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金瓶梅》堪称明代生活之百科全书,上自官场运作,下到百姓日常,靡不毕载。

当时物质文明既然发达,娱乐选择自然也多样,书中人物即常于各种场合不断进行双陆、象棋、投壶、斗叶、骨牌、掷骰……等五花八门之游戏,其中,骨牌更是一大重点。

然而,骨牌游戏流传至今已转成「天九牌」、「推牌九」,虽然牌色、张数等未有稍变,但游戏内容与方式已经有所不同,且诸多带有「附会文史」意涵的组合牌型皆不再使用,仅剩牌种的文、武之别与点数的大小之较。

徐少骏百科(徐少知秀荣)(1)

今日即便熟悉天九牌之玩家,回头检视《金瓶梅》所述的牌戏场景,必仍有不知所云之感,何况一般大众?以下试全幅展示《金瓶梅》中之牌戏场景,冀重现当日牌戏样态并简论其和文意之关系。

源流、形制

明.张自烈《正字通.牌》:

牙牌,今戏具,俗传(北)宋宣和二(1120)年,臣某疏请设牙牌三十二扇,计点一百二十有七,以按星宿布列之。……(南宋)高宗时,诏如式颁行天下,今谓之「骨牌」。肰皆博塞格五之类,非必自宣和始也。

骨牌,即「宣和牌」,多以牛骨、象牙制,故又名「骨牌」、「牙牌」。全套卅二扇(正牌(官牌)廿四扇,杂牌八扇[1],如图一),每扇上下各有一至六点,除一、四为红点,余为黑点。单扇之牌或有专名,数扇组合之牌亦然。

扇型、牌型之命名,来自扇面上的点数与颜色,时象形,时会意,时谐声,诸牌谱更配以相应之诗词,以增风雅与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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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三人、四人同玩皆可,正规的玩法是每人手持八扇开局[2],庄家就其手中之牌,选择以两扇、三扇、六扇、八扇一组的牌型出牌。

实际展示(一)

第十八回:

少顷,只听房中抹的牌响。……孟玉楼正在床上铺茜红毡看牌。见经济进来,抽身就要走。月娘道:「姐夫又不是别人,见个礼儿罢。」……当下玉楼、大姐三人同抹,经济在傍边观看。

抹了一回,大姐输了下来,经济上来又抹。玉楼出了个天地分,经济出了恨点不到头。吴月娘出了个四红沉八不就,双三不搭两么儿,和儿不出;左来右去,配不着色头。

……这金莲近前一手扶着床护炕儿,……,在傍替月娘指点说道:「大姐姐,这牌不是这等出了。把双三搭过来,却不是天不同和牌?还赢了陈姐夫和三姐姐。」[3]

孟玉楼出的是「天地分」。天地分,骨牌名,有三扇型[4]与两扇型[5]两种(如图二、图三)。

天地分(三扇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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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分(两扇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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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经济出的是「恨点不到头」。恨点不到头,骨牌名,又作「恨点不到」,三扇一副,因为其中的斧牌(五六)再多个么点就是天牌(六六),故称之(如图四)。

恨点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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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月娘出的是「四红沉八不就,双三不搭两么儿,和儿不出」。

四红沉、八不就,两者皆骨牌名,乃「带有『四红沉』的『八不就』」[6]之复合骨牌。

四红沉之具体牌型文献未见,依明《新板增补天下便用文林妙锦万宝全书》[7],明《新刻天下四民便览三台万用正宗》[8],清.金杏园《重订宣和谱牙牌汇集》[9]所录「八红沉醉西施」、「七红沉醉杨妃」,明.栖筠子《牌统孚玉》之「八红」,

《续修四库》景印明正统成化间《宣和牌谱》[10]之「沈醉西施」、「醉杨妃」,皆八扇型[11],且「八红沉」中八扇全带红点,「七红沉」则八扇中有七扇带红点[12]。

因而推论「四红沉」亦应八扇之型,且其中有四扇带红点。

白维国《金瓶梅风俗谭》认为「四红沉」牌面同「落花红满地」(如图五)。

然「落花红满地」一来非八扇,二来「一四」属杂牌,三人玩牌时,已先剔除,白说恐不确。[13]

落花红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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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将前述八红沉牌谱图示如下:

《万用正宗》、《万宝全书》、《续四库.宣和牌谱》录「八红沉醉西施」、「沈醉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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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统孚玉》录「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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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牌汇集》录「八红沉醉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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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不就,白维国称指「每张牌的点数都跟『八』接近或有关(例如倍数),但是都未成『八』」[14],亦恐未确。

盖《牌统孚玉》卷二曾定义:「取八扇俱不成一牌。」同书卷四〈歌诀.宣和八不就歌〉亦云:

「一天二地两人牌,五六长三二六来。双蝶戏梅和一对,天三四五六长偕。余官错落真难配,杂色参差岂用排?试把宣和分四副,都为不就莫疑猜。」

〈宣和八不就歌〉前一二、三四句所描述之牌面正与《万宝全书》所录三款「八不就」中的其中两款(如图九、图十)相同。

〈宣和八不就歌〉(一二句)、《万宝全书》三款之一、《牌统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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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八不就歌〉(三四句)、《万宝全书》三款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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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以外,「八不就」尚有多款,如:

《牙牌汇集》、《万宝全书》三款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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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用正宗》录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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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四库.宣和牌谱》录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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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郑旭旦《混同天牌谱》曾称「八不就」等骨牌:「为类甚多,不能悉载,因各举一以例,其余观者可以意会」。

由上述五款,应可确认「八不就」亦为八扇型,且八扇中任取三张皆不成有名的牌式。

从「吴月娘出了个四红沉八不就,双三不搭两么儿,和儿不出」,知吴月娘手上有八扇牌(八不就),其中四扇带红点(四红沉)。

另两扇「双三不搭两么儿」,则吴月娘拿的不是双三(长三,如图十四)和两么儿(地牌,如图十五)搭。

不是「双三」和「两么」搭,自然就是两张「么三」的和牌(如图十六)。

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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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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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儿(和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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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为吴月娘看牌不精,因此「左来右去,配不着色头」。

还是潘金莲指点说:「大姐姐,这牌不是这等出了。把双三(指两张有三的和牌)搭过来,却不是天不同和牌?」

按《续四库.宣和牌谱》「和牌天不同」作:和牌

天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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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知吴月娘手上八张牌为「和牌(和儿)」加「天不同」(如图十七)。如此则胜过孟玉楼的「天地分」和陈经济的「恨点不到头」。

天不同,骨牌名,六扇一副,因每扇都至少带一个「天」(六点),另外半面点数全不同,故称之。

只是有一个问题:一套牌只有两扇「天牌」(六六),孟玉楼已有了一扇(「天地分」),陈经济又有了两扇(「恨点不到头」),吴月娘「天不同」又要一扇,颇不合理。唯一的解释是使用两套牌合玩。[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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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展示(二)

第二十一回:

止是吴月娘同众姐妹,陪西门庆掷骰猜枚行令。

轮到月娘跟前,月娘道:「既要我行令,照依牌谱上饮酒:一个牌儿名,两个骨牌,合《西厢》一句。」月娘先说了:「掷个六娘子,醉杨妃,落了八珠环,游丝儿抓住荼蘼架。」不犯。

该西门庆掷,说:「我虞美人,见楚汉争锋,伤了正马军,只听见耳边金鼓连天震。」果然是个正马军,吃了一杯。

该李娇儿,说:「水仙子,因二士入桃源,惊散了花开蝶满枝,只做了落红满地胭脂冷。」不遇。

次该金莲掷,说道:「鲍老儿,临老入花丛,坏了三纲五常,问他个非奸做贼拿。」果然是个三纲五常,吃了一杯酒。

轮该李瓶儿掷,说:「端正好,搭梯望月,等到春分昼夜停,那时节隔墙儿险化做望夫山。」不遇。

该孙雪娥,说:「麻郎儿,见群鸦打凤,绊住了折脚雁,好教我两下里做人难。」不遇。

落后该玉楼完令,说道:「念奴娇,醉扶定四红沉,拖着锦裙襕,得多少春风夜月销金帐。」正掷了四红沉。

这次游乐综合了酒令、唱曲、骨牌与掷骰。

参与者要宣念令词,令词结构规定要有一个曲牌名、两个骨牌名和(元.王实甫)《西厢记》里的一句话,且三者要有意义上的关系,不能随意搭配,最后再掷出骰子。

因每扇骨牌的牌面都可分上下两半,点数又是一至六点,故两颗骰子的点数正好可以凑成一扇骨牌的点数。

组合所有骰面,看骰面是否符合宣念的骨牌,只要掷中两副骨牌名中的一个,就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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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不避繁琐,将七人宣念之骨牌与对应骰面列出。

「醉杨妃,落了八珠环」,酒令固定套语,明《士民备览万珠聚囊不求人》[16]作:「七红沉醉杨妃,落了八珠环,污坏锦裙襕。」[17]

只是检视以下所有各副骨牌均为二扇或三扇组合,知此「醉杨妃」亦当为二扇或三扇组合。

而二扇或三扇组合之「醉杨妃」骨牌名,未见各牌谱,且吴月娘所掷出的骰面与其所念牌名不符(不犯),因此此处暂无法列其骰面,待将来再考。

醉杨妃[18],骨牌名,又作「七红沉」、「七红沉醉杨妃」,有多种牌型,兹将《续四库.宣和牌谱》录「醉杨妃」等多种牌型列出,供大家参考:

《续四库.宣和牌谱》录「醉杨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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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用正宗》、《万宝全书》录「七红沉醉杨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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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牌汇集》录「七红沉醉杨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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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珠环则象形,以每一红点为一珠,八点成八珠。骨牌如下(如图二十一):

八珠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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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锋、正马军,骨牌名。楚汉争锋,两扇均五六,象两军对峙(如图二十二);正马军,象布阵,八红点喻马队,正马当先(如图二十三)。型如下:

楚汉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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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马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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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掷中「正马军」,故其骰面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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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士入桃源,惊散了花开蝶满枝」,亦酒令固定套语,《不求人》作:「二士入桃源,看了桃红柳绿,惊散花开蝶满枝。」[19]

二士入桃源,骨牌名。四为红点,以喻红花,以红花喻桃源仙境;两个么点代表刘晨、阮肇,取刘、阮入天台山之典,故称之(如图二十五)。花开蝶满枝,骨牌名。四红点喻花,六点喻蝶多(如图二十六)。

二士入桃源: 花开蝶满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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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落红满地胭脂冷」,出《西厢记》第二本第三折〈耍孩儿〉。且「落红满地」亦骨牌名(落花红满地),牌面详上(图五)。惟李娇儿掷骰不遇,故骰面不明。

「临老入花丛,坏了三纲五常」,亦酒令固定套语。《不求人》作:「临老入花丛,使了夺钱五,坏了三纲五常。」[20]

临老入花丛,四为红点,象征花朵或女子;六点取「六十耳顺」之意,象征老人。

老人被群花围绕,故称之(如图二十七)。三纲五常,骨牌名。斜三点,取其数,为三纲;五红点,亦取数,为五常(如图二十八)。

临老入花丛: 三纲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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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掷中「三纲五常」,故其骰面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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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梯望月,骨牌名,又作「踏梯望月」。两黑一列象梯,红点象月,便成搭梯望月(如图三十)。春分昼夜停,又作「昼夜停」,骨牌名。以春分当日,昼夜时间等长,故称之(如图三十一)。李瓶儿掷骰不遇,故其骰面不明。

搭梯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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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昼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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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鸦打凤,骨牌名,又作「群鸦噪凤」。以红四点象凤,斜三点象鸦,五组斜三点便成「群鸦」(如图三十二)。

折脚雁,骨牌名。四组斜三点作雁群,中一扇么二象「止」字(如图三十三)因孙雪娥掷骰不遇,故其骰面不明。

群鸦打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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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脚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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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扶定四红沉,醉扶定,义未详[21];四红沉,前已见。锦裙襕,骨牌名。因牌上六点象裙襕,中间一扇四六牌又称「锦屏」,故称之(如图三十四)。孟玉楼掷中四红沉,然四红沉款式当有多种,骰面无法肯定。

锦裙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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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展示(三)

第二十三回:

这惠莲在席上,斜靠桌儿站立,看着月娘众人掷骰儿,故作扬声说道:「娘,把长么搭在纯六,却不是天地分?还嬴了五娘。」

又道:「你这六娘,骰子是个锦屏风对儿。我看三娘这么三配纯五,只是十四点儿,输了。」

本回也是以掷骰拟骨牌戏。「长么搭在纯六,却不是天地分」,长么,牙牌花色名,即「地牌」(如图三十五)。

纯六,牙牌花色名,即「天牌」(如图三十六)。天地分,骨牌名,前已见(如图三十七),此处指两扇型。

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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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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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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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知吴月娘之骰面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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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风对儿,锦屏风,同「锦屏」,牙牌花色名。因四六牌上有红有绿,彷佛锦绣,形状又似一扇屏风,故名。

对儿,两张同样花色的牙牌。锦屏风对儿总和为二十点(如图三十九)。么三配纯五,么三即一三,「纯五」即长五(梅牌),总和为十四点(如图四十一),小于锦屏风对的二十点,故下云:「输了」。

锦屏风对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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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当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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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三配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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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当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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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展示(四)

第五十九回:

揩抹桌席,铺茜红毡条,床几上取了一个沉香雕漆匣,内盛象牙牌三十二扇,两个与西门庆抹牌。当下西门庆出了个天地分、剑行十道,那爱香儿出了个地牌、花开蝶满枝。那爱月儿出了个人牌、搭梯望月。

天地分,前已见(如图四十三)。剑行十道,骨牌名。斜三点象剑,十黑点指十道(如图四十四)。

地牌,骨牌名,这里指地牌对(如图四十五)。花开蝶满枝,前已见(如图四十六)。

人牌,骨牌名,这里指人牌对(如图四十七)。搭梯望月,骨牌名,前已见(如图四十八)。

天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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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行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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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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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蝶满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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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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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梯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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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展示(五)

第六十回:

于是韩道国道:「头一句要天上飞禽,第二句要果名,第三句要骨牌名,第四句要一官名。俱要贯串,遇点照席饮酒。」说:

天上飞来一仙鹤,落在园中吃鲜桃,

却被孤红拏住了,将去献与一提学。

天上飞来一鹞鹰,落在园中吃朱樱,

却被二姑拏住了,将去献与一公卿。

天上飞来一老鹳,落在园中吃菱芡。

却被三纲拏住了,将去献与一通判。

天上飞来一斑鸠,落在园中吃石榴,

却被四红拏住了,将来献与一户侯。

天上飞来一锦鸡,落在园中吃苦株,

却被五岳拏住了,将来献与一尚书。

天上飞来一淘鹅,落在园中吃苹婆,

却被绿暗拏住了,将来献与一照磨。」

此回同前展示(二),也是与酒令、掷骰搭配,以下姑置飞禽、水果与官名,单论骨牌名。

孤红,骨牌「孤红鹤顶珠」之简称,有多款,又名「鹤顶珠」。以么点神似鹤鸟头顶的红斑得名,故又作「孤么鹤顶珠」。

「孤红」既牵合「仙鹤」,又双关「孤鸿」(一只鸿雁)。

惟本回与展示(三)所碰到的问题一样,惟以下所有各副骨牌均为三扇,而三扇组合之「孤红鹤顶珠」未见于各牌谱。

兹将各牌谱所录「孤红」图示如下(图四十九、五十、五十一),提供各位参考。

二姑,骨牌「二姑把蚕」之简称,双关「两个姑子(尼姑)」(如图五十二)。

三纲,骨牌「三纲五常」之简称,前已见,双关「纲维网罗」(如图五十三)。

四红,骨牌「四红沉」之简称,前已见。双关义未详。

五岳,骨牌「五岳朝天」之简称,双关「五岳剑」[22](如图五十四)。

绿暗,骨牌「绿暗红稀」之简称。

双关义未详(如图五十五)。

《牌统孚玉》录「孤红」[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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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牌汇集》录「孤红鹤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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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用正宗》录「孤么鹤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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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把蚕: 三纲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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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红沉:(略)

五岳朝天: 绿暗红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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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 语

一如本文「前言」所叙,今日之骨牌形制虽同明、清,然无论游戏内容与玩法,均迥异前代。

更兼酒令博戏为传统士大夫所鄙视,很少人传述;一般读者也不懂其含意、玩法,小说中此类酒令博戏的部分,常被跳过不看。凡此种种,均造成本文研究上的困难。

本文是笔者在王乃骥教授之《红楼梦的獭祭填写》[24]的基础上所完成之《酒令博戏红楼梦》的往上追索,虽然在助手杜瑞杰同仁的大力帮助下,仍有部分问题因为资料的缺乏,而未能完全解决。

本文只算抛砖引玉,望大雅君子能随时提供数据,予以斧正。

徐少骏百科(徐少知秀荣)(59)

又,《金瓶梅词话》酒令博戏,为配合书中人物个性和人物的未来命运,仍有所谓「按头制帽」之处,如展示(二)有两人掷中所念之骨牌:

西门庆之「楚汉争锋,伤了正马军,只听见耳边金鼓连天震」,正象征潘金莲与李瓶儿争宠,不但家中纷扰不休,而且连带害死了无辜的官哥;

而孟玉楼之「醉扶定四红沉,拖着锦裙襕,得多少春风夜月销金帐」,更预告了之后四娘孙雪娥「沉」沦酒家店为娼之境遇等等,由于篇幅所限,只好留待日后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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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目:

明《六博碎金》。

明《士民备览万珠聚囊不求人》。

明.栖筠子《牌统孚玉》。

明.刘子明《新板增补天下便用文林妙锦万宝全书》。

明.余象斗《新刻天下四民便览三台万用正宗》。

明.陶珽《说郛续》卷三十八《宣和牌谱》。

清.金杏园《重订宣和谱牙牌汇集》。

《续修四库》景印明正统、成化间《宣和牌谱》。

王乃骥:《金瓶梅与红楼梦》,台北:里仁书局,2001年5月。

日.大谷通顺〈《金瓶梅》与骰牌游戏──小说里赌博风俗描写之作用〉,发表于第一届「中国古文献与传统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香港,2010年6月18日。

﹝株式会社大安本﹞《金瓶梅词话》,台北:里仁书局,2012年8月。

白维国:《金瓶梅风俗谭》,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年12月。

*徐少知,本名秀榮,又名半痴。里仁書局發行人兼總編輯、佛光大學中國文學與應用學系兼任助理教授。

[1]今日骨牌做「天九」或「牌九」遊戲時,改以「文牌」(成對)、「武牌」(不成對)稱之,文牌指剔除二六、三六後的廿二扇正牌,武牌指二六、三六及所有雜牌。

[2]明.余象斗《新刻天下四民便覽三台萬用正宗》卷十〈牙牌適興.鋪牌體格〉:「凡牙牌,三人同鋪,每人以八片為率」;清.金杏園《重訂宣和譜牙牌彙集》上卷〈宣和譜.分牌〉:「四人正局,三人除去雜牌八扇」。

[3]本文《金瓶梅》原文引自﹝株式会社大安本﹞《金瓶梅詞話》,臺北:里仁書局,2012年。

[4]參明《六博碎金.宣和譜》第五十三牌。

[5]參《重訂宣和譜牙牌彙集》上卷〈宣和譜.分牌〉。

[6]見白維國《金瓶梅風俗譚》,頁156。

[7]卷八〈八譜門.牙牌戲集〉。以下簡稱「《萬寶全書》」。

[8]卷十〈五譜門〉。以下簡稱「《萬用正宗》」。

[9]以下簡稱「《牙牌彙集》」。

[10]以下簡稱「《續四庫.宣和牌譜》」。

[11]八紅沉,又名「八紅」、「八紅沉醉西施」、「沉醉西施」、「醉西施」。

[12]七紅沉,詳下文。

[13]又,王乃驥認為牌面是:長四、板凳、長四(見氏著《金瓶梅與紅樓夢》,頁117),誤。長四、板凳、長四骨牌名為「隔子眼」(參《六博碎金.宣和譜》第三十七牌)。

[14]同注6。

[15]骨牌遊戲開始流行後,為增加變化,牌色曾出現過「白面」(無點),扇數也增加至四十餘,甚至六十四扇,諸譜可見。拿兩副牌同時玩,亦曾行於民間。

[16]以下作「《不求人》」。

[17]卷十八〈綺筵酒令.要三個骨牌名相串合意〉。

[18]楊妃醉典自宋.葉廷珪《海錄碎事》:「《太真外傳》:上皇登沉香亭,詔妃子。時卯酒未醒,命侍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韻殘粧,鬢亂釵横,不能再拜。上皇笑曰:『是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

[19]同注17。

[20]同注17。

[21]《紅樓夢》第六十二回史湘雲作睡語說酒令有「泉香而酒冽」有骨牌名「梅稍月」(長五、么五、長五)及曲牌〈醉扶歸〉,茲備參。

[22]梁.陶弘景《古今刀劍錄.序》:「周昭王瑕,在位五十一年。以二年歲次壬午,鑄五劍,各投五嶽,銘曰『鎮嶽尚方』,古文篆書,長五尺。」

[23]卷二〈宣和賞采譜.孤紅〉:「取八扇止乁么紅點。」

[24]見同注13,頁75-94。

文章作者单位:台湾佛光大学、里仁书局

本文由作者授权刊发,原文为第十三届(大理)国际金瓶梅研讨会论文,转发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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