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英
一、
时间过去多年,有些事像一只插销,死死的别在心门上。锈了以后,里面的打不开,外面的进不去。
1952年12月27日,林正英出生于一个香港普通的家庭,家里一共有六个兄弟姐妹,而林正英排行第三,所以很多人都会称呼林正英为三哥。
小时候的林正英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顽皮,更多的时候都是跟着家里的兄弟在一起打闹,不善言辞的他一直都不是孩子中最出彩的那一个。
因为家中贫穷,所以很多人都要张嘴吃饭,当孩子们饿的哇哇叫的时候,母亲就会关起门来告诉孩子们:“不要告诉别人我们一天只吃一顿饭,不然别人会瞧不起你,要有骨气,要坚强。”
后来林正英9岁的时候还没有去学堂,因为当时的学费需要30元钱。那时候林正英对于学习并不是那么热爱,因为他过惯了穷苦日子,所以满脑子都是想着赚钱贴补家用。后来还是当地的老师出面,说学费晚一点交没关系,学还是一定要上的。
林正英
在学校读书的日子对于林正英来说是充满欢乐的,他喜欢这样无所谓始,无所谓终的日子,青白青白的天,无云无日,坐在教室的窗沿可以看到延绵到头的风景线,一直连上灰暗的天。
可是林正英仅仅在信义会小学读了两年便辍学,因为父亲告诉他,家里实在太贫困了。
那时候的林正英因为饥饿,身材比同龄人矮小许多,骨瘦如柴,皮肤蜡黄,嘴唇绛紫,大概是常年营养不良和生活毫无规律所导致的。虽然家里贫穷、食不果腹,但是父母也知道知识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方法,但是父母亲却将学习知识的机会留给了最小的孩子。
就这样,10岁的林正英辍学在家,成了当时社会上的闲散少年。
林正英
那个年代的香港充满了各种诱惑,纸醉金迷的同时也伴随着很多违法的事情,混社会似乎是最不需要付出什么成本的事,年幼的林正英也曾想过随便拜个堂口,然后加入帮派,将生死交给上天定夺。
但是想归想,却并未选择去当“古惑仔”,因为他始终记得父亲对他说的话:“做人不能做违法的事情,做人要做一个诚实守信,光明正直的人。”
父亲说:“生活是简单的,亘古不变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每天,人们早晨去菜市场,去上工,然后三五好友谈天,张家长,李家短,王家豆腐酸。当然,可以是晚饭后一家人散步,然后互道晚安。我不希望你成为人中龙凤,只希望你过的简单,平安。”
父亲的话看似绵长,优柔寡断,而一旦细细品味起来,生活其实也就是这样。
林正英(右二)
二、
1963年11岁的林正英加入了香港春秋戏剧学院,那时候的林正英对于京剧一无所知,唯一令他提得起兴趣的就是那里有一大帮孩子,那里吵吵闹闹的,看起来热闹极了。
粉菊花是春秋戏剧学院的院长,也是林正英的师傅,她严厉,刚正不阿,并且功夫了得,那时候林正英和一众师弟姐妹只要一犯错就会受到师傅的打骂。师傅手里总是握着拇指粗细的藤条,每天的晨练只要是起晚迟到的或是站姿不标准的都会被藤条抽打。
林正英性子硬,每每受罚时总是咬着牙受着,他不反抗也不出声,因为林正英知道只有继续待在戏院才能吃饱肚子,因为他不知道除了戏院他还能去哪里?
林正英
1968年。在春秋戏剧学院学艺五年的林正英离开了,因为有朋友告诉他:“你这样的身手,做龙虎武师能拿更多的钱。”因为尝够了穷的滋味,所以林正英对于金钱的渴望是极度高涨的。
在一次采访中记者问:“在春秋戏剧学院学艺是什么样的感觉?”
林正英停了很久很久,没说话,仰着头抽烟。一颗泪终于顺着鬓角滚进他的耳朵。他捏了捏鼻子,抹了一下耳朵,然后转过身,头低下来,盯着自己的脚尖说:“我跟我自己说,要混出个人样来。”
林正英
林正英在十七岁的时候进入了电影圈并加入了邵氏电影公司,那时候的邵氏电影公司可以说是香港电影行业的领头羊,公司汇集了各种巨星,每年的影片产量一直都是精品。刚进入电影圈的林正英并不适应这样高密度的工作,时长为了一个动作一个片段拍摄好几个小时,甚至几天,但是片场包饭而且还可以当天就出粮,所以林正英也是一直默默辛勤的工作着。
虽说工作是龙虎武师,但是林正英也做工作之外的事情,比如搬运、调度、打杂甚至是演员替身等等,那时候林正英身材娇小,当过不少女演员的替身。
1971年林正英收到了嘉禾电影公司的邀请,做起了武术指导的工作。虽然林正英才十九岁,但是凭着勤勤恳恳已经在电影圈内积累了不少好的口碑。
一天中午有场戏要拍,因为迟迟等不到主角,所以林正英就在场记的藤椅上打盹儿,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用手拍打着林正英的脸颊,一下下的,林正英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个精瘦的男人,带着夸张大过脸的蛤蟆镜,穿着花衬衫与喇叭裤,口里嚼着口香糖打算继续伸手过来拍打自己。
林正英有些恼怒,捉着男子的手说:“你做什么。”男人只是微笑并不说话。受了气的林正英自然要寻个说法,于是站起身就要还手。男子退后一步还未等林正英伸出手,男子的腿就已经抬到了林正英的面前,男子只需要一下就能将林正英踢翻。林正英有些诧异,于是整理好精神握紧双拳准备交手,可是男子腿一收再一伸,又再次将腿置于林正英面前。林正英吓坏了,因为他从未见过谁有那么快的速度。
男子放下脚,将眼镜取下说:“你好,我是李小龙。”
林正英大惊,楞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就是李小龙。
李小龙微笑说:“你是这部戏的武术指导,我是专门来找你对戏的。”
而这部李小龙主演,林正英指导的电影叫做《唐山大兄》。
林正英
三、
林正英回忆起初见李小龙的时候总是说:“那时候我们互不认识,只是听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方式是二十世纪那时候学武人独有的打招呼方式。”
林正英出名很快,特别是在与李小龙合作之后,他们一起合作了《唐山大兄》、《精武门》、《龙争虎斗》那时候可能连林正英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缺,再也不是那个面黄肌瘦,食不果腹的孩子,但是他心中的情愫总是响起,响起父亲所说的话:“做一个诚实守信、光明正直的人。”
70年代末,李小龙的离世对于林正英打击很大,失去了亦师亦友的同伴叫林正英终日精神萎靡。此后他休息了半年,终日在家,过着上午买菜做饭,晚饭后散步的习惯。那时候林正英觉得时间仿佛比之前走得更慢,天光更长。长大后成了游子,在大江大河、物欲横流的钢铁森林里居住和穿梭,总是想起故乡、想起家人,想起儿时的天青白,雾雨淡,四季分明,终年灰绿,于是索性回家陪家人住了两个月。
这个时候香港人才辈出,洪金宝此时已经是香港电影圈响当当的人物了,他凭借着自己的资源和人脉迅速组建了洪家班,林正英也在此时加入,后期成为了洪家班的骨干成员之一。
林正英
做了多年幕后的林正英在1982转型到幕前,林正英之前在粉菊花门下练就的京剧功底为之后的电影生涯积累了良好的经验。同时又与洪金宝、元彪等合作成为了当时香港电影圈声名远播的制作人,而此时在电影圈工作那么多年的林正英也多次拿到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动作奖。
在1980至1985之间,林正英在多部电影中扮演角色,而林正英也享受这样的工作环境,也真真切切感受到幕前所带来的曝光量以及名气的积累。终于在1985年林正英获得了电影《僵尸先生》饰演主角的机会,而林正英也凭借着“九叔”一角奠定了此后影途中的形象。《僵尸先生》当年的拍摄成本高达850万港币,从未涉猎的题材让嘉禾和洪金宝压力巨大,但是香港上映28天就获得了2000多万港元的票房收入,另外在台湾地区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一时间“僵尸片”的热潮就这样拉开。
而此后1985年至1992年之间,林正英一共参演了三十部左右的电影,其中多数为“僵尸灵幻题材”,而这七年之间是真正属于林正英的高光时刻,看到林正英就马上能够联想到那个穿着黄袍,手拿木剑的“九叔”,曾几何时,连永盛老板向华强见到林正英也要喊一声“九叔”。
四、
林正英与苑琼丹
抛开工作不谈,林正英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闲暇的时间总是喜欢窝在家里,唯一的爱好也就是收集太阳镜。而林正英一共有两段感情,在1983年林正英与圈外女友结婚,婚后育有一女一子,而这段婚姻也仅仅维系了五年就戛然而止。
而另一段为人乐道的就是林正英与苑琼丹的感情,两人在1995年因《僵尸道长》而结识,此后数月之间就陷入了爱河。
苑琼丹虽然在荧幕前常常以老鸨、大姐大等演绎夸张的角色出现,但是现实中的苑琼丹长的好看,小小的一张脸,肤白似雪,杏眼柳眉,吃穿都十分讲究。用林正英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遇到琼丹,我就是捡到宝了。”
两人在荧幕饰演的角色都是活泼生动且感情充沛的角色,私下两人感情维系的很好,不吵不闹。因为两人都是演员,工作繁忙,时不时空闲时都会互相探班,互送礼物,而苑琼丹为了这段感情也付出了很多,减少了自己的通告,从跑马地搬来西贡同林正英一起生活。
这样的日复一日,构成了我脑海中对于爱情这个词最为原始的构想。以至于无论多少年以后,苑琼丹回想起林正英,第一句跃入脑海的话是:“三哥那时候待我温柔善良,我后悔自己没有嫁给他。”
1997年11月8日,因为肝癌晚期,林正英在香港九龙医院与世长辞,终年45岁。
林正英的离开,苑琼丹如同被抽走了底气,突然不再开朗,也不再骄横,一夜之间变得沉默,沉默的像一只影子。
出殡那天,她哭的声嘶力竭,被人搀扶着,一直低着头,低的看不见脸,她的身体在移动,心里早已没了魂,大家都屏住呼吸,目光全部黏在她身上,眼球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轻轻转头。
这一离开就是二十三年,二十三年间,日子如同草芥,回忆故人只有零星的影片可寻,他的音容相貌永远的定格在胶片之中,但回忆还是回忆,没有花,没有树,总归是单调的,而苑琼丹也在2009年步入婚姻殿堂。
林正英
1995年至1997年林正英一共为亚视拍摄了《僵尸道长》三部曲。在1997年为亚视拍摄《僵尸道长Ⅲ》时就已经被告知患上肝癌,同年,林正英带病拍戏,与徐锦江、刘松仁共同拍摄了《一枝花和尚》,该剧也是林正英最后一部作品。
父亲说:“做人不能做违法的事情,做人要做一个诚实守信,光明正直的人。”那时候我不知道爸爸所说这句话的意思,那时候我才不到十岁。我只记得那天爸爸带我到太平山顶玩,清风如丝般撩动,眼前就是维多利亚港。天色青白,日光和煦,那时候正值南方的春天,灰绿色的山顶,港口,高楼、田野,安安静静地铺到视野的尽头,我对爸爸说:“好的,爸爸我答应你,做一个诚实守信,光明正直的人。但是,你下次能不能带我去吹维多利亚港的清风。”————记者采访林正英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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