么丧?半夜三更的,让我上哪里去给你找药?
吴大麻子哀求道:红军兄弟,请你过来帮我重新包扎一下好吗?现在疼得好厉害!
守卫走到吴大麻子面前,刚弯下腰,吴大麻子已从地上弹起,一把扭着他的头,“嗖”的一下,手中的瓷片划穿守卫的颈动脉,血像水一样喷了出来,他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
吴大麻子紧紧的捂着他的嘴,血流在了吴大麻子的脸上胸上。过了一会,守卫两脚一伸,身子软了下来。吴大麻子才把尸体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拣起地上的枪,站在门后大声地嚎叫:哎哟,好痛...好痛...
院中的另一个守卫不见进去的同伴出来,便推开门进屋,“嘭”,他脑袋已经被吴大麻子的枪托击中,守卫糊里糊涂的晕倒在地上。吴大麻子对刚才被王一涛砍手指的事充满了仇恨,他在昏到的守卫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向着他的身子连捅了好几刀。然后,他把匕首在地上的士兵身上擦干了血,插到筒靴里,才摸黑出了院门。
吴大麻子提着步枪,弓着身子,顺着山货街往雄山方向摸了过去。快到街口时,看到一个哨兵在街口站岗,吴大麻子闪到了街道屋檐下的阴影中,从地上拣起一个石子,抛到对面的墙壁上,石头击打在墙壁上发出了“笃”的一声轻响。哨兵听到响声,提着枪走了过来。
隐藏在柱子后面的吴大麻子一下扑过去,一枪托砸晕了哨兵,才纵身消逝在夜色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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