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生女招女婿的故事(我嫁状元郎为妻)(1)

本故事已由作者:安眠的猫,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死.嗟叹红颜泪、英雄殁,人世苦多。

出嫁那日,我坐在铜镜前看着几个手脚粗粝的宫女为我梳头涂脂粉,一人伸指来挑我的下巴:“哟,漪漪公主还真是生得俊俏,叫我们这些姐妹汗颜呢。”

我顺着那根手指去看眼前这个满头金玉珠翠的人,女子一声冷哼,手指的力道重了几分,“漪漪出嫁咱们还没来得及送上一份贺礼,今儿个怎么着,也该尽一份心力。”

旋即便有另一女子挑眉一笑,袅袅娜娜走到我面前,素手一扬,浓重的墨汁便兜头浇在我的身上,把跪在地上躲闪不及的几个宫女吓了一跳。

“呵呵……”我眼前的女子柔媚地轻笑,“这身上的花样子还真是好看得紧,这么一瞧,倒是这脸上的妆容显得素净了些。”说着,伸手挑了桌上一盒大红的胭脂,蘸了帕子便要来替我擦。

“公主,”平素与我交好的宫女揽儿一把抱住了那女子的手,“漪漪年纪小不懂事……”

“啪”,清脆的巴掌声震得揽儿打了个趔趄,“凭你也有资格在本公主面前放肆,来人,拖出去掌嘴!”

我本眸光安定由着她们,这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若等她们玩得累了,耳根自然也就清静了,只不过命运待我向来并不仁慈。

那女子气不过,又再伸指挑起我的下巴:“你们说她,该不会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吧?真是笑死人了,父皇竟然给今科的状元郎配了个哑巴?”

又有另一女子也凑近过来:“那个人生下来的,先天残疾也没什么稀奇。”

我平生,最听不得她们对我母亲一星半点的侮辱,当即扬手狠厉地打了那人一个巴掌,“噼啪”,清脆的声响,旋即把一屋子鼎沸的人声压了下去。

“你,敢打我?”她猛地朝我扑过来。

我不让步,只比她更狠地厮打掐咬,后宫里容不得心软之人,冷宫里更是。可她自小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力气比不得我,连抓咬的狠厉也比不得我,一屋子人散尽时,我抹着唇角犹自滴淌的血不发一语。

先前的几个宫女吓得早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只怔怔看着我,手腕轻翻梳理着乱成一团的云钗鬓发,凤冠霞帔早污得没了样子。我不在意,吉时不等人,花轿早已在门外候着。

生.缘聚缘散缘如水,背负万丈尘寰,只为一句,等待下一次相逢。

下轿的时候,眼前递来一朵缎子扎的红花。我执了那缎子的一端,由人牵着出了轿门,人群里旋即一阵喧哗,想是没有人猜得到这皇家的女儿会以一身墨汁浇过的嫁衣示人。

执着我那缎子另一端的手轻微地抖了抖,也不顾我,只转身就往前厅里走。

拜堂,入洞房。我坐在新婚的大床上听着门外劝酒的吆喝声间或女眷的嬉笑声。戏台上唱的是,“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我听得感伤,这般新婚之夜本不该唱如此凄凉苦曲,我猜想他心里也必不好受。无端得了圣旨赐婚,娶的是整座北唐皇宫里最不得宠的公主,原本凭真才实学也能得来的大好前程,今后不知会被多少人戳着脊梁说成是攀龙附凤失了文人风骨。

正自出神间,里屋的门被人开了一条缝。我捏着帕子的手有了些汗意,那个倚在门边的人,便是我今后相伴一生的丈夫,我从未见过他的样子,不知是怎样一个男子。

那脚步渐渐近了,守着我的宫女上前拦住他,只小声道:“这恐怕,不合规矩。”

我额前的红盖头挡住了大半的视线,那双脚不大,一意孤行地上前半步,抬手便掀了我的盖头:“什么规矩不规矩,这里是我家,我就是规矩!”很不客气的声音,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我不语,拿眼打量她,看她做出一副失望的神情道:“传言果然不假,真是丑得不能再丑,我哥才不会娶你,赶明儿一早就写休书休了你,想做状元夫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嫁状元郎为妻,新婚时小姑子却当众发难“明早你就被休”。

“萧暮晴。”门口传来一个愠怒的声音,“若再这般无理取闹,休怪我家法伺候。”那声音苍茫若天幕里的一点远山初雪,透着寒意的疏远。

“哥,你第一次责骂我,居然是为了这么个女人?”

他却再也不回答,只回头吩咐了下人,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便走进来:“二小姐,请回房歇着吧。”

“哼。”倔脾气的丫头跺着脚走了,守着我的宫人便要手忙脚乱地替我把盖头重新披上。

“都下去领赏吧。”他淡淡地开口吩咐,阻了宫人们手下的动作,待到屋里再没了旁人,他才深深地作揖道:“委屈漪漪公主了,若有哪里怠慢了公主,萧某愿代舍妹领罚。”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得笑道:“夫君言重了。”

“多谢公主宽宏,萧某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还请公主早点歇息,切勿操劳。”说着,他躬身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把半分的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

契.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以后的三日,便再没有那个叫萧暮雨的男子的半点消息。

我每日坐在窗前看日光一寸一寸漫过窗棂,再一寸一寸退回去,陪着我的只有随嫁的揽儿和一只冷宫时便捡来的形影不离的花猫。

那花猫瘦得可怜,我在冷宫时难得温饱。如今到了萧家,境况也并不怎么好,下人们的眼光像是长到了天上,知道我不得宠,也怕跟着我沾上什么晦气一样。

只是今日天色却不好,倏忽间一声雷鸣,把怀里的花猫惊得一跳,便窜到了屋子外面去。我情急之下起身追它,却在转过几个回廊以后失了它的踪迹。

大雨滂沱,打在芭蕉叶上“噼里啪啦”地响。回廊里早没了下人,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又无人可问,只得抱肩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听雨。

“找死的东西,敢挡本小姐的道!”一人怒气冲冲地由远及近走过来,我本欲避让,却见她手里拎着的正是我那瘦骨嶙峋的花猫。

“还给我。”

“原来是你的猫?”冤家路窄,正是新婚当夜便挑过我不是的小姑子。

话不多说,我几步上前把猫夺了过来。趁她愣神间,脚步不停冲进了廊前的大雨里。我与那猫相依为命多年,早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只是这一冲,脚下一滑竟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怀里的猫受了惊吓又淋了雨,挣扎着跳出去就又消失了踪迹。

我抬头去看眼前的人,眉目间沾了冷雨,更显得温润有礼。他伸手扶我,道了句:“小心。”

我低眉还礼,只顾匆匆一个浅笑,便侧身追着花猫去了。

那一晚,我感染了极重的风寒烧得不省人事,却也知道,那回廊里躲雨的公子,正是萧暮雨。

阔.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美更美?有,那就是把美当着你的面,摔得粉碎。

“那然后呢?”我拿手掩着唇轻微地咳嗽了几声,醒来后便听随侍的宫女揽儿绘声绘色地讲起今早发生的一桩趣闻。

“然后啊,萧大人召集了全府上下的奴婢老妈子说要清查府里人员的户籍,却只查了女子未查男子,你说是不是奇事?”

我掩唇又咳了几声:“许是府里出了什么来历不明之人吧,他那样做,总归有他的道理。”

“说来也是,听说他前日淋了雨,回来以后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哦?”眼前浮现出那日回廊里的短短一幕,那人眉目间沾了冷雨,却更显得温润有礼,“怎么个不同法儿?”

“哪里不同,奴婢也说不上,反正连贴身伺候他的宜安都这么说。”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今儿看诊的大夫怎么迟了?”

“公主公主,驸马爷来了。”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人,手脚麻利地替我放下了床边的幔帐。

“萧某听闻漪漪公主染了风寒,不知现下可有好些?”还是初见时那样透着寒意的疏远。

我尽力压住将要出口的闷咳,只语声喑哑道:“劳夫君挂心了,不碍的。”

他闻言,身子僵了僵,想是料不到我的病竟来势汹汹,起了些恻隐之意,便缓步走到我的床前,伸过手来,想要掀起幔帐来瞧一瞧我。

“大人!前厅里陆大人和张大人到访,说是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他好看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终是垂下手去,道了声“好生养病”便脚步匆匆地朝前厅去了。

我勉强坐起身子,接过揽儿手里的一盏茶,目光却不离门外那个渐远的身影。里外下人都只唤他“大人”,他,终究还是不愿人提起他北唐“驸马”的头衔啊。

“公主,不要忘了你此行的目的。”耳旁有随侍宫人的窃窃耳语传来,“定要想尽办法夺得他的心才行。”

与.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从我有记忆起,北唐的皇宫就是一座冰火两重的孤城。从浩淼阁始,沿着濯缨殿一路往南,那是整座皇宫最热闹的所在,每天都有各色女子着了胭脂点了绛唇等候着君王的临幸。我猜原先的时候,我母亲大概也是其中的一个。

直到我十七岁那一日,父皇的贴身内侍赵公公前来宣我去昭阳殿面圣。

“新科状元确有些真才实学,可惜为人不知变通了些。如今正值盛世,却一意孤行推行新政,更叫朕不能容忍的是,居然还纠集了不少支持者,联名上书来消弱朕的权柄。”

我跪在青石铺就的冷硬地面上低头听那个陌生的男人诉说更加陌生的政事,却在光亮的青石倒影里见那个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他弯下腰来将我扶起:“漪漪啊,朕知道亏欠你们母女太多。若是你愿意帮朕,朕定将你母亲的灵牌迁进皇陵去,赐她一个风光大葬。也定会好生安抚你母亲的家里人,给你舅舅赐个官做,少不得是荣归故里,也算是朕对你们的一份心意。”

我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我母亲的家里人,甚至不在乎我母亲是不是风光大葬,我只是想离开冷宫。那个彻夜寒风刺骨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留在那里,所以我点头,说我愿意。

子.万千锦绣,无非身外物外,关乎万千世人,唯独非关你我。

“你当真愿意吗?”我一手端了茶递过去,面上的无波无澜看得对面的人又是一阵跺脚。

傍晚的时候萧暮晴难得进了我的院子,只是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气便不打一处来:“自从那日你奔到雨里故意撞他开始,他就魔怔了一样满府找你,今早上还说要清查府里女子的户籍。真是可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很是霸道的语气。

我倒不知萧暮雨从未正眼瞧过我这个明媒正娶来的漪漪公主,却对那个骤雨将歇时回廊偶遇的女子有了如此之深的印象,便打算投其所好,跟眼前这个小丫头定了个生死状。

“我当然愿意,若你我同时落水,我哥当然是先救我的。若他当真救了你,我便再不阻挠你们;可若是你输了,便自请休书出府,多留一日都不算君子所为!”

“好,一言为定!”

我知萧暮雨用过晚膳回书房时,定会特意去后花园的湖边散步,是以择日不如撞日,当下便拉着萧暮晴埋伏在了湖边,只等着远处脚步声近了,拍拍那小丫头的肩:“敢不敢跳?”

趁她犹豫的当口,我“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口里还唤着:“二小姐快救我,我不会水啊——”

她见我这般,牙一咬便要跟着跳下来,却有疾呼声传来:“晴儿,怎么回事?”说着,一个人影随之跳进了湖里。我只觉腰间一紧,身后熨帖的坚实胸膛牢牢贴在我的背上,叫人莫名安心。

“你还好吗?”萧暮雨把我抱到岸边,眉眼间焦急满溢,却有微微的怔愣:“是……你?”

万物都好似静了一般。

我含糊地点头:“夫君,我是漪漪啊……”

成.等不到想见的人,是这般的失落,负了青春,染了年华,终是错过。

醒来的时候已入夜,窗前的月光映照在我的床头,清晰地刻画出那个趴着小憩的人影。难得静谧的夜,虫鸣鸟啾也几不可闻,我轻轻地伸手去抚摩那人棱角分明的面容,从没有谁,会像他一般专注地望我,会像他一般不顾自己的安危,只为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没有见过母亲,从不知何为母爱亲情,我没有朋友,也不知何为知交友情,可上天依旧待我不薄,恍惚间记起一句意思极浅显的诗,情不自禁便读出声来:“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我知他当得起这样的形容,更当得起……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微微错愕,原来他竟醒了,便忙收回手,却只收了一半,又重被他伸手握住:“你醒了?”

我低头躲闪他熠熠星辰般的眸子,只觉手心里传来他的温暖,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溺毙其中。

“我,是不是有点傻呵。”他也觉自己若不出声,便无人来打破这份沉默了。

我疑惑地抬头:“嗯?”

他却更显得窘迫:“大婚之夜,我没有好好看你一眼。我以为,你与那些深宫里勾心斗角、刁蛮任性的女子是一样的。我……甚至你淋了雨染了风寒,我也到底没有掀开那床幔看一眼你,若不是这样,我们何至于错过。”

我们,何至于错过。我从未想过也会有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含笑回望着他:“现在呢,迟了吗?”

“不迟……”他叹息,“没有早一些遇见你,真是可惜。”

说.数离分,白驹昼夜过三生。

揽儿说,从没见过我这般笑逐颜开的样子。我闻言便取了铜镜来,镜子里那个人影确不像平日里的我了,连眸子里也晕染了化不开的笑意。

“公主。”耳旁低哑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回身去看那个随侍的宫人,心中却蓦地一沉。萧暮雨最常交往的士人名册已经原封不动抄过一遍,连同他最近的起居交游往来应酬,事无巨细也已经回禀。那么这次,又是什么任务呢?

只听那宫人继续道:“陛下已安排好了人手,只消哄得驸马明日郊外踏青即可。”

我心下一惊,父皇容不下他,势必要除之而后快。可若我此时公然违背父皇的旨意,怕是我与他都将不保,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日下了早朝,便早有备好的马车候在了门外。我随萧暮雨一路走走停停,虽故意拖住了不少时辰,却终究越往前行越是离市井街巷远了。

他见我一路心不在焉,便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我的身上:“可是疲累了吗?”

我顺势倚靠在他怀里:“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做桂花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好是好,怎么没到海棠林就要回呢?我前日听说那里的海棠花全开了,你看了定然喜欢。”他宠溺地点我的脑袋,语气里的怡然叫我心里忽地难受起来。

“我们回吧,改日再看好……”

“小心——有刺客——”

马车应声顿住,巨大的冲力险些将我甩出车外。萧暮雨按住我,一手撑着车辕便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我眼睁睁看他跳了出去,却慌得连爬出马车的力气都没有。只听得耳边一声紧似一声的惨叫,马儿受了惊,四蹄扬起便没命地跑起来。

车夫早不知去了何处,身后有人焦急地喊我的名:“漪漪——漪漪——”

我手脚并用攀着车辕,颠簸的林间乱石路,不时有乱木枝子刮着车壁,更不时有石子峭壁拦住车轮,却都被那匹发了疯的大马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我拔下鬓上的簪子狠命地锯着拴马的麻绳,可那绳子既粗又壮,远不是我的力气可以割断的。情急之下,我便攀到车辕上去拉马缰,意料之中地被发狂的大马甩出了车子。

有刺客先他一步追上,一只手把我拎起来,另一只手上的剑就横在我的颈间:“还不束手就擒?”

萧暮雨顿住脚步,眼睛里的殷殷之情清晰可辨。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若是,若是他此刻弃我而去,该怎么办?可,若是他傻到束手就擒,又该怎么办?

我屏住呼吸,暗自取下腰际的荷包,扬手把药粉撒在刺客的脸上,那是我临行前就备好的药粉。刺客踉跄坠地,我趁机跳出来抓萧暮雨的手,他眼里的探寻一闪而过,回握住我的手带我冲杀出去。

最后的意识里,我看见海棠林的海棠花果然全开了,红艳艳得像是染了血,耳边又有惊呼声响起。我没有回头,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抬手去抹,原来真的是血。

白.谁容颜,相缱绻,醉花有语承谁愿。

白色床幔遮住我的视线,醒转的时候已是夜深,身旁空无一人,我伸手,勉力撑起酸痛难耐的身子。揽儿被惊起,扶着我的手落下泪来:“驸马他……”

我惊痛得失声大叫:“他怎么了?”

揽儿低头躲着我焦灼的视线:“他没能回来,就连……”她顿了顿,终是说,“就连尸首也找不到了……”

我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愣愣地看着窗棂上深深浅浅的月光。半晌才笑着告诉揽儿:“既然没有尸首,他就没有死。”

第二日早朝时分,我让贴身的宜安前去为萧暮雨告病,除此以外什么也不做,只有条不紊地打理好府里的各项事务。傍晚前刚辞谢了几个前来探望的友人,就被萧暮晴气势汹汹地堵在了客厅里。

她哭着问我:“我哥不在了,你怎么能一点都不难过?”

揽儿下意识挡在我面前,被我用手挥开:“依你看来,只有痛哭一场才算是难过?”我黯然低头,深吸一口气重又抬起头来,“偌大的府邸,数不清的下人都在看着我,我怎么能难过?”说完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日以后,萧暮晴对我恭敬了很多。

父皇又有消息传来:“吾儿功不可没。”

首.一别茫茫,魂魄为何不入梦。

我决定入宫去。

光亮的青石倒影里,那个明黄的人影越来越近,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儿臣今日来,是想用母亲留下的一样东西,向父皇讨一个恩典。”

那个人肃穆的眼睛里闪出惊喜的光芒来:“她居然留给了你?朕答应你,朕都答应你。”

我的眼角眉梢都溢出笑意。

原来从小把我带大的乳母说得果然不错,他不爱我的母亲,他爱的只是那传言里记载着的南疆宝藏,和我母亲手里的那一张羊皮地图。乳母说,我母亲本是南疆巫族的圣女,被这样一个男人迷了心智,竟抛家弃族跟着他入了宫。

可那羊皮地图也只在人们的传言里,他娶回她,经年不见她提起,便以为那只是个传说罢了,自此对她再不问询。当然,我也没有见过那样一张地图。

面前的男人温和地看着我:“漪漪啊,朕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没有辜负当年的苦心。”

我笑着回答他:“父皇不想知道我要换的是什么吗?”

他俯下身子扶起我,我才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要换驸马。”

他眼中的厌弃一闪而过,还是恢复如初:“他是罪人,违背朕的,都是罪人。”却更像是在警告我。

我便重又跪下:“儿臣甘愿带他隐姓埋名,只求父皇赐他一条生路。”

再见萧暮雨,是在三日后。

简陋的马车停在府门前,待我看见他时,好像连呼吸都停顿了。那样一个白衫素衣骄傲至极的男子,蜷缩在马车的一角,满身的泥泞鞭痕,头发散乱生了胡碴,紧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甚至连呼吸也散乱起来。

我抱着他唤他的名字,他的手指动了动,勉强抬起握住我的手:“漪漪……”

我忍着泪对他笑:“是我,我带你回家。”

不.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随后不久就传出了驸马久病不治身亡的消息,朝野上下震动起来,前来探听消息的人先是络绎不绝,随后就渐渐门庭冷落。府里眼高于顶的下人陆陆续续请辞,原本风光无两的府邸至此彻底衰败下来。

其实也不过是大户人家惯用的障眼法,只找个理由说是人死了,便再无人问询。

我推门入房,屋子里老中药熬出的味道熏得人直欲作呕。萧暮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窗棂外浅薄的光停在他的脸上,他闻声转过头来望着我,目光轻轻浅浅地浮在不知何处。

我低头拭去眼角一抹咸湿水渍,继而笑起来:“园子里的金丝菊开了,我亲手折了几枝来。”他颤颤伸出手来像是要接过去,眸光却不知落在了哪里。

我上前握住那骨节嶙峋的手,把花枝递到他手里,听他迷茫地问:“已经……入秋了?”

“是啊,”我转身吹了吹药碗,又拿汤匙一勺一勺喂给他,“这里不比原先的府里,好在清静,晴儿说是给你打只兔子回来补身子,却不知又撒欢去了哪里。”我本想逗他一笑,却不想两个人就这样静默下来。

自那日接他回府,到如今已过了月余。父皇当真是容不得他,竟着人喂了烈药给他,原本清明的神智再不复见。

可惜由不得我伤神,门外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当先一人推门而入:“陛下命小人前来求取藏宝图,得罪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来得竟这样快。我费尽心思寻得这处安稳地,还是躲不过父皇的利欲熏心。

来人又上前一步:“公主自有公主的顾虑,可如今拖了这许久,陛下早已下旨不再追究驸马一事,若再交不出地图,恐怕……”他故意顿住下文,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我掷下药碗:“如此要紧之物,岂会带在身上。”

他便接口道:“公主若有吩咐,小人天涯海角自当效力。”看来今日交不出地图,是休想打发他了。

萧暮晴这时打猎归来,气势汹汹地进门瞪着那突兀的几人。我转身看着萧暮雨把玩金丝菊的样子,他如今无喜无悲,倒比清明人不知自在了多少。

晴儿看着我的神色多了些戚然,我拍她的肩:“好好照顾他。”

萧暮雨却来拉我的手,问我:“不过是一张地图,给他们,你不要走。”

有这么一刹那的不忍心,翻覆的往事一齐涌到眼前来,我俯下身子凑在他耳边:“可是我没有地图。”

起身,替他掖好被角,才对那几人道:“跟我来。”

我那时,是真的抱着不过一死的决心。

离.山河永寂,怎堪欢颜。

又这样拖延了几日,我带着那几人一路向南,直入了南疆巫族的领地,也没有找出所以然。父皇大怒,派人捉我回北唐,我伏在青石铺就的冷硬地面上看那个明黄色的影子,与他一起翩然而来的还有一抹月牙白。

我苍然抬头,父皇身后的萧暮雨探究地望着我。却不是我熟悉的那双眸,满溢的冷冽灼伤了我的眼我的心。

父皇指着我怒道:“你跟你的母亲一样,欺骗朕,妄图把朕玩弄于股掌!呵!她用那幅藏宝图逼朕饶过她的情郎,你果然也要用那图逼朕饶了你的情郎,可到底还是朕赢了!她以为一死就能让朕报仇无门吗?她欠朕的心痛,如今就让你十倍百倍奉还!”

我只是抬头望着萧暮雨,看那白衣翩翩的人,初见时苍茫若天幕里的一点远山初雪,如今呢?

他唇角牵起笑意,一字一句告诉我:“你以为我是在那日廊下躲雨的偶遇里,一面之缘便爱上你了吗?呵,笑话,京城的闺秀何止千千万,我又如何会一眼就爱上一个冷宫里长大的不吉利的丫头?”

我伏在冷硬的地上,听他继续道:“我初入仕便得陛下赏识,自然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了引你上钩当真做足了功夫。眼见着时机成熟,又引你去海棠林遇刺,后来佯装痴傻才套出你的真话,原来藏宝图根本不在你身上,这番心思倒是白费了。”

大殿里灯火通明,却冷得人彻骨。

父皇蹲下身子欣赏我痛苦的样子:“你母亲负了朕,你也怨不得朕心狠。”他说着便招手,几个侍卫拖起我往天牢最深处去。

我垂着眼睛看他们把匪夷所思的酷刑加诸我身,其实血肉模糊的刑罚,远比不上心里的冷那么痛。

回忆里是那个落水的深夜,我含笑回望着他:“现在呢,迟了吗?”他说:“不迟……没有早一些遇见你,真是可惜。”

恍惚间有个人影就那么施施然走到我面前,我吃力地抬起头看他,就笑起来:“你来看我够不够惨吗,这些时光的相知相伴,原是我,污了你的眼。”

萧暮雨伸手托住我的脸,语声里带了凄凉:“本是个算无遗策的计划,到底,还是算漏了人心。”

我努力把眼睛睁得大一些,想要看清楚此时此刻,他的眼里有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情意,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罢。

“扑哧——”有匕首穿过血肉的声音传来,我缓缓低下头,听他说:“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你少受些罪吧。”

那个白色的影子越来越远,我低头看着胸前汩汩的血,明明是穿心之痛,竟也好受得多了。(作品名:《皇帝的女儿也愁嫁》,作者:安眠的猫。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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