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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你看到天上那朵云了吗?”
“看到了,怎么了妈?”
“你看它像不像过年要跟你回家的男朋友?”
“……”
我语塞了一秒,用手背探她的额头:
“发烧了吗?我还没男朋友,您记得吗?”
我妈白了我一眼:
“都二十七了还没对象,你说说是你发烧啊还是我发烧啊?”
得,又来了。
我在心里哀叹一声,刚准备两三句敷衍过去,没想到她老人家眼疾手快地抄过我的手机,打开微信,推名片,申请好友,三秒之内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蓄谋已久。
我目瞪口呆,而我亲爱的老母亲露出了计划得逞的得意笑容:
“你妈我可是千辛万苦才给你觅到此等良婿!你给我争气点!今年大年夜你再敢一个人回来,可别怪我不让你进家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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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了。”
我哀叹一声,向我的闺蜜兼同事小陈展示躺在微信通讯录里的新增好友。
他的头像是一个男人“邪魅娟狂”地拽领带的照片,脸被遮住了,而昵称写着“深巷旧人”。
“哇塞,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人顶着八零年代的昵称和头像?”
小陈凑过来,戳开照片反复放大缩小,企图看出一丝端倪。
我瘫在她家躺椅上,有气无力地说:
“打赌吗?这人要不是那种典型普信男,就是中年油腻大叔,总之是个极品。”
“所以,你真打算去见面?当初说好的相亲是封建糟粕,要和我一起誓死抵制的呢?”
小陈撑着下巴,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这可是皇太后的圣旨,再说她老人家已经答应别人了,再怎么说放人鸽子总不太礼貌吧?”
小陈走过来用力捏了捏我的脸:
“姐妹,就你这小模样和这么听话的性格,那是最讨老男人喜欢了。去了保不齐没法全身而退啊。你不知道吗?老男人相亲都是奔着结婚去的,并且多半默认女方也是急不可耐。所以他们怎么能轻易放过你这条大鱼呢?你要是不肯,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被他们背后说闲话,说你玩弄感情呢。”
我愤愤地拍开她的手:
“还说风凉话?是不是好姐妹了?你姐妹我都要下地狱去了!”
她悠然地坐到我身边:
“别急啊,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让他来主动拒绝你不就好了?这样你仁至义尽,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相亲圈臭名远扬,一劳永逸啊!”
也许是病急乱投医,我居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小陈同学大方地打开了她的蹦迪专用衣柜,衣服上的闪片被震得哗哗作响,灯一开,亮片的反光简直要闪瞎我的眼。
她向我解释:
“老男人都喜欢乖的,适合做贤妻良母的类型,所以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我将信将疑,但只好破罐破摔,就随小陈在我身上随便鼓捣,她倒是玩得非常挺开心。
最后她给我挑了一条带银色闪片的紧身小黑裙,裙底还挂着莫名其妙的长流苏,实在是超出常人理解的设计和审美。
她还在我的脸上展现了她鬼斧神工的化妆技巧,最后站在镜子前的我,好像是从九零年代穿越而来,属于会在QQ签名上用火星文的那种非主流。
我这才想起来,小陈十年前好像确实是杀马特家族的一员,这波实属是重操旧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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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地点约在一家日式居酒屋,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跟我妈打听过了,菜品还挺符合我的口味。
在加了好友之后,这位“深巷旧人”在这段时间里都意料之外的沉默,通过好友验证后只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出于礼貌,我也回了一个微笑,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还是两天前我妈通知的我,说约好了时间地点,叮嘱我一定记得要去。
对此小陈表示,谈恋爱知道要先讨好丈母娘,看来这货大概率是中年大叔没跑了。
我进包厢落座,对面的椅子边摆着男士皮包,服务员摆上点好的梅酒汽水,看来人已经到了。
摘下帽子,脱下长风衣,我不禁恶作剧般地想,不知道对方看到我这副打扮会是什么表情?
说曹操曹操到。
“唰”
包厢的竹门被拉开,我转过头,与对方四目相接。
空气凝固了一秒,“唰”地一声,竹门被再次合上。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炸开。
在静默了三秒后,沈逸第二次将门拉开,低头看了我第二眼,仿佛在确认不是他打开方式有问题。
“咳,那个。”
他假咳了一声,忽然满脸慈祥地说:
“蜻舟啊,虽然分手了,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也会帮你的。不至于把自己弄到这部田地吧?”
什么田地?
我一下没明白,直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紧身劣质亮片裙和渔网袜,这才忽然顿悟。
“我去你丫的!”
我设想过无数次和前男友的重逢,无一不是我把日子过成风生水起,让他高攀不起的样子,而不是……
谁会想到这“深巷旧人”是真的“旧人”啊!
打开方式不对的是我才对吧!
我羞愤得满脸通红,抓起外套起身要走,但他好死不死把门挡得严严实实。
“去哪儿?来都来了,吃完饭吧。”
“谁要跟你吃饭?看见你就没胃口。”
“真的?”
沈逸挑眉,回头看了一眼,服务员正端着餐盘走过来,那盘里满满当当的是炙烤鳗鱼,鹅肝寿司,大虾天妇罗,鲜切三文鱼……
该死!偏偏都是我爱吃的。
但我堂堂顾蜻舟,怎么能为五斗米向前男友折腰!
我赶紧吞了口唾沫,刻意皱起眉头,准备放两句狠话给他听听,这时肚子却先嘴一步,很诚实地奏起了乐。
保佑他没听到……
但沈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嘛,没胃口啊?那刚刚这声音莫非是我的幻听?”
算了,跟什么置气都不要跟食物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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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我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沈逸了,毕业前夕我们分了手,毕业后我进了公司,听说他也如约出国深造,总之没有联系过。
不过也没有联系的必要。
沈逸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大变化,无非是下颌角更加锐利分明,眼神里添了几分只属于成年人的世故和城府。
他今天穿了一身正儿八经的黑西装,打了条领带,看起来油头粉面的。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调侃:
“你是……去卖房子了吗?”
没想到他伸手理了理领带,一脸无辜地反问:
“不帅吗?”
“额……像房产中介的。”
“可惜了,我特地照着网上头像穿的,怕你认不出。”
他耸了耸肩,自然地往我碗里夹了块生鱼片,我不吃芥末,他没有蘸。
“快吃。”
我被这暧昧的动作搞得有点尴尬,又有点鼻酸,决定闷头吃饭,以防那些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
鱼片刚咬下半口,只听见“咔擦”一声。
我一惊,错愕地抬头,对面沈逸正慢悠悠地收起手机。
“啊呀,忘记关音效了。”
“你偷拍我?”
我探身去抢,他眼疾手快地往后一靠,笑得狡黠:
“做个交易如何?”
“你想干嘛?”
“再做一回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相亲遇分手5年前任,我起身要走,他却说“再做回我女友”
我一怔,以为他调戏我,反应过来刚准备骂人,他转而解释起来。
他说他和我一样,是因为快过年了才被逼出来相亲的。
他拿照片威胁我,说要是我不同意假扮他女朋友帮他过年蒙混过关,他就把照片发到大学校友群里毁我名誉。
真是贱得叫人牙痒痒,我当年是怎么喜欢上这种人的?
“顾蜻舟,拳头别捏那么紧嘛,你看你也是要敷衍你妈的,与其每次都用这种蠢办法,不如和我合作。毕竟咱们也是老朋友了。”
“谁跟你老朋友?”
他挑眉:“那你说算是什么关系?”
“是冤家!一辈子碰一次头就够了的那种!”
沈逸无所谓地笑笑:
“那没办法,谁让俗话说冤家路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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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沈逸送我回家,我本想拒绝,他默不作声地上下扫了我一眼,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他的车,心里只想问小陈讨要精神损失费。
事实证明有时候一个馊主意是相当致命的。
沈逸问我家还是不是在原来的地方,我点头,他便踩下油门,轻车熟路地开往目的地。
车内空气沉闷得厉害,他先打破沉默: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很好。”
然后沉默重新占据空间,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我总不能对他说,大学毕业后我没有再谈过恋爱,是因为忘不掉你。
父母总是催我恋爱,朋友也问过我不找新欢是不是因为旧爱,我总回答他们说,我是想先立业,想再奋斗几年,和沈逸一点关系也没有。
若不是再次和他面对面,差点自己就信了。
但越是发觉自己的动摇,才越是不想节外生枝。
可偏偏沈逸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下周六大学同学聚会,一起去吧。”
车停在路口等红灯时,他忽然没头没尾地丢来一句。
我想也没想,立刻回答:
“啊?不要。”
几天前我有收到请柬,但大学时候我是个妥妥的恋爱脑,和沈逸恋爱后,也不喜欢参加社交活动,生活只是教室和出租屋两点一线的奔波,和那些同学的交情实在算不上深。
但沈逸不一样,大学时候,他无论身处哪个群体,都好像能很快成为领导者与话题的核心,与大家打成一片,让人们心甘情愿听他差遣。
所以这是他的聚会,不是我的。
“就当是过年前的实战演练,被发现是单身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我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
“懂了,所以你就是想拿我当挡桃花的工具人是吧?”
“就当是帮老朋友一个忙嘛。”
我去他的老朋友。
要不是受过良好的素质教育,我大概已经骂出声了。
沈逸见我没说话,瞥了我一眼,提醒我:
“你的照片还在我这里噢,你不会想只有照片到场吧?”
我绝望地闭上眼:
“……好了别说了,我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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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来的人约莫有二十来个,大家热热闹闹地坐了一桌。
沈逸拍拍了身边的空位,示意我坐下。
我扫视了一圈,除了几个大学时候和沈逸玩得特别好的,其余人基本都被我忘了个干净。
菜摆上桌,酒杯也被陆续满上,沈逸很快和旁边人热络地聊了起来,一如大学时。
他们聊得投入,我左右也闲着没事,便闷声喝酒吃菜,希望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免得浪费不必要的口舌。
但沈逸好像想故意整我一样,他忽然从话题中抽身,一只手盖上我的杯口,凑过来沉声说:
“少喝点,先吃点菜垫一垫,空腹很伤胃,你的胃本来就不好。”
这举动让饭桌一下炸开了锅,有的人眯起眼,一脸玩味地看过来,甚至还有人露出了一副“磕死我了”的表情。
如果眼神能杀人,沈逸一定已经被我刀死一万次了。
见这热闹,有个看不懂脸色的突然冒出声:
“啊!我想起来了,沈哥当年是不是有个非常神秘的女朋友来着?沈哥总是提起,我们却没怎么见过。好像叫……叫什么蜻蜓?”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才蜻蜓,我还蝴蝶呢。
“我叫顾蜻舟。”
我没好气地自我介绍。
他一顿,大概没想到本尊就坐在旁边,眼神在我和沈逸之间来回飘,嘴张了半天才说:
“天呐,这是什么言情剧情?校园恋爱这是开花结果了?”
我刚想开口,沈逸接过话头:
“还没呢,不过快了。”
我侧头看他,他笑得坦坦荡荡,春风拂面——看起来很欠扁。
真亏他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也许是真的不在意吧。
我拨开他的手,又闷了一口酒。
他可能早忘了,五年前这话还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说过“顾蜻舟,我们要从校园携手到白头,走过彼此人生的所有路。”
可是别说白头了,还没毕业我就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我们合租的公寓,在楼下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决心这辈子都不要见了。
现在听来,这些人,这些话,都恍如隔世一般。可是其实算起来也不过五年。
已经过去五年了。
*
“蜻舟,蜻舟?吃早饭了。”
我迷迷糊糊地被喊醒,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泄下,刺得眼睛疼。
头晕晕乎乎地,眼皮还很沉,但身下的床舒服得很,完全不想醒。
“别叫我……什么时候了?”
“八点多了。”
“噢还早着……中午再叫我……”
“好。”
我翻了个身,下意识把什么软乎乎,凉冰冰的东西抱进怀里……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抱着沈逸的左胳膊,而后者穿戴齐整,右手端着碗粥,笑意盎然。
现在是几几年?我穿越回大学了?
我触电般得弹出老远,低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被换了身男士睡衣。
“你你你干什么了?这哪儿?发生什么了?”
他把粥放在床头,不急不慢地说:
“你昨天喝多了,我觉得那样把你送回家不好,就把你带回我家了。放心,我跟阿姨联系过了,她听起来不担心,好像……还挺开心?叫我好好照顾你,说多住几天也没关系。”
我扶额,这确实像我亲妈会说的话,不愧是我妈,真是卖女儿的一把好手。
“那我衣服呢?你该不会几年不见,变成衣冠禽兽了吧?”
我一脸狐疑地斜睨着沈逸,他也不恼,慢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给我看。
视频里有个女人披头散发,抱着路灯杆子大唱特唱爱情买卖,还指着镜头大声嚷嚷: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换回来~
“等等……这这这该不会……是我吧?”
沈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扒了半天才把你从杆子上扒下来,你还吐了我一身,废了我件西装。所以别担心,昨晚换了哪个男人都不行的。再说,你看我像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我拒绝接受现实:
“不不不……不对,不对!不可能啊!你!你以前喝酒明明比我先倒的,每次我都笑你杯子里养鱼来着………为什么昨晚会是你把我带回来啊?!”
我拍着被子不服气地骂骂咧咧,沈逸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突然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头。
这举动多半没过大脑,他和我同时怔住了。
毕竟这动作过分暧昧,实在不适合前男友。
他咳了一声,收回手,当做没有发生。
“我酒量一直很好,以前也从来没醉过。只是因为你胜负欲太强,我要是不装醉你肯定会喝到趴下为止,就像昨天一样。再说……醉了,我才好对你撒娇。”
我想起大学时候的沈逸,每次喝了酒就变得分外柔软,他身上会带着淡淡的酒气,醉人却不难闻。
他还会把自己化成一团大猫,蹭着我的胳膊一遍遍问:
蜻舟蜻舟,我很爱你,你爱我吗?爱我吗?
我以为他是醉得厉害,只好让他枕着胳膊,一遍遍无奈地回答他,我爱你啊,爱你的。
可是最后先撤退的那个人也是他。
我死去的记忆终于开始攻击我了,我把头闷进被子,却被他的气息完全包围,变得更加感性。
僵持了一会儿,沈逸叹了口气,隔着被子轻轻推了我一下。
“先把粥喝了吧?不然又要胃疼了。”
他的语调温柔得过分,却反让我一下窜出火气。
我掀开被子,对他发火:
“你为什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啊?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沈逸?看到我因为你出丑的样子,觉得很开心是吗?”
他不说话。
我深吸一口,努力让自己恢复成熟。
“到此为止了,我不陪你玩了。照片也好视频也好,你爱发就发吧。今天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我找回衣服,来不及梳洗,也没有动他的粥。
在出门时一直沉默的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臂,看着我的眼神竟有一丝可怜:
“蜻舟你是不是还爱……”
我语气强硬地打断他:
“不是!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那么自恋好吗?”
还爱他吗?
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
死去的记忆就该永远死去。
我走出门去,关门时瞥见了沈逸家一脸口红印的小白狗,想必是昨晚被我祸害的。
我只好在心里对它悄悄说了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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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我向小陈阐述了事情经过,她对间接导致了这段孽缘感到十分愧疚,于是主动请我吃了顿饭,又穿着她的亮片小黑裙陪我在酒吧一醉方休。
第二天醒来吐完闹完,冲一个凉水澡,二十七岁的人生还是照旧地过下去。
后来沈逸没有再发消息来,我想了想,还是把那个“深巷旧人”删掉了,然后就等着我妈什么时候发现,再来兴师问罪。
“顾蜻舟,别摸鱼了,总监让你把企划案拿去给甲方核对。”
总监助理用指节敲了敲我的办公桌,我回过神,乖乖应了一声,整理好材料跟她去办公室。
这份企划案前后整整准备了两个月,是公司的重点项目,也是我第一次做总负责,多少有点忐忑。
“对方看起来怎么样?”
她摇摇头,只说了两个字:“难搞。”
助理送我到门口,我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声音竟然分外熟悉。
不会吧?不至于巧到这个地步吧?
推开门,总监的真皮椅上果然坐着沈逸。
他正低头翻看资料,而总监则一脸讨好地站在一边。
真应了那句冤家路窄。
“小顾,来,这位是对接的沈总。”
“沈总好。”
我整理好情绪,乖巧地问好,沈逸抬眼看了我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切入正题。
“这次圣诞活动的策划是你负责的?我认为贵公司对这次活动的整体理解都有些许偏差,我们的需求是一场以情侣为目标群体的展出,而在你的方案里我看不到任何浪漫氛围的营造。”
他的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叩着桌面,我知道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每叩一下总监的表情就难看一分。
我本以为沈逸是故意刁难我,可是他说了几句我就知道他是认真的,每一点问题都让我无法反驳,只能低头承认: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如果是目前这样的话,我们可能无法考虑继续合作。”
“准备这么久就做出这种东西?顾蜻舟你有没有搞错?”
听到沈逸这么说,总监一下上了火,把企划案“啪"地一声扔在我身上,纸张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不会干就回家!”
沈逸的表情变得难看,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你对员工是什么态度?”
“对不起沈总,”我打断他的话,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纸张:“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我一定能做好。”
“沈总您看?我们换个负责人也可以的。”
沈逸蹙眉看我,迟迟说道:
“不用,我相信她的能力。”
*
十一点二十分,办公室里的人只剩下我一个,小陈本来说要陪我共患难,终于也熬不住,在十点时抱歉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回去了。
总监给了死线,三天内一定要赶出一份让甲方满意的方案来。
但这份方案其实在给沈逸看之前就找总监核对过,当时他点头给了通过,还夸我设计得清新淡雅,不落俗套。
只是这脱俗到了甲方眼里就变成了不符合要求的垃圾,而背锅的人也变成了我一个。
做乙方的,这种事倒也不是一次碰上,只是今天当着沈逸的面,丢脸和不甘心的感觉就变得格外强烈。
二十三层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熙熙攘攘的霓虹灯火,窗的这一边,是空荡荡的办公室和守着一方小小屏幕的我。
二十七了,一个人,说不孤单,不委屈,一定是假的。
为了赶工没有顾得上吃晚饭,胃部用隐隐的疼痛表达抗议。
我敲着敲着键盘,眼泪不征得我的同意,一颗颗自说自话地掉下去。
然后门边忽然传来咳嗽声,我一回头,沈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手里提了一个保温桶,上面印着海绵宝宝抓水母的图案,和他笔挺的西装很不相称。
“你还好吗?”
“什么好不好?沈总是没见过打工人加班吗?”
我一边没好气地呛他,一边赶紧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抽纸巾,却抽了个空。
我这才想起来抽纸盒早就见了底,一直忙,也没顾得上换。
沈逸默默地从兜里抽出纸巾递给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鼻炎犯了而已。”
“鼻炎是先天疾病,你没有得过。”
我觉得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行行行,我承认是哭了,你满意了?辛苦沈总又专程来看我出丑了,真是冤家路窄,上辈子欠你的。”
“我没有这么闲。”
沈逸说着,打开那个保温桶,从里面小心地端出一碗山药肉片粥,冒出的鲜香的热气温暖极了,我又有点儿想哭。
他说过山药是暖胃的。
“没吃饭吧,趁热喝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勺,一口粥从喉咙下去,一直暖到脚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胃竟然真的不太疼了。
他看着我喝,忽然说:
“蜻舟,你和过去很不一样了。”
是啊,过去。
*
我想我是改变了很多。
过去的顾蜻舟对未来从来没有什么自己的规划,直到毕业前夕也只是浑浑噩噩地在和沈逸的出租房屋里混日子。
几份石沉大海的简历,几次被贬低得一无是处的面试,就好像受了天大的打击,成天窝在厨房里给沈逸做饭,打扫房子,好像提前做了他的小娇妻。
事实上,那时的我也确实没有设想过第二种未来。
沈逸总是很可靠的,他那么厉害,我的未来一定会像他帮我改的论文一样得到A ,我总是愿意相信,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不会成为问题。
但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以前我不懂得,未必明天就有以后。
某天我在街对面的咖啡厅看见沈逸了,他的对面坐着另一个女生。那女生我认得,沈逸最近经常和她一起忙毕业项目。
我不想多心,可是他上午和我说下午是要去面试的。
我站在对面给他打了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呢?忙完了吗?”
他朝对面的女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只手下意识捂住手机,似乎想要隔断咖啡店的喧嚣。
“没呢,还在路上。想我了吗?晚上回去给你带好吃的。”
那天沈逸回来时手里拎了一袋我爱吃的杏子,我把它们狠狠摔在地上,果子滚落一地,汁液四溅。
我们之前也吵过很多次架,每次都是我轰轰烈烈地闹完哭完,他很快便来哄我。
我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可是那天他任我骂完,却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让我害怕。
他陷在沙发里,用手背挡着眼睛,声音里满是疲倦:
“蜻舟,你知道我是不会和其他异性发生任何关系的。只是……最近忙的项目被国外的学院看中了,我下午和她吃饭,是商量出国深造的事情。但是别担心,还什么都没有决定。”
我一下懵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觉得我会阻碍你的前途吗?”
“因为你说过不想异地恋,也从来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留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可是机会很难得。以前我们一起规划过未来的样子,你说想要一个带院子的房子,想要在院子里养一只大金毛,每个早晨和黄昏,和我一起带着它去散步。”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你的未来很美,我很想实现它。可是那要很多很多努力,所以我得去……总之,我还没有想清楚,可我需要和人商量这些事。”
他还没有想清楚,可是在他的眼里,我却不是那个可以一起商量的人。
这不是他的错。
我冷静了下来。
忽然清醒地意识到,在沈逸的眼里顾蜻舟或许只是一只需要人照顾的小狗,她只会哭闹和索取爱,却没法和他一起承担责任。
我想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我厌恶这样的自己。
那天晚上,我以变心为由和沈逸提出了分手,哪怕我相信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或许是累极了,并没有挽留。
分手五年,我从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只是偶尔还会想他。
*
“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只会缩在你背后的顾蜻舟吗?我那时候觉得只要有你就够了,你会帮我摆平一切,可是没有想过这世上没有人能完全负担另一个人的人生。路是要自己走的,我能变成今天这样,其实也要谢谢你那天放开我的手。”
碗很快见了底,我客气地说了声谢谢,起身想要去洗碗,却被沈逸按下了手:
“你会见到我并不是一个意外,一切都是我的刻意安排。”
“什么意思?”
他忽然凑过身来,近到闻得见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近到让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你还爱我对不对?
“你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凑得太近,我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方寸大乱。
他勾起一边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还没有告诉你,那天晚上你可不止唱了爱情买卖。”
他将手机举到我眼前,屏幕里播放的是另一段我没见过的视频。
视频里我抱着他家小白狗边哭边亲,用张家辉的语气对狗子哀嚎:“沈逸!五年!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这大猪蹄子!怎么敢不回来找我?我多想你你知不知道?”
我好像知道那天狗子的一脸唇印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我本人一点记忆也没有,但铁证如山,看来我的身体比大脑诚实。
所以说喝酒误事。
“……这你都拍?”
“怕你不认账嘛。”
“……它可能不是人,但你沈逸是真的狗。”
话音刚落,沈逸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勺,侧头在我唇上落下一个吻。
这吻很急很猛,他大概已经忍了太久。
这吻也成功斩断了我最后一丝理智,我发觉自己没有办法再次把他从身边推开。
我大概也在等待这一刻。
“蜻舟你知道吗,你离开后我才发现我曾经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创建那个我们曾经共同谋划的未来。有时候是很累,可是你不在,我连累的意义都找不到了。所以我回来了,谋划了这次重逢,只是想和自己赌一把,赌你是否还爱着我。”
“蜻舟,你爱我吗?”
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就好像那些忍到现在的委屈顿时都找到了出口。
可我不想在他面前狼狈地哭,只好干脆一把将他抱住,回敬一个乱七八糟的吻。
“你还需要我再解释吗?”
这次,我终于可以和他谈一场势均力敌的恋爱。
*
过年我把沈逸带回了家。
“准备好了吗?我妈很难搞的。”
我深吸了口气,转身问他。
他今天穿了我给他新买的驼色毛衣,发型也被我精心打理,看起来像只温暖的大白熊,一看就是靠谱好男人的样子。
为了让我妈喜欢,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沈逸提了提两只手上的年货,笑笑没说话。
我打开门。
“妈,我回来了,这人是……”
“小沈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出乎意料的是,我妈竟然越过我,径直去迎接沈逸,还笑得满脸灿烂,好像他才是过年回家的亲身儿子。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客厅里剥着瓜子的小陈也热切地过来凑热闹。
“哟,沈总来啦。祝贺你功成圆满啦。”
我傻了眼:“不是等等,你们怎么好像都认得?”
我妈得意洋洋地说:
“人小沈早就跟我讲了你们的事了,就算你这小丫头片子平时再嘴硬,我可是你妈,你有没有那心思我能看不出来?所以我就配合小沈安排这相亲了。”
我多少有种被耍了的不甘心,于是愤愤地看向小陈:
“你又是怎么回事?”
小陈吐了吐舌头:“要不是我借了工卡,沈总怎么能在十点多钟还畅通无阻地进我们公司找你?”
好家伙!原来我早就众叛亲离,腹背受敌了。
“我跟你说过了,我已经蓄谋已久。”
沈逸一只手臂从身后揽上来,安慰地拍了拍。
我想我这辈子,可能多少要被他拿捏了。(原标题:《前任他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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