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郑依妮
人类探寻永生的步伐从未停止。
《无题》/空山基（艺术家）
世卫组织预测：到2030年，全球死亡人数将从2015年的5600万人上升到7000万人。出现死亡高峰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死于心脏病及癌症的病人的增加；其次，人类寿命延长带来的死亡推迟。
日前，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收集的数据显示，2021年仅过去6个月，但新冠病毒造成的死亡人数已经超过2020年全年的死亡人数。截至2021年8月3日，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死亡人数累计达424万人。
然而，人类探寻永生的步伐并没有停下。如今，全世界大约有350人把自己冷冻起来——或者是全身，或者是头颅。他们希望将来有一天人类能够攻克死亡，让他们有机会“死而复生”。
他们希望将来有一天人类能够攻克死亡，让他们有机会“死而复生”。/电影《攻壳机动队》剧照
冷冻人体，是实现人类永生的正确路径吗？
人类可以实现永生吗？
从生物学来说，人类的生命是有周期的，都会经历生、老、病、死四个阶段。
2012年，人类首次提出以“永生”为目标的高科技研究计划。该计划又名“阿凡达计划”，有超过100名科学家加入，目的就是为了实现“永生”。该计划希望把人类思维移植到机器身体中，以实现长生不老——也就是说，让人类的思维长存。因为人的身体会衰老，但思想不会，只要把人的“灵”与“肉”分离，就可以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因为人的身体会衰老，但思想不会，只要把人的“灵”与“肉”分离，就可以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永生”。/图·unsplash
这听起来有点像天方夜谭，但随着科技进步，谁又敢说它毫无希望呢？
琳达·张伯伦是美国阿尔科生命延续基金会（Alcor Life Extension Foundation）创始人。在她看来，宣告某人死亡，只不过是医学无法做到让病人起死回生的借口而已。包括她丈夫在内，她的3名家庭成员已经被冷冻保存。张伯伦说，有些人为全家报名，去世后都冷冻起来；有人则给只有3岁的孩子报了名。
张伯伦说：“想象一下，未来50年到100年，起死回生术梦想成真，那些逝去的人能重生，该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
诡异的是，这种人体冷冻技术的起源并非因为科研的成功，而是受一篇科幻小说启发。1931年，美国《奇异》杂志发表了一篇科幻小说，小说主人公詹姆斯去世后，遗体被放置在外太空。在真空和寒冷的环境下，遗体得以长时间保存。几百万年后，人类不幸灭绝，但詹姆斯的遗体还在。外星人发现后，将詹姆斯的头颅移植到一个机械身体中，复活了詹姆斯。
外星人发现后，将詹姆斯的头颅移植到一个机械身体中，复活了詹姆斯。/图·unsplash
这本科幻小说的情节，科学家罗伯特·埃廷格认为具有可行性，他列举了大量冷冻后成功复苏的案例，证明小说中的人体冷冻技术是可能实现的。之后，埃廷格专注于人体冷冻技术的研发，有不少人加入这个项目，表示愿意用低温冷冻技术（cryo-preservation）把自己的头颅保存起来。埃廷格因此被称为“人体冷冻学之父”。
在美国加州，科学家成功用一种化学固定剂保护了一个猪脑。用这种方法处理后，再进行低温冷冻将不会损伤大脑；但同时也意味着，不可能再让它实现生物复活。
美国阿尔科生命延续基金会、美国人体冷冻机构（CI）和俄罗斯的人体冷冻机构（KrioRus）是世界上最大的做人体冷冻的公司。我国的山东银丰生命科学研究院在2017年也完成了首例人体低温保存。
但有个问题：就算100年后的技术可以“复制”冷冻后的整个大脑，“你”是“你”吗？
就算100年后的技术可以“复制”冷冻后的整个大脑，“你”还是“你”吗？/图·pexels
机器大脑，人机交互，赛博朋克的未来近在眼前
一个名叫迈特的男子，儿时就患有帕金森病。他的大脑中被植入两根电极，每根长15厘米。这两根电极与植入他胸部的一个电子脉冲启动器相连，通过它干预大脑中的电子信号，帮助他实现行走。目前，全世界有上万人在身体内植入了各种芯片和电子设备。未来，人体内植入各种芯片和电子设备，使人成为半肉体、半金属的超人，这或许并不是梦。
肯·海沃斯是美国大脑保护基金会（The Brain Preservation Foundation）主席。根据他的设想，人类大脑就像一部电脑，如果把人脑所有的信息进行扫描和储存，绘制一幅完整地图，将来就可以把个人的大脑信息下载和上传。
海沃斯虽然热衷于低温冷冻理念，但和许多科学家一样，他对若干年后是否能够成功解冻、让人体复活表示怀疑。因为现在的冷冻技术还无法保障大脑不受损伤，更不要提让大脑复活了。
未来，人类可能通过机械装置实现永生。/图·unsplash
海沃斯说：“人脑就像电脑软件一样，它支配我们的一切行为，只不过人类大脑是生物大脑而已。”按照他的理念，未来人脑信息可以被扫描、下载、储存再上传。只不过未来的载体不再是生物大脑，可能是机器人或机械大脑，它载有逝者所有的信息和记忆。未来，人类可以把思维上传到云端，科学家可以扫描你的大脑，并把它变成电脑模拟器。
海沃斯认为这可能是人类的未来，并相信它具有改变游戏规则的重大意义。他说：“希望在不远的将来，所有医院都能给病人一个选择，即他们是否愿意保存自己的大脑，以便在未来世界有‘醒来’的机会。”
但如果冷冻大脑复活，那么地球将变成一个“有脑无生命”的世界，因为人类留下了“过去的思想存储的记忆”，而肉体变成了“机器”。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人类的肉体延续也就没了，变成了一个个“机器”——这就是地球未来的景象。
电视剧《黑镜》中就有这样一幕：女主角在丈夫意外去世后，想“复活”丈夫，她通过数据公司，借助去世的爱人留在Facebook、Twitter等社交网络上的大量数据，重建了一个模拟丈夫人格的人工智能机器人。《黑镜》中的场景，如今已经变成现实。
电影《黑镜》剧照
身患绝症的美国女孩露西临终前，决定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录制的视频甚至性格特征等资料以数据的形式保存，将这份“数字遗产”留给自己的亲人、朋友。《华尔街日报》记者乔安娜·斯特恩帮露西找到了 HereAfter AI 公司。这家公司致力于记录人们的语音、声音特征等，并根据这些数据在算法的调整下创建语音机器人。
詹姆斯·弗拉霍斯是 HereAfter AI 公司创始人，Dadbot 是他以离世的父亲为数据原型创建的语音机器人。弗拉霍斯将父亲的访谈记录、视频聊天等内容作为基础数据，通过 AI 算法调整，Dadbot可以回复弗拉霍斯的问题——并且是以他父亲的口吻，甚至可以安慰他，比如讲个故事、唱歌等。对于弗拉霍斯而言，这些内容他大多听过，但语音机器人能再次展现父亲的生活方式以及他和父亲之间美好的瞬间，是不错的情感安慰。最终，在弗拉霍斯的帮助下，露西成功将自己的声音信息数据化，创建了一台语音机器人并植入智能音箱。
美国作家安德鲁·卡普兰去年参与了Nectome公司的HereAfter计划，通过AI对话技术，把自己的记忆保存在互联网中，并将亚马逊Alexa等智能语音助手作为出口。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他将成为史上第一个生活在互联网数字世界中的人。但是，虚拟版卡普兰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和真人仍有一段距离——哪怕它以真人的数据为基础。
相比于纯粹的视频或者音频信息，这种智能语音机器人显然更强大。它具备互动能力，能对人们的询问做出反馈，能真正实现聊天，和真人相近的语调也能增加沉浸感。
3D打印可以制作人体器官，那是否可以打印出完整的人？
2019年8月20日，北京，机器人大会上展示的脑外科机器人。/视觉中国
比起冷冻人体，3D打印技术更容易实现。随着3D打印技术的逐渐成熟，3D打印被越来越多地应用在医学实验上，已经可以做出人体器官，这被认为是人类生命延续最好的方法。
早在2015年，3D打印就可以做出人体心脏模型，为残疾人打造假肢。一家名叫Cellink的瑞典公司通过生物打印技术，“打印”出人的鼻子、耳朵及其他一些组织。这项技术主要用于生成用来测试药物和化妆品的软骨及皮肤细胞。
Cellink联合创办人兼首席执行官埃里克·戈登霍姆相信，20年之内，这项技术将更加成熟，可以用它来生产用于人体移植的器官。
这种人造器官的移植，现在已经有很多成功的案例，虽然目前还没有普及，但业界普遍认为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实际上，以当今的科技，3D打印的心脏已宣告成功。只要自身健康状况允许、有一些资金储备，便可以进行心脏移植。在实验成功的案例中，还没有发现排异等副作用。除了心脏，肾、动脉血管、肝脏等都曾被成功打印，现在的3D器官打印技术，几乎可以复制完整的人体器官。
虽然人活着是件好事，但不代表永生就一定是好的。 /图·unsplash
英国利物浦大学哲学系负责人迈克尔·豪斯凯勒教授认为，虽然人活着是件好事，但不代表永生就一定是好的。
豪斯凯勒说：“如果我们都永生了，就不太可能给后来人提供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因为许多人可能会选择不再要小孩。果真如此，那整个世界、整个人类社会将非常不同，因为再也没有新人出生了。”
我们不得不依赖现存的这些人来创造艺术、科学、哲学，等等。但是，豪斯凯勒提醒，随着肌体和大脑的老化，人们理解新事物的能力、表达思想的能力会随之退化，这就是我们需要新人的原因。
除了科技问题，最难跨越的难题是探索永生涉及的伦理问题。
2014 年约翰尼·德普主演的科幻电影《超验骇客》中就有这样一幕：当妻子将威尔卡斯特博士（约翰尼·德普饰演）的思想上载到互联网之后，虽然重逢那一刻十分欣喜，但久而久之，她也会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丈夫。
实现永生之后，人还是之前的那个人吗？它又会对在世的人产生什么影响？/图·pexels
实现永生之后，人还是之前的那个人吗？它又会对在世的人产生什么影响？数字化永生是否损害了人权？人类社会是否已经准备好接受人机结合的新人类？这一系列问题，都极难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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