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文康要离婚。
梅子当他又耍性子，之前他也提过这茬，气性下去也就过去了。但显然苏文康这次认了真，将离婚协议拍餐桌上就走了。这一走就再没回家。
梅子连着三天没能联系上老公，心里急得很。以前两口子也生气，但都没有隔夜仇，这次不一样，苏文康好像不是一时置气。梅子打电话给公婆，公婆在老家。
梅子拐弯抹角问苏文康是不是回去看爸妈了，婆婆倒是个爽快人，她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情，自己商量。
这不是婆婆的口气，梅子自认为这么些年跟婆婆关系不错，逢年过节或者生日，礼物跟钱她是一次没落下过。婆婆对她应该也是满意的，毕竟这么些年了，也没听她数落过梅子的不是。
梅子说，妈，你好好劝劝文康，他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动不动就闹脾气。
婆婆说是呀，他老大不小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孩子再不生，怕是就生不出来了。
这句话跟刀子扎在大动脉上一样，梅子觉得脑门一紧，鼻腔里上不来气。
梅子怀不上。
结婚半年没怀上，梅子宽慰自己是开怀晚。一年结束了大姨妈还来，梅子心慌，背着苏文康去医院检查，结果显示梅子深度宫寒，卵泡发育不好，输卵管还一侧粘连。按医生的要求，例假前后连着去了三周，医生说梅子的卵泡等不到成熟就破了。
要孕育一个孩子，需要一个成熟的卵泡跟一颗健康的精子。梅子的卵泡显然看透世间沧桑，并不太想玩这个游戏。
梅子开始吃促排药物，外加跳绳，喝黑豆豆浆。坚持到第二年，依旧没有怀上。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差，婆婆公公也因为风言风语，话里话外埋怨起来。梅子自知理亏，只能一味隐忍，家里家外更加拼命付出讨好。
梅子很清楚，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让老公一家不满意。这件事无论怎么讲都怪不到别人身上。过年回老家，公公婆婆在客厅看乡村爱情故事，王小蒙怀不上孩子的那些集数，是翻来覆去的看，看得长吁短叹，看得凄惨悲凉。梅子脸都不敢黑，噙着泪水在厨房刷碗。
梅子没有怪苏文康，他能忍耐她这么久，对她已经是莫大的恩惠。第三年男人配合梅子做试管，本以为万无一失，怎奈两次都没成。家里的气氛就更难堪。梅子跟个脸上烙了不孕不育四个字的罪人一样，头都抬不起来。
2，
三年里苏文康提过两次离婚，提完又不了了之。梅子理解男人的纠结，从不怪罪。
但这次，男人可能要动真格的。
梅子找不到男人，只能曲线寻夫。她买了两大箱礼品，外加一万块现金，独自去了公婆家。
公婆并不热情，梅子已经习惯了。倒是周边的邻居看她，脸色有些怪怪的。梅子看得难受，做好饭招呼公婆吃饭。苏文康有个奶奶，住在不远的房子。梅子说我去把奶奶接过来吃饭吧。
公公脸就黑了。
婆婆说你演什么呢？
梅子一脸懵。在婆婆碎碎念的唠叨里，梅子得知半个月前，苏文康奶奶已经下葬了。
没有人跟她提过这个事情，公婆没有给她打电话，苏文康也对此只字未提。梅子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说她不知道是因为公婆没通知，那意思好像责怪公婆一样，如果说是苏文康没有跟她讲，怕是公婆也不会相信。
“文康这个逆子，奶奶死了也不回来，老人家真是白疼他了。”公公恨恨地摔了筷子。
得知苏文康也没回来，梅子更加惊愕。苏文康跟奶奶比跟父母还亲。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苏文康经常跟她聊小时候奶奶是如何护他犊子，罩着他跟他父母对抗的。每次回老家，苏文康会给奶奶买许多榴莲跟榴莲味的食物，说老太太就好这一口。
“也别老怪文康了。他也为难，老人过世家里来的人多，他没面子。”婆婆说。
这怪来怪去，最后还是怪在了梅子头上。婆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谁让你生不出来孩子？你生不出来，让男人丢脸，让整个老苏家丢脸。梅子本来觉得自己没回来是因为没人告知，内心还冤枉得很，婆婆这话一说，她瞬间又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了。
可是怀不上也不是她愿意的呀。这些年她吃药打针，后期取卵，苦头吃了很多。怀孕这件事情上，她从未懈怠过。梅子一肚子委屈堵着，终于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婆婆见状，说你也别哭，都是女人我知道你也难受。但是孩子这个事情，你俩真得好好考虑下。文康也不小了。
梅子说那能怎样呢？总不能真离婚吧。
婆婆说那要是再怀不上，也没有其它好办法了，文康奶奶临走前都遗憾没能看到重孙子，我跟他爸年纪也大了。
“他爸”两个字梅子听得清晰。
之前婆婆说起公公都是你爸，这次她说他爸，显然她已经从心底不把她当儿媳妇了。梅子甚至怀疑，苏文康已经和家里商量过要跟她离婚的事。他故意避开，就是让她自己来面对这件事。
梅子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回去的时候梅子将一万块钱留给公婆，公婆死活不要。他们那种往回推搡的力道比之前大很多，不是属于客气的力气，是那种分道扬镳一秒都不想再有纠葛的分量。
你一个女人也不容易，以后用钱的地方也多。婆婆将钱塞进梅子包里，连拉链都没拉，就转身进了屋。
梅子哭着回了家，以后的路还长得很，不知道怎么走下去才好。
3，
想必是公婆跟苏文康通过气，回来后梅子打电话，苏文康就接了。
苏文康说父母年事已高，眼看着抱不了孙子，成日被前院后院亲戚邻居戳脊梁骨，老两口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这些梅子能理解，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能怪谁呢。
晚上梅子没有等到男人回家。大晚上十点多她打电话过去，对面是个慵懒的女声。对方说：“甭他妈打了，他不回去。”话是脏话，但语气平和，两者搭在一起，就有一种王之蔑视的气味。
还没等梅子反应，对方就撂了电话。这个晚上风平浪静。梅子心里却惊涛骇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结局。离婚？她不敢。无论是她各方面条件，还是她怀不了孩子的身体，都赋予不了她底气。不离，就得跟个乌龟一样，一辈子都活得欠他。
再说他现在都这态度了，要是真不离，难道天天看他理直气壮在外面乱搞？她去医院做治疗的付出就不是付出吗，这还把她当人吗？
想来想去，眼泪流一宿，最后梅子还是决定认命。只要苏文康铁着心再三天，她离。
果然这次苏文康铁了心。三天后他回来，她跟他讲话，他没听到似的，收拾两件衣服，走了。
他走到楼下，梅子打开窗户喊：“苏文康！”
他脚步都没顿一下。
梅子说：“你回来！谈协议的事！”
他这才停下来，愣愣地往看一眼，折身往回走。防盗门梅子已经打开，他进来后，梅子把协议拿出来，一边看一边说：“苏文康，祝你将来生儿子没屁眼。”
4，
没有孩子，离婚也就是一张证的事。
梅子想，苏文康离婚后可能马上就跟外面的女人结婚，没准儿他们都怀上了呢，要不然他怎么突然态度坚决。
让她意外的是，离婚后都三个月了，也没听到苏文康结婚的消息。梅子心里头有点活动。怎么说呢，毕竟是做了好几年的夫妻，再怎么样，总归是有些情分在的。
梅子工作不忙的时候，又去前公婆家里走动。对梅子的到来，前公婆并没有特别的排斥。毕竟这些年，虽然不住在一起，家里但凡有事，出钱出力，梅子从不吝啬。
之前因为梅子怀不上孩子，她对这个家庭的付出，等于是在赎罪，所有人包括梅子自己都觉得理应如此。离婚后的梅子过来帮忙，没有责任跟义务，有的只是人道主义和顾念旧情，这让她的付出有了一点意义。
老两口对梅子的态度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梅子有时候觉得自己在犯贱。怎么会有女人离婚了还去照顾前夫的家。可是转念一想，离婚的导火索还是因为她生不出孩子。她甚至为他辩解，即使后来他在外面有女人，也是在她备孕失败之后的事。
梅子闲下来的时候就会这样一遍一遍捋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虽然都是些不好的事情，但总要给自己找点安慰。事情发生的顺序不要乱，她就能给原谅两个字找到下脚地。她这么恨他，又何尝不爱他，爱痛交织的感情啊，就像歌里唱的：“几乎要承认对感情失望，但一靠近又想原谅。”
从客观事实出发，梅子也很清楚现状，不孕是事实，这是科学证明了的，医院出了检查结果的。即使再找，她还能找个怎样的呢？万一哪天苏文康醒悟回头，也不是一丝可能性都没有。要说苏文康对她没感情，梅子是不信的。当初结婚的时候，苏文康在婚礼上哭得一塌糊涂，当着台下的亲朋好友说要疼爱她一辈子。
话可以是假的，眼泪不可能是假的，尤其是男人的眼泪，多珍贵呢。
5，
离婚快大半年，有天晚上苏文康忽然给梅子打电话。
他说梅子，我有个事情求你。
梅子得知前婆婆忽然脑溢出血住院。苏文康照顾了几天，工作又催得紧，实在是分身乏术。
爱恨交杂的复杂感情中，梅子很想揶揄他，为什么不让你女朋友去，是舍不得，还是使唤不动？各种让男人难堪的话在梅子脑子里过了一遍，终究是没从嘴里说出来。
苏文康开车来接梅子，很久不见，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有种对视一下都像在偷情的感觉。梅子一路上啥话都没说，苏文康中间找了两次话题，也没能将气氛热起来。
对于那个女人，梅子一个字都没有问。确实是没有问的必要。对梅子来讲，知道的越少，她的痛苦越少。
梅子尽心尽力在医院照顾，病房的人都羡慕老太太有个好儿媳妇。说的人多了，老太太眉眼里也有了些笑意。只字没提梅子只是前儿媳妇。
婆婆出院后不久，苏文康来家里致谢。拎了两箱水果，还带了一万块钱。水果留下，钱梅子不要。苏文康说你看，这些日子你也往里搭了不少钱。梅子说没关系，毕竟是喊了好几年的妈。
苏文康有些惭愧。
他说梅子，你让我觉得我真不是个东西。我恨不得你像谈离婚那天一样，骂我几句。
梅子说你也别那么说，男人嘛，谁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从开始备孕到现在，两个人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进行平等对话。你一句，我一句。你道歉，我原谅，你哭，我哄。像一架两端承重相同的跷跷板。
梅子炒了菜，苏文康说有酒么？梅子说算了，别喝了，对身体不好。两人就着往事吃菜，聊到刚认识那会，梅子害羞得不行，苏文康隔着衣服摸她，她就从头到脚红成一只熟透的螃蟹。往事如酒让人沉醉，两人聊到床上，轻车熟路。
关键时候苏文康突然起来找避孕套，梅子说不用了吧。
这句话说出来两个人沉默了几秒。梅子说不用，指的是他们这层关系，她允许他可以有不带套的性行为。苏文康的沉默，想必是想到梅子本来就是个不受孕的身体，戴套简直多此一举。梅子还想，他忽然要找套，莫不是他跟现女友的一种习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总之不管是谁在想什么，都让激情退却了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两个人多少有些勉强。
苏文康走的时候梅子把那一万块塞他手里。男人的手掌，是她最熟悉的往昔，即使梅子再坚强大度，想到这双手很快就要去搂着别的女人，鼻头还是酸涩起来。
苏文康说你好好的，有事找我。
6，
梅子觉得，自己一路的忍辱负重取得了成果。苏文康能在她这里分散出来精力跟体力，就说明他跟那个女人过得也一般。
苏文康不定期会来梅子这里。吃饭，上床。没有了夫妻关系，两个人感觉莫名刺激起来。梅子想到那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真正轮到自己身上，好像还真是那么个味儿。
月中梅子例假没来。她例假向来很准时。梅子耐着性子等，如果等一周还不来，说不定就中了，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七天后梅子例假果然没来，梅子买了试纸，大红双杠。不放心又买了验孕棒，一样的结果。梅子去医院验了尿，百分百确定，她的肚子里，现在有了一个姗姗来迟的小孩子。
梅子没有跟任何人讲。即使要讲，也要等稍微稳定点再讲。
怀孕第二个月，婆婆打电话给梅子。
她对梅子的帮衬表示了感激，接着又说终究是没缘分留住梅子这么好的儿媳妇。婆婆说，梅子，你的好，妈记在心里，但是有些事情，实在是勉强不来，今后你自己要好好的。
梅子说是不是文康要结婚了？
婆婆说谁知道呢。
那就是还没有确定。挂了电话，梅子觉得到了要说的时候。她马上跟苏文康打电话，说最近有些不舒服，总是莫名就头晕恶心。
苏文康第一时间赶过来。这人多有意思，夫妻关系明朗的时候，完全使唤不动，如今倒是随叫随到了。
梅子把化验单拿出来，苏文康的脸色从惊讶过度到平静，又从平静过度到冷漠。
他说：“那你怎么办？要把他生下来吗？”
这个结局跟之前梅子设想的大相径庭。梅子之前以为，苏文康看到期盼已久的爱情结晶，应该是欣喜若狂里夹杂着感动。他应该将她紧紧抱住，两人破镜重圆重修旧好。毕竟在今天之前，两个人几乎修炼成最好最合拍的搭档。她懂事孝顺，他感恩温柔。他们之前因为没有孩子遗憾分开，如今孩子有了，还能有什么阻挡他们在一起呢。
可是他居然问她，你要怎么办？要把他生下来吗？
他完全不是一个丈夫跟父亲的口吻，那个口吻，就像个播了种却不想负责的渣男。
不，他就是渣男。梅子几乎要给他盖章，但又不是很愿意接受现实。
梅子说：“你是不是顾虑你那个女朋友？”
苏文康说不是因为这个。
但究竟因为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7，
得知梅子怀孕，前婆婆特意前来照顾。苏文康也来，偶尔带着东西，却只字不提复婚的事情。
梅子也不多言语，只是当着前婆婆面到处打电话抱怨：没有结婚证，怎么能托关系办个准生证，孩子都这么大了，掏钱也得办。
前脚打完电话，后脚就听见前婆婆在电话里骂苏文康。
老人骂起人来话也狠。她说你就是要气死我，好好的媳妇不要，好好的孩子不养，成日在外面鬼混。梅子听得解气，让开空好让她使劲发挥。
等前婆婆骂完，梅子上来安慰说，妈，你少骂两句，你这么骂下去，文康该让别人看不起了。再说您年纪大了，别又跟上次一样出现状况，生气对身体不好。
老太太上次住院的时候，梅子是鞍前马后尽力照顾。梅子这么一说，老太太就更是站梅子这边。她说你别管，你大着肚子，我这把老骨头跟他干。
事实证明老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比梅子委曲求全有用得多。孩子在肚子里五个月的时候，苏文康哭丧着脸回家来。梅子能理解他的难处。因为她怀不上孩子，他才找了别人，如今她有了孩子，他在那个女人那里应该很是为难。为难才是个正常人。如果他因为自己怀孕，就马不停蹄甩了那个女人，他也未必太绝情了。
总之不管怎样，梅子现在是赢家。有孩子，有婆婆的支持，有一个愿意回家的丈夫，至于那个女人，梅子不想知道她半分。
梅子跟苏文康约好月底复婚，领完结婚证，第一时间去办理准生证。家里开始买待产包，囤奶粉尿不湿跟小孩子的衣服。小衣服小袜子在阳台上晃来晃去，喜庆又可爱。
苏文康在家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估计是男人反应事情迟钝。梅子不声不响，贤惠端庄，尽显大气风范。
领证的前一天晚上，苏文康洗澡，期间有电话进来。婆婆给接了。
苏文康手机声音很大，梅子站在边上，听到对方是个女的。
对方说苏文康呢？让他接电话。
婆婆一听这口气，显然也知道是谁，立刻跟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吵。婆婆说他在洗澡，他不接，你妈怎么教你的？你要不要脸？我儿子认你，我可不认你。我告诉你，我儿媳妇都快生了，你趁早收了心。
对方说，怀孕了不起啊？你去问问你儿子，我给他孩子都打了俩了。哦，我忘了，第一次打胎的时候，你们家刚好死了人，他没告诉你？
梅子脑袋嗡了一声。
她再次捋了一下，苏文康奶奶去世的那会儿，她正在准备试管，也就是说，她焦头烂额准备要一个孩子的时候，苏文康就跟这女的有了孩子。就在她受尽疼痛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苏文康带女人去医院打了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个，他没能回家参加奶奶的葬礼，还顺势把不能去的由头，盖在了梅子头上。
这也太惊悚了，简直骇人听闻。
这么捋下来，苏文康要跟她离婚，并不是因为孩子，甚至可以说，苏文康对孩子，根本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倘若他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他当时就应该跟那女的结婚把孩子生下来，而不是去打掉，打掉一个不算，还打掉两个。
这么看来，那天得知她怀孕，苏文康那个态度，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自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梅子，这个时候彻底傻了。这种打击，比苏文康要离婚，比怀不上孩子都来得猛烈。男人到底想要什么呢？要自由？还是享受在两个女人之间自由切换的刺激？他心里到底爱谁呢？爱梅子，梅子彻底不信了。爱那个女人？梅子更不信。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让喜欢的女人连着打掉两个孩子。
比下来，那个女人依旧是自由的，而梅子瞬间被送上了烤架，进退两难。从赢家到输家，也就片刻之间的事情。梅子看着婆婆，婆婆也看着她，两个人都等着洗澡间的男人出来，却又害怕男人出来。
肚子里的孩子踢了梅子两脚。男人出来，湿漉漉地擦着头。
“怎么了你俩？”他问。
梅子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惨。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心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往后余生，三餐四季，都只是过日子而已。
“今天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去民政局排队。”梅子转身，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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