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干的地瓜干如何做糖色(记忆中的地瓜干)(1)

网络配图,下同

作者:沈传法

我自小喜欢吃煮的地瓜干,而不愿吃煮的地瓜。母亲每次煮地瓜干时,开锅以后都要加点凉水,再烧开,然后焖一焖,地瓜干就变得十分绵软丝滑,甘如板栗,口感极佳,吃起来如三月沐风,六月茹雪,给人无尽的濡沫江湖之感。

地瓜,在中国北方叫红薯,方言叫芋头,也叫红芋,最早是在明朝万历年间从菲律宾传入中国。因其产量高,耐干旱,耐贫瘠而被大量种植。后来,中国的中医看它不仅撑胃抗饿,还能和中、利水、健脾,便把他列为一种中药,算是一种“拿来主义”的文化交融。现在,有研究者发现其抗癌作用更是不容小觑,便把他列为抗癌之王。其实,地瓜干有一大用处是酿酒,地地道道的粮食酒。小时候,三斤地瓜干换一斤白酒的经历,想必很多人都经历过。地瓜干酒浓烈、甘甜、后劲足,并且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地瓜清香,恰似家乡人淳朴率真的个性。

小时候粮食产量低,家家户户都会种地瓜,尤其是在山区丘陵地带,干旱少雨,更是被大量种植。每年秋收后,刨出的地瓜都要作为主食进行贮藏,一直到春天,时间长达半年之久。这期间,地瓜本身仍有呼吸作用及各种生理的变化,病害容易感染蔓延,导致腐烂,即便是放在很深的地窖里,也很难保持完好。容易发芽,长毛,霉变什么的。如果有破皮、断伤、带病、经霜和水渍的,更难储存,因此就把地瓜擦成片,晒成地瓜干,然后保存。如果想吃地瓜面煎饼、呱嗒(宁阳方言,水煮的饼子)什么的,就把地瓜干磨成面粉,如果做地瓜粉条,就复杂多了。

小时候,母亲在生产队粉坊里做过粉条,我跟在后边玩,目睹了整个过程。当时都是选新鲜的好地瓜,经过清洗、粉碎、打浆、过滤、沉淀、合浆、漏条、烧煮、冷却、晾晒等各种环节,一步步完成。上好的地瓜粉条颜色发黄、发青,偏褐色,还有一种白得透明的。营养丰富,软糯喷香,口感独特。一盆猪肉炖粉条,两杯地瓜干烧酒,吃起来绝对很爷们,只是现在纯正上好的地瓜粉条越来越少了。

晒干的地瓜干如何做糖色(记忆中的地瓜干)(2)

地瓜干的制作过程相对简单。每年深秋,田里的地瓜陆续成熟,用镰刀砍去覆盖在上面的地瓜秧,便能看到熟透的地瓜撑破地面,鼓鼓的,胖胖的,一墩大大小小的好多块,如四世同堂的一大家子人串了起来。圆的,扁的,长的,短的,扭着腰的,歪着头的,拧着鼻子的,瘸着腿的,形状各异,尽显妖娆之态。

刨出来后,就准备擦(切)地瓜干了。时间大多是选在月朗星稀的晚上,白天刨,晚上擦。擦地瓜干用的是一种特制工具,在我们那里叫做“擦床子”。一块长的薄木板,一头削细,可以用手握住,中间挖洞,固定一块镰刀,下面留一点空隙。也有把镰刀固定在一条长凳子头上的,形式多样。用手拿住地瓜使其快速运动,地瓜就在镰刀下变成了厚薄均匀的地瓜干。擦完后,把地瓜干撒在地上,均匀摆开,等待风吹日晒将其晾干。后来,又有了手摇的简单机械,增加了速度,减少了劳动量,还更安全。

晒干的地瓜干如何做糖色(记忆中的地瓜干)(3)

深秋的夜晚,月挂中天,蛐蛐鸣叫,天地间亮如白昼。铺满地瓜的田野白花花一片,像下了一层薄薄的雪。清脆的嚓嚓声此起彼伏,像夏日里大黄狗的气喘,把充满寒意的夜晚,摇曳的春意融融。更像骤雨后池塘里的蛙鸣,没有蝉鸣的高亢,但听起来青翠欲滴。环顾四周,远远看去,明暗交织的夜晚,如迎风舞动的美人,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我当时年龄小,因为擦地瓜有危险,大人不让我干,稍不留心容易擦破手,而且劳动量也大。但我感觉手握擦床子,用力一擦,下面“啪”一声掉下一片,太有趣了。所以,当我挎着篮子摆地瓜干时,总感觉无聊,心烦了就双手捧起,向远处一撒了事。然后静静地蹲在麦地里发呆,哥哥姐姐也不喊我,任由我无缘无故地愣神,胡思乱想。时间平静得如一道没波没浪的河流,星星也沉默得岁岁年年。父母劳作的身影,看起来也如一条自古至今的河流,九曲回肠,望不到尽头。

晒干的地瓜干如何做糖色(记忆中的地瓜干)(4)

如果天气好,地瓜干在地里晾晒三四天后,便可拾起,运回家贮藏起来。拾地瓜干时,一会站起,一会蹲下,腰酸背痛的。一大片晒干的地瓜干中,有时一片枯黄的树叶如恋人一样,夹在中间。有时一根不知从哪里吹过来的小树枝,紧紧地拥抱着雪白的地瓜干和黄色的土地,仿佛一切是属于他们的,人类只是为了简单的生存去占有。拾起后,装进袋里,运回家,储存起来,以备长期食用。

擦地瓜干,晒地瓜干,既费时,又费力,如果赶上天气不好,下起绵绵秋雨,晒在田里的地瓜干就会发霉、变质。这是令父母最苦恼的事。现在想想,人对于生活来讲,始终不是主角,更多的时候是生活在一种尴尬中的配角。

现在的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地瓜干了,也多年没再去擦、去晒、去拾了。那一片片意味着温饱的地瓜干,留在了记忆里。月亮之下的擦地瓜声,是一支清远的笛,刺破着黑暗中模糊的希望。

生活,已经变得苍老。年过半百的我,在面对故乡时,我感觉我不是生活的归人,只是一段时间的过客,一个父母肩头劳作的影子。但温饱以后,我依然喜欢用熟悉的眼睛,去寻找熟悉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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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传法,山东宁阳人。本文载作者公众号“平原炊烟”。网络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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