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亭是一名记者,那年春天杭州的一次会上,我们相识。

到会的人很多,知名的不知名的作家去了半百,会议安排的也很扎实,大会发言、参观市容市政建设、看景。

沧桑的朋友(内心古典的朋友)(1)

留心到木亭始于他的名字,好奇。中间行走在一起的时候,我悄悄问他,是否有个哥?他笑答有个姐姐。我再唤他的时候,就悄了声唤:木头。他就笑了,是那种毫无遮拦的、石上清泉般明净的笑,觉得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沧桑的朋友(内心古典的朋友)(2)

后来研讨会发完,他讲小说在“我想要开始的地方开始,想要结束的地方结束”。他说他不能谈艺,无艺可谈,每一部作品都是自己或他人的存在形式,小说不是“做”出来的,而是作者本人的经历与气质浑然天成的契合,是“有意无艺”。

这话从年轻的他的嘴里说出,叫我心惊。后来知道他是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毕业后没有回山东老家,而是留在北京做了摄影记者。

沧桑的朋友(内心古典的朋友)(3)

笔会倒也有趣,除了一天讨论,会务组的两辆大客车每天都拉我们去不同的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大家都忙着照相照相,一群又一群人组合来组合去得合影留念,合影留念。我自知自己无名,也非美女,谁也不会想到跟我合影有多大意义,就干脆在那些热闹之外选一个没人的角落静静看景。景是美的,对于我这个久居内陆的人来说更是心中长久的诱惑感。满怀都是湖水的气息,我仰脸闭目,让自己沉浸在一份清凉悠然之中。

沧桑的朋友(内心古典的朋友)(4)

第二天再见木亭,他递给我一张照片,竟然是我和他的合影,画面上,我身穿白衣背对着镜头眺望湖面,他着一件黑色圆领T恤,双手拢在胸前侧脸凝视,海风揉乱他额前的短发,一黑一白的一男一女,金子般的黄色阳光,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一只小船从画面右上角斜斜的开过去……

沧桑的朋友(内心古典的朋友)(5)

这是一张在我完全不知不觉中拍摄而成的照片,却自然美好,叫我无比欢喜。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见背面一行小字:“嗨,看这个女人呐!”我一下子笑出声,说,这张照片归我了!

他说:“那就送给你吧”

以后的行程,两人开始结伴走在人群中,他话少,只是偶尔在登车上船攀高爬低时向我伸一下手,偶尔冲我笑笑,低头望路,抬头望远。这使我心安。

沧桑的朋友(内心古典的朋友)(6)

在湖边,我俩站在一处亭子中,和风旭旭,他突然问一句:“你结婚了吗?”

我笑说:“女儿都有啦。”

他笑问:“你有多大呀?”并不等我回答,语气低低地再问:“你女儿几岁了?”

我回答说快三岁了。我想我在犯着任何一个母亲都常犯的毛病,但他好像很耐心,侧耳听,低头思,抬头冲我笑,说:“你女儿一定长得很美!”我老实回答:“她的眼睛美得像梦。”

沧桑的朋友(内心古典的朋友)(7)

终于要散了,我们一大群人在厦门机场握别。我先走,他在安检口握住我的手不松,我们对视着。我故作轻松说:“临别时,我想看你双手拢在胸前的样子,你拢双手的样子真好看!”我想他一拢手就松开了。他认真地看我,嘴角俏皮地一翘,笑了。双手一摊旋即插进了衣服口袋,忽然掏出一个小盒子,往我手心一扣说:“你说你女儿的眼睛像梦。”然后果断地转身,走开。

沧桑的朋友(内心古典的朋友)(8)

我在飞机上打开那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块小小的手表,蓝莹莹的表蒙被一圈金色镶边儿拥着,整个表链是一汪汪金黄中小小的蓝,是那几天整个基调。三根指针指示着我看表的那一刻。

书上说,送表给女人的男人大多内心古典。

我的心思停顿在这句话里,觉得心情像一幅宋词的写意画。

沧桑的朋友(内心古典的朋友)(9)

平时很少佩戴饰物,即使一块小小的手表。我的书桌上有一个浪木做成的笔筒,一个凸出的枝节上恰巧让我用来悬挂了那块表,我每天写字的间歇,抬眼就能看见它。我写字,在它近于无的细碎的脚步声中。

今天,那块表不走了,想是电池耗尽了,我打电话给木亭,跟他说,表不走了。他回答说他知道哪里有那种电池卖。他说:“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寄过去。”

是分别两年来的第一次通话,而他的语气仿佛早上我们才刚分手,中间并不曾有过两年的时光。

沧桑的朋友(内心古典的朋友)(10)

那一刻,我知道了这世上我有一个不用想起、不会忘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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