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一部新人作家的作品,竟然令两位电影大咖曹承佑和裴斗娜坐镇,它就是《秘密森林》;星移物换,睽违三年之久,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终于迎来了它的续集《秘密森林2》。
这部韩剧不适宜在吃饭时观看,因为它太过真实,会隐隐地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也不适宜每周两集更新地追着看,因为它的悬疑成分会在空白的五天令人处于抓心挠肝的状态。
所以,我是俟剧集完结才去看的,看完以后,心中只道,李秀妍作家果然没有叫人失望,而且有很大的可能会出现第三季。
《秘密森林2》整体采用的是“半透明的双层结构”,这种戏剧结构倾向于分出两条通道。
一条道路是浅显层面的,作为影视剧,《秘密森林2》的可看性在一众悬疑剧的行列之中也属于翘楚的地位,以商议调查权为主线,从第一集大学生溺死,再到警察自杀疑云,最后到别墅不正当招待案,一层层抽丝剥茧,彼此之间相互牵连,又相互独立,而徐东宰被绑架如同榫卯一般,将这三桩案件联系到一起。
《三侠五义》有言:“书中有缓急,有先后。叙事难,斗笋尤难。必须将通身清理,那里接着这里是丝毫错不得的。”
目前悬疑题材的影视剧中比较流行的一种类型,是每一集或者两集解决一个小案件,稍微精巧些的,会将这些次要案件与主要案件相互关联,线索亦是有所婵媛,如这般升级打怪,直至通关,每一步都踩在人们的兴奋点上,而这些影视剧中的大多数终究流于技巧,失其真意。
相比较而言,《秘密森林2》前期的节奏则放缓许多,羼进大量的可用信息,如一位看透世事沧桑、身心俱疲的老者,悠悠然回望那些随风而逝的往事,有他的友人、爱人和家人,有他的笑容和泪水。
简言之,前面十一集几乎都在埋伏笔,到了第十二集,金厚政露出马脚,如同戏台子塌了一角,顿时烟尘四起,生旦净末丑相继惊呼大叫,花容失色,扭作一团,满座便是一堂哄笑,而这哄笑背后又是无尽的萧索和凄凉。
紧接着,黄始木察觉疑点,顺藤摸瓜,那真相如拔起萝卜时带出的泥巴一般接二连三出现。
黄始木与韩如真等人的行动如同掉入枯草堆的火星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势尽情地焚烧着一切,照亮四周黑黢黢的荒原。在他们的一再坚持下,最终使数桩疑云密布的案件得以真相大白。
看心理学书时,见有一个名词叫做“延迟满足”,指的是做某一件事时获得的享受感和愉悦感在等待一段时间以后会成倍叠加,人会变得更加快乐、幸福。
于我而言,《秘密森林2》的剧情在十二集之后,就是这样的存在。
此时,剧情节奏加快,一路看下来,周遭之人不论好坏良莠,皆似泥沙俱下,像是有一口巨大的漩涡暗流,布于检、警两方的脚底,将许多人吞了进去。在此间,人人都仿似有了嫌疑,他们对于真相讳莫如深,对于信仰吞吞吐吐。
一片云遮雾罩中,观众会按捺不住好奇心,随着剧中角色辗转于各色场景,只为找寻最后的真相。
当真相揭晓的那一刻,满足感也就达到了巅峰。各人的结局遂成为暗暗散开的余韵,成为风波后的一圈圈涟漪。
第二条通道,是深层次的,它径直通向作品的主题。《秘密森林2》的海报宣传语有如斯短句,点明中心,即“沉默之人,皆为共犯”。
在这部电视剧里,我们都看到不同程度的沉默,形式各异的沉默。在这张名为“沉默”的幕布之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迫提前结束,他们的死亡被忽视,被篡改,被掩盖,被草率处理。
就好像韩如真对崔光所说的那般:“虽然这是自杀,但也是他杀啊。”
沉默的幕布自上而下,仿佛覆盖了各个阶层的人们,将每一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下,它没有实质,却千姿百态,无处不在,藏在人们的佯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神色里。
第一桩大学生溺水案件中浮光掠影似的提到“前官优待”,直到剧终姜检察长为避开它而隐世,草蛇灰线,长达整部剧集。
单单以失去朋友的金厚政的证词看来,他极其无辜,与朋友出门结伴游玩,谁知在他睡觉期间,两个朋友跑出民宿,不幸溺水身亡。然而,事后对证时他躲闪犹疑,处处都显得刻意、可疑。
稍微耐心些,去掀开这层友情面纱,会发现这次结伴出游底下,却是长达数年的校园霸凌的受害者和施暴者双方心怀鬼胎的出行。
再到底下一层,隐约可见人心的黑暗地带。蝼蚁力弱,尚知智取,何况人乎。
为了摆脱被勒索、被欺压的不堪现状,金厚政走上了玉石俱焚的道路。他以为计划周密,像是洒下奶酪屑,引鼠出洞一般,尔后,用捕鼠器抓获它,似那般水到渠成地将欺凌他的两位同学伪装醉酒溺死。
如此,真相就会被掩藏在海岸边团团迷雾之中,他也能如焕然新生一般开启新的生活。但徐东宰步步紧逼的搜索与调查,令他惶惶不可终日,以致于一错再错。
第二桩案件,尽忠职守的警察宋启贤因替他人打抱不平,被署长迁怒,迫于指令,从东豆川警署刑警职位调到细谷派出所的巡警组,又因为在当地不愿同流合污,不愿与同事们一齐收商户们缴纳的“保护费”,成为被孤立、排挤的对象。
他非但在工作期间,患上重度抑郁症,靠服食药物度日,还要承受同事和上司的霸凌以及其他旁观者的沉默以待,此外,搜集证据时重重受阻。
终于在某一天,他在盥洗室自杀。种种疑点与证据都指向了他的同事们,但惩罚还是在贿赂案子曝光时来到的,可所有人都受到惩罚,惟有组长降低一级,安然无事。
他古道热肠、仗义执言反而为自己招致祸端,他廉洁奉公、恪尽职守反而引来杀身之祸,精神上的压力令他几近溃泻。
他的死亡是一记警钟,震响的是主角们的内心世界,却没有让三缄其口的旁观者打破沉默,主动说出真相。
第三桩案件,是前检察长朴光秀于驾驶途中心脏麻痹离世。
这本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交通案件,可是仔细翻阅案牍,就会发觉根据其亲友供词,朴光秀因为体内缺少分解酒精的酶,所以丝毫不会饮酒,再加上他弥留之际不仅把车辆安置停当,并且曾用手机拨号119,求取救助。
他的死亡出于偶然,然而如何发现这一切,如何令这一切改头换面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却是出于预谋之内。此案件,检、警两方各有高层牵涉其中,禹太河本身就在现场,崔光则因为上司的一通电话赶赴现场,两人知法犯法,同时隐匿真相。
这其中还穿插了两个小案件。
其一,是张健在调查权商讨会上提及的传贳租房诈骗案。
传贳是韩国特有的租房方式,特点在于要交付一大笔押金,诈骗犯利用该点,获得巨额资金,随即卷款潜逃。张健等人日夜追踪,逮捕到他,却苦于不能及时收到调查令。
这一封搜查令的发放与否牵扯到检、警方里个人恩怨纠葛。检察官将个人恩怨凌驾于司法公平之上,这也是检方独占调查权,权力过大所衍生出的弊端之一。检、警本为卫护社会治安而诞生,却在争权夺利的风暴里迷失自我。
其二,是徐东宰经手办理的一件未成年校园霸凌案。
在韩国,十周岁以上、未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触犯刑罚法律的未成年人,称之为触法少年,而有这一道屏障保护,他们不会受到处罚。
在这起案件里,少年学生打伤同学,把对方打到鼻青脸肿,却还若无其事,说自己要去上补习班。当徐东宰提出“保护处分”,他要求实施“听课命令”,散漫至极,完全没有将此事略萦心上。他熟知法律,不去遵守,反而抓住其中的漏洞,为自己遮掩,逃脱惩罚。
片头出现过一段话:“追逐真理迈步前进,向着正道踏步前行,这一切都是无止境的过程,一旦停下脚步即宣告失败,向着变化前行,如同将自己的双脚化作细针,引着无形的细线,无休止地迈步向前。以一丝希望胜过无数绝望的信念,怀着永不止步的决心再次上路。”
这些话语是在为整部剧集提纲挈领。看到剧终,始知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第一季里,李彰俊为了消除邪恶与罪愆,化身为怪物,被黑暗吞没,尹科长难舍亲情与友情,沦为弄权者手中一把锋利的刀;第二季里,禹太河道貌岸然,欺上瞒下,只为一己之利,哪怕已被揭穿,依然巧言令色,崔光替上级抹消出入死亡现场的痕迹,成功被拉下水,有心忘却前尘,但无力回天。
时代在不断变化之中,司法制度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它们不断地被建立,不断地消失,不断出现谬误,不断被修改,像是一条上下波动、起伏不定的函数曲线一般。
而真理始终站在最高点,只能无限接近,却不能到达。它藐藐然俯视下界的芸芸众生,或者蚕食,或者鲸吞,消失于朝着真理前进的正道上。
李彰俊、崔光等人是在追寻真相与信仰的道路两旁横卧的尸山血海。
他们的尸身腐化,如岩石侵蚀风化,融入泥土,因此,真理之路的两边总是鲜花着锦,烈艳灼人,芳香扑鼻,极少有人能不为所动,也极少有人能最后抵达心之所向的终点。
李彰俊、崔光等人是“无数绝望的信念”之一,而黄始木、韩如真、张健等人是升腾起的“一丝希望”。
我们的太平世界,是因有他们负重前行。他们是海平面远处跃出的朝阳,射出万道光芒,将光明泼洒成点点如鳞的金屑碎光,长留于每一双能够看见光明的眼睛中。正如莎翁所言“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销毁,但你的长夏将永远不会凋落”。(文/月落星沉)
参考作品
余秋雨《艺术创造学》
石玉昆《三侠五义》
莎士比亚《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全文共3572字,感谢阅读,欢迎点赞和留言。下篇文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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