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是什么样?在北方土生土长从未出过那一片城市的我们都在电视上电影上懵懂过那片繁华。

  2005年,那年我20岁。在学校缴纳了1000元的所谓的就业费后,我们二三十个中专生跟着带队老师(后来才知道是中介人员,不过以下还是简称带队老师吧)挤在人潮汹涌的绿皮火车里面,揣着躁动的心憧憬着南方会是一片什么样的天空。

  一路上小伙伴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到了深圳后会怎么样:有的在想第一个月会发多少工资;有的在想第一个月的工资拿来做什么;有的在想深圳好不好玩;我也在想发第一个月工资了一定要给妈妈买件好看的衣服,她辛辛苦苦操劳了。

  “你干什么,走开。”忽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叱责声。我看到斜对面我们的班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站着一个流里流气的约莫30多岁的痞子。那人四方脸,身高不过1米7.晃着腿倚在班花背后的座椅挡板旁,手却在班花的头发上随意的捻起几绺放在鼻子上淫笑着说“嗯,好香啊!”他的话我听着怪里怪气的,后面说的有些听不明白,但是也知道是在调戏我们班花。我浑身的血液感觉刹那就沸腾了。两腿却突然不听指挥了。从小到大我都没打过架,好不容易因为打架被叫到教导处的原因也是因为我是被打者。可是难道看到班花被人欺负二三十个同学就这么眼睁睁的该看着吗?我的心不停的在颤抖,我很想冲上去把他撞开,可我的双腿却真的好像不听使唤,一直在颤抖,没错,那是胆怯的颤抖,懦弱的颤抖。我狠狠在用双拳砸向双腿,想男子汉一些,难道这么多热血男儿就不敢面对大人吗?牙齿被我咬的咯咯直响。坐我对面的带队老师这个时候也睡醒了好像,他看到我的表情,还有我旁边的一个同学都跃跃欲试的想要站起来,双眼喷火一样的盯着斜对面。他回头一看,顿时明白了。不过他却并没有上前阻止,却转过头对我们俩说:“你们俩别冲动,火车这是到湖南株洲了。那个应该是湖南本地人。你们俩别说打不过他,即使打得过这里也不会就他一个人,呆会儿可能真会把你们从火车上丢出去。”

  我和同学都惧怕了。我低下头用力的闭上眼睛,拳头握了又握,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再望去,班花脸色绯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坐她旁边的女生也身体微微发抖,身子紧靠着窗户,眼睛死死盯着窗外。人性就是如此,面对危险的时候都躲的远远的。“上不,豁出去了!”我旁边的同学低声问我。“等一下,那人若再有进一步,我们俩就拼了。”我沉声说道。此时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上是不上,不上难道就看着自己的同学被坏人欺负,

开始找工作了

  熟悉了几天这个地方,其实也就是方圆100米范围,确定了我们没有被拐卖传销后,大家一个个都开始在老师的安排下去找工作了,每天晚上再集中在一个宿舍交流今天的面试经验。不过好像千篇一律都是因为没有经验别人不要。文员没有经验,做技术员的也没有经验,最后的结局是在大家找了约半个月后一个个开始松动了,主动找老师说钱快花完了,再找不到就没有饭吃了,又不好意思再让家里打钱来。所以找个普工做就可以了,我们不要求一定要技术文职类了。(截至今天才知道这个属于中介的熬鹰手段,把我们磨的没有脾气了主动降下要求做普工,因为在学校说让我们来做普工估计没有几个会交钱过来。都说来安排技术员和文职的。)于是几个女孩子很快就被安排到相邻的一个叫做沙井镇的地方一家生产电机马达的工厂,有上万人。一个月工资有2000块,我们都挺羡慕的。男孩子却好像垃圾一样没人要,男孩子们又持续了半个月还没找到工作,几乎每个人都又找家里要钱来维持生活了。有的说父母让找不到工作就回去,已经开始气馁了。有的找老师说是个工作都做,无所谓要电子厂。反正别这么丢人的回去,工作都找不到太没脸见人了。 后来10几个男的都被安排在松岗溪头村一家民营的塑胶厂,在里面做喷油工,一个月700块。每天上12个小时,两班倒。不过我和几个斯文点的男孩子不愿意,说要自己去找,不过找了几天都没有工厂要。应该说都是不要男孩子。慢慢的在中介老师给我们安排的旅馆里同学越来越少了。每天疲惫的回到宿舍几乎都会听到某某同学家里寄钱让回家了。某某同学去广州找他亲戚去了。某某去投奔他什么人了。反正到最后等到宿舍就剩下我和在火车上和我相邻想当英雄那个同学了。我们俩都是那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类型的。都觉得自己应该很优秀,不愿意委曲求全。终于,我们俩的钱都花的凑在一起只有几十块了。开始着急了。马上没饭吃了。于是决定去溪头看下在塑胶玩具厂做喷油的那十几个同学,看有多辛苦,能熬得下来先做着再说。等我们中午到了溪头他们厂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俩人。一个叫王强,另外一个已经不记得名字了。我都怀疑大中午的是不是已经到了黄昏十分。就十多天没见,俩健健康康的男孩子各个像黑张飞一样脸色不但昏黄,而且还很多斑斑点点的。正如电视上说的什么雀斑,黄褐斑一样。其他同学都受不了这样暗无天日的工作早就相继离开了。一天到晚蒙着头,戴个口罩,而且油漆味道超浓,有时候感觉呼吸都困难,现在临近过年赶货加班加点还要上16个小时。只有他们俩想能混个出息而在坚持着。最后谈到我们俩身上都没钱了,因为他们只上了十多天根本就没有工资。而且工厂要上两个月班才发工资。那个同学已经没钱了,王强身上只有100多块,拆开给了我们50块。真的感动的想抱下他, 真兄弟。俩人低着头回去了。我对他说:“明天我们一定要找到工作,无论什么工作,哪怕搬运工也去,只要不是违法的。”“一定!”两个身高都不超过1米7,体重不超过110的人就这样约定着,不会真做搬运工吧,人家即使要我们,没吃过什么苦的我们又能抗得起多少重量呢?

  次日,我们俩都穿着白衬衣出发了,昨晚商量好今天豁出去了。不要脸了。哪怕碰上那些门口写着只招聘女工或是根本没有挂招聘简章的工厂的都要厚着脸皮去尝试着问下。(以前都是看到只要女的就直接走了。)看能不能撞上好运。我们从松岗桥底一路往上我盯右边他盯左边,看哪边有招聘广告牌。看到佳华超市招人,俩人去一看,都好激动。“哇,这个写男女不限啊,原来这么近的地方就有工作啊。”俩人都很兴奋。接着往下看。男女不限,符合。18-25岁,符合。中专高中以上学历,符合。会讲粤语,“粤语?我靠,这么玩人,没外地人混的了。走吧,找工厂去吧还是。”

  俩人一路走一路看,大热天的。特别是南方的天气,走到中午时分真不想动了,浑身是汗。渴的难受,但是想想口袋里王强给的钱,真觉得那是份同学的感情,不舍得花。俩人走了很久找了家快餐店。3块5一份的快餐。7块钱两个人吃的饱饱的,走的时候店主看我们眼光都怪怪的,临出门我都听到那女店主小声对男的说下次看到这俩男孩子来吃饭不卖给他们了。我们俩脸红着走的好快啊。没办法,点一份快餐每个人至少吃了他们6碗米饭。也不是证明北方人多能吃。

环顾周围,就我和一个陌生的男孩子。上天垂帘,我没有被刷下来。明眸皓齿的阳光外表加上干净洁白的衬衣还是给我赢得了形象分。我们俩进去后他逐个问我们问题。说这个是技术类的工作,相当于学徒工。你们之前都做过什么。那个男孩子好像做过相关类型的学徒。问到我的时候我说:“刚毕业,什么都没做过。不过我学的是机电一体化。电子仪表之类的都熟悉。在学校是班长,所以成绩还算比较好,理论知识非常扎实。现在缺乏经验。只要肯给我学,我一定会用最快的时间掌握技术。为工厂效劳。报答公司对自己的培养之情。”那女的听的突然就笑了。我觉得是不是自己说的太幼稚了还是怎么了。现在感觉好像那时候我有点拍工厂的马屁嫌疑。为工厂效劳,呵呵,有几个不是学会了就跑的。不过当时我真是那样想的,要跟公司共荣辱,感谢公司。

结果是我被录用了。她让明天早上8点钟提行李去报道,我说声谢谢就高兴的跑出去了。我同学在门口看到我出来比我还激动,“怎么样,怎么样,录用了没?”

  “你觉得呢?”

  “录用了?”

  “你这次怎么这么聪明啊?”

  “爽啊,走,我们找王强去喝一杯。”

  于是我们吭哧吭哧又从新桥往松岗溪头走去。现在回想起来,那是真年轻。起码也十几里路吧。俩人都没有感觉到累,反而充满了活力。直到睡觉前才发现脚下磨出了两个血泡。不过也是走到约摸晚上6点才走到王强那里。在王强工厂门口找到他同事把王强叫出来说找到工作了。晚上一起喝酒庆祝下,我可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啊。王强也很高兴,不过我们还是像傻子一样在他们工厂门口等了他们俩四个小时,因为他们要加班到11点钟。晚上我们喝了几瓶啤酒,吃了烧烤,都在憧憬明天一定要好好工作,努力挣钱之类的。1点了,我们各自散了。

  回到宿舍冲完凉我突然想起,我找到工作了,我这个天天一起找工作的朋友怎么办?(我确实忘记这个同学的名字了,真的好抱歉,都快10年了,只能用这个朋友称呼了。)此时他正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好像睡着了一样,但我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睡着。我说:“你怎么办,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没事,你好好去上班吧,我自己可以搞定的,真找不到我就回去。声音有点哽咽。”我的眼泪突然不争气的也流了下来。好像看透了很多。几十个同学怀着梦想而来,又一个个灰溜溜的黯然离去。就剩下这一个跟我形影不离的朋友也要离开了。我记得来的时候他是叫的最凶的,说宁可饿死在这里也不会回去丢人现眼。可现在也绝望了。他侧了下身,背对着我,依然蒙着头。可是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在一颤一颤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终于哭出来了,抽噎道:“家里给了两次钱都花完了,工作还没找到,我能怎么着。没脸再找家要钱了。现在连那个玩具喷油厂都不要人了。”

  深圳啊!

  这个五彩斑斓的城市。

  成就了几个希望,

  又破灭了多少个梦想!

  燃起了谁人的荣耀,

  又榨干了几代人的青春!

  看那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流光溢彩,

  忘却尔虞我诈卿卿我我泪眼婆娑。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徒留一地唏嘘......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虽然同学非要我去,但是我不能留下他一个,他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难道让他一个人流浪,我又陪着他去找。直至花完了身上所有的钱,我们依然没有找到工作。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至今都是记忆犹新的。

  真的没钱吃饭了,我要他去,他非不去,说丢人,没面子,我说都快饿死了还要什么面子。最后没办法俩人徒步跑沙井找那几个女孩子去了。班花叫李静,家境不错,而且跟我同龄,性格应该跟我一样善良。而且她形象气质均佳,正是我和我这个相依为命的同学都喜欢的要竞争的对象。不过我感觉我胜率大,因为我比他帅。李静好像对我有好感,呵呵!

  男人找女人借钱是很丢人,不过丢人比饿死强。他们几个出来了,看来工作的蛮开心的。带我们俩好好的吃了一顿肯德基,李静对我们俩每个人给了200块我们。还问我们够不够。我们肯定小鸡啄米般的猛点头表示够了。临走班花还偷偷塞给我100块。说没钱了再找她。或者回去吧!两样都是关心我。可是觉得好像有种莫大的讽刺。男人的骄傲与自尊刹那被践踏的要不赤裸就有多赤裸。在外地,几个大男人还不如女人,靠他们来救济我们。我的脸当时好烫。又和他们聊了一会他们回去加班我们就又回松岗了。

  过了两天,依然没有找到工作。

  “你真的决定了吗?”

  “嗯!”

  “再坚持下两天?”

  “不了,上次都连累你没工作,再拖下去钱又花完了。我决定回去了。现在还有200块钱够车费了。”

  傍晚,我们坐在附近一个村委的公园里说道。

  第二天 ,他把简单的行李收拾了一下,其他刚来时候因为随时准备上班而买的一些鞋子,被子,洗浴用品之类的都给我留下了。我又拿了100多块钱给他,自己身上留了100多。他不要。我觉得回家他还要再转车才能到家,200块钱肯定不够。我硬塞给他了。俩人眼睛都红了。我又送他到松岗客运站,买票、等车、上车。他坐在车窗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笑了笑,他也笑了笑,转瞬立即把头扭过去了。呵呵,他还是没控制住。又哭了,这家伙,在学校当打架时候那么男人。居然老爱哭。车子越走越远,他回过头给我挥了挥手。车子看不到了。我才败给了恍然间涌上心头那漫无边际的孤独。应该叫寂寞。眼睛红了又红,始终不曾落下。只想赶快回去找个角落缩成一团来抵御无边的脆弱。晚上10点。老师把他手机拿给我说有人打电话找我,我接了是王玲打的电话。问我在这边怎么样。王玲是我同学,在学校都叫我“哥”。虽然她从未说,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她暗恋我。经常性的我通宵上网她就买一大包零食坐我旁边看我聊天,我不爱吃零食,每次都肥了我那几个损友。每次损友们吃了她东西都夸她好。虽然我不怎么吃,但是她依然买。就为了听损友在我面前夸她。呵呵。用心的小丫头,可是我确实对她真的只能做妹妹,我对她毫无爱情的感觉。

  我对王玲说我过的很好。可是刚说完真的感情就控制不住了。就开始抽噎了。其实我很坚强,在学校里两年我都从不与任何女孩子说过一句话。因为我觉得父母供我不容易,我不想拿他们的钱去在女孩子面前表达殷勤。虽然经常有女孩子塞纸条给我。但是我只限于欣赏完笑笑而已。王玲是因为跟我是一个镇的,在学校就我们俩是一个地方的,所以塞了纸条就认识了。

  王玲一下不知道怎么办了,在学校那么冷漠的我居然像孩子一样哭的那么无助。她惊慌失措的说:“哥,你别哭了,怎么了,没钱了吗,我现在实习了,有钱,我给你打过去。”我说:“不要。不是的,只是因为突然想家了而已,没事,你放心吧,我会混的出息的。老师的手机,他在旁边等着就不多说了啊。”“那你记得要经常上Q给我留言啊,你去1个多月了除了刚到那几天,最近都没在Q上理过我。”我说:“好,有空上网一定,先挂了啊!”我把手机还给了老师。老师没说话就走了。最近我们这些人都没钱了之后偶尔有人找他借过钱回家,所以他最近很少出现,我们几乎都看不到他。想起王玲,我惨然笑道:傻妹妹啊,最近连生存都成问题了,哪里还有闲钱敢去上网啊。

  呵呵!今天晚上要一个人睡了,恍然间还感觉刚才还有二三十个同学在这里谈笑风生七嘴八舌的畅谈未来呢!可现在,我好孤独!好荒凉!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有种错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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