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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回自己有声散文(杀鸡散文)

做回自己有声散文

  杀鸡

李直

每逢过大年,母亲都要宰杀几只公鸡,四五只七八只不等。用途有三:一是过年凑个菜;二是预备人来客去;三是送亲戚。

杀猪宰羊须请人,杀鸡就不用了,全由自己操刀。母亲杀鸡是这样的:左手抓住公鸡的双翅,握紧翅根,右手抓住鸡头,向背后一掰,交到左手上,这样,左手就完全控制了鸡翅鸡头和鸡脖。此时的公鸡,纵有过人之勇,冲天之志,也无力回天,只能任人摆布。母亲右手唰唰唰的拔掉鸡脖上的一片鸡毛,那布满了小疙瘩、白中泛黄、继而红涨的鸡皮便显露出来。母亲吹落手指上沾着的一根两根鸡毛,即刻操起了菜刀,但她不是马上挥刀问斩,而是将刀逼近鸡脖子,并随口说道:小鸡小鸡你别怪,鸡鸭一刀菜,今年去,明年还回来。一字一顿,吐字清晰,语速适中,听起来十分清楚。而且连续三遍,如同宣读圣旨一般。如此,即便公鸡耳聋老迈,也不会漏掉一字。

宣读完毕,略一停顿,母亲就会“嚓嚓嚓”的三刀下去,锋利的刀刃割破了鸡脖,刹那间,深红的鸡血喷射出来,击打着瓷碗的边沿,发出清脆的响声。母亲此时更加用力的抓紧这只鸡,挤压它的胸和腹,直到鸡血由喷射的血流转成血滴,由快速的滴再转成缓缓的滴,最后一滴不剩。这时,她才把公鸡往地上一扔,说:鸡血是好东西,长精神的,大公鸡天放亮就打鸣,一白天都不停脚,就靠鸡血供着呢。人喝了鸡血,浑身都是劲儿。

母亲杀鸡,打下手的全是我,打过几次下手之后,我便要求试杀一只。母亲爽快地答应了。腊月里宰杀的公鸡,是春天里孵鸡时留下来的。入了冬,母亲便把它们关在特制的笼子里,饲以玉米高粱,至年关时,一只只膘肥体壮,精神抖擞,似乎浑身蓄满了用不尽的力气,收不住的精力。那只红翎子公鸡,浑身的披挂五彩缤纷,艳丽夺目,似威武的元帅正待出征;那只纯白的公鸡,银盔银甲,头顶一束红缨,如亲临前线的将军正要跃马扬刀;即便那几只黑公鸡,也具张飞之势兼李逵之勇,让人心生畏惧。母亲鼓励我伸手抓一只,随便哪只都可以。

我虽年纪不大,但也过了十岁,心想抓只鸡算什么,便把手伸向红邻子公鸡。哪知那厮见状,竟振翅伸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心一颤,手一抖,便转向白公鸡了。可是,白公鸡也不是好惹的茬儿,见我的手逼过来,干脆直跳起来,直到撞了笼子上方的横木才作罢;母亲见状,抓住我的手,一把摁住了黑公鸡,拢起双翅,把翅根交到我手里。

很显然,黑公鸡意识到了危险,它摇翅、蹬腿、扭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式。在母亲一再“抓紧别松手”的提醒下,我死死的攥住鸡翅,总算没让它逃掉。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拔鸡毛,捏住一根,使劲拔下来。黑公鸡刹那间发出一声惨叫,即尖利又凄厉,像掳肝摘肺一般。第二根、第三根,它更加狂躁地叫喊,似乎这样的痛楚已经不可忍受了。母亲笑道:虚惊,虚惊,拔根毛,咋会那么疼?

我抖抖颤颤的,总算拔下了几根数得过来的鸡毛,露出了指肚大小的一块鸡皮。母亲把菜刀塞给我,说了声“杀”。

踩死过毛毛虫,肢解过蚂蚱,甚至曾把蜥蜴拦腰斩断,但杀死一只这么大的鸡,对我来说,还是平生第一次。不知是我力气太小还是菜刀太钝,左左右右右的拉锯似的割了半天,也没见一滴血流出来。

黑公鸡意识到了大限已近,越发拉长声嘶叫,听来已不像鸡鸣,更像哪种野兽临终的嚎叫。哀怨、无助、愤怒,全在其中。让人不忍心对它下刀了。

但母亲不同意我中途退却,她鼓励我,敦促我,一再言说“一碗菜的事儿”,意即和拔根葱差不多。我眼一闭,心一横,狠狠的割了下一刀————

顿时,鸡脖子上血流如注,我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哪知,黑公鸡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翅、脚和头同时发力,竟从我手中挣脱出去,振翅飞了起来。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亮,这只受了重创的黑公鸡竟直冲到屋檐高处,似黑色精灵横冲直撞。我清晰地听见了扑扑拉拉的翅响和嘎嘎嘎的哀鸣。

刹那间,全家人都惊呆了,仰头看向这只会飞的公鸡。它绕着院子飞了大半圈,似乎力气不足了,才砰的一下落在地上。见人们跑上前来,它竟再次起飞,鲜血淋淋漓漓的洒落在地上。这次,它不再哀鸣,飞翔的力气也大幅度减弱,只是有气无力地拍着翅膀,似一个落水者最后伸出水面的胳膊。

这次,它没飞多远,而且已经看不清方向,最后一头撞在墙上,顺着墙壁滑落下来,摔在地上。

母亲上前,把它提起来,右手握住鸡头,三下两下就扭断了脖子,随手扔进了开水里。同时不满的看了我一眼,说:真不中用,鸡都杀不死,白瞎了半碗鸡血。

事后,我问母亲,公鸡如此刚烈,拼死反抗,母鸡是否温顺些?母亲答:从未杀过母鸡,母鸡天天下蛋,咋会忍心下刀?再说了,凡母鸡,都有毒,十年母鸡赛砒霜,能夺人性命。

自从“黑公鸡事件”之后,我再也不曾杀过鸡。即便家里杀鸡,我也会躲得远远的。但鸡肉还是照吃不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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