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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虎父无犬子的例外
(一)陶渊明之子
都说虎父无犬子,但是也有失手例外的,老子明明是才华横溢的大师级人物,儿子却异常平庸。比如,陶渊明的五个儿子,个个平庸,46岁时陶渊明以戏谑的口吻写下《责子》诗:"白发披两鬓,肌肤不复实。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雍瑞【注:雍、瑞为双胞胎】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当然,《责子》诗表面上责备,实是对儿子们的勉励,苏轼就很欣赏陶渊明的《责子》诗,曾写下《洗儿戏作》: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当然,苏轼的三个儿子虽然不如三苏(苏洵、苏轼、苏辙)有名,但还是颇有成就的。
(二)李白之子
诗仙李白风神潇洒,据说生的儿子有点傻,因为史料并无过多记载,我们姑且认为李白的儿子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三)王安石之子
王安石的儿子王雱【pāng】,年少聪敏,擅长作书论事,曾任太子中允、祟政殿说书,受诏撰写《诗义》《书义》,擢为天章阁待制兼侍讲。书成,迁龙图阁直学士,因病辞而不拜。王雱与两位亲叔叔王安礼、王安国并称为"临川三王",是临川文学的杰出代表。
据说,元泽【即王雱】数岁时,客有以一獐一鹿同笼以献。客问元泽:"何者是獐?何者是鹿?"元泽实未识,良久对曰:"獐边者是鹿,鹿边者是獐。"客大奇之。【出自《墨客挥犀》】
王雱因为患病,时常怀疑庞氏出轨,以致于对自己儿子都是"以貌不类己,百计欲杀之"。王雱的幼子很快就被他的一顿猛操作折磨致死,妻子庞氏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王安石很是同情儿媳妇,后来做主把庞氏体面嫁了出去。王雱后来只能在幻想中思念妻子,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四)爱因斯坦之子
爱因斯坦有三个子女,大女儿是个精神病患者;二儿子汉斯·爱因斯坦成就虽不及父亲,但也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教授;小儿子爱德华·爱因斯坦非常优秀,是一位钢琴演奏家,但却在19岁那年患上精神分裂症,之后一直饱受病痛折磨,一辈子没有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二、虎父无犬子的“三曹”与“三苏”当然,我们今天要聊的是中国文学史鼎鼎大名的三曹和三苏,真正的虎父无犬子。三曹(曹操、曹丕、曹植)是建安文学(也称建安风骨)的扛把子,掀起了我国诗歌史上文人创作的第一个高潮。三苏(苏洵、苏轼、苏辙)更是厉害,唐宋八大家,他们父子三人就占了三个名额,清代名臣张鹏翮【hé】撰大门联赞三苏:"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
(图片来自百度百科)
(一)曹操的诗
魏、蜀、吴三足鼎立,魏的开国皇帝是曹操的儿子曹丕。曹操本人并没有建国称帝,而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刘备说他"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曹操死后,他的儿子曹丕逼迫汉献帝禅让,这才终结了汉朝政权,魏国正式建立。
刘备称的是汉帝,不是蜀帝,刘备建立的政权称为蜀汉,简称为蜀,表明自己才是汉朝的正统继承人。孙权在刘备称帝之后也称帝,这就是吴国。陈寿其实分别写了三部书,分别是《魏书》《蜀书》《吴书》,并不是一部名叫《三国志》的书。
曹操、曹丕、曹植父子三人在文学史上合称"三曹",是建安文学的领军人物。曹操的《短歌行》《龟虽寿》《观沧海》等诗作,流传将近两千年,脍炙人口。曹植的《洛神赋》是"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而作,全赋辞采华美,描写细腻,想象丰富,情思绻缱,若有寄托。曹丕的《燕歌行》是中国现存最早的文人七言诗,他所著的《典论·论文》开创了中国文学批评史的先河,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短歌行》
【汉·曹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䜩【yàn】,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龟虽寿》
【汉·曹操】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观沧海》
【汉·曹操】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二)曹植的赋
"三曹"文学成就最高的有人认为应该是曹植,曹植的散文具有"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的特色。南朝文学家谢灵运有"天下的文才共有一石【dàn】,曹植才高无双,独自占有八斗,我占有一斗,天下其他的人共分另外一斗"的评价,才高八斗指的就是曹植。钟嵘在《诗品》称赞曹植"骨气奇高,词彩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王士祯尝论汉魏以来二千年间诗家堪称"仙才"者,曹植、李白、苏轼三人耳。
《洛神赋》(节选)
【魏·曹植】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fú】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fǎng fú】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yáo】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nóng】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jū】。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
尔乃众灵杂沓,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
"西园"是汉朝修建的一处园林,曹植和一批文人朋友经常来这里游乐,或者驾车驰骋,或者饮酒赋诗。曹植在诗里写过"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西园"因此成为一个文学地标,表示上流社会的风雅娱乐。参加这种娱乐活动的人就是"西园英哲",也可以说"西园公子"。"西园公子"一般对应"南国佳人""南国婵娟",即江南美女。
我们再来看一下"宓妃留枕魏王才"的典故。东汉末年,曹操攻破邺城,儿子曹丕抢走了袁绍的儿媳甄氏,倍加宠爱。曹丕篡汉称帝后,甄氏因失宠而有怨言,被曹丕赐死。
曹丕的弟弟曹植在甄氏死后的第二年,写下一篇非常华丽的文章,说自己在洛水见到了人称宓妃的洛水女神,互相倾诉爱慕,却因为人神殊途,不得不含恨分别。这就是《洛神赋》,传说这位洛神就是甄氏。
《洛神赋》第二段写洛神容仪服饰之美,第四段写洛神为"君王"之诚所感后将来而未至的情状和举动,写的极为优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飘忽若神,凌波微步,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以后我们称赞女神,这些词就够用了。
(三)曹丕的文
《典论·论文》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第一部文学专论,节选如下: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而固小之,与弟超书曰:"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下笔不能自休。"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里语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见之患也。
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瑒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以此相服,亦良难矣!盖君子审己以度人,故能免于斯累,而作论文。
……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融等已逝,唯干著论,成一家言。
在这篇文章中,曹丕点名评价当代文坛七大名家,这七个人是曹氏父子身边的重要文士,主要活跃在汉献帝建安年间,史称"建安七子"。
曹丕提醒不能犯文人相轻的毛病,然后以审慎客观的态度一一评论"建安七子"写作上的优缺点。这篇文章提出了三个重要观点:一是文人相轻论,二是文章气质论,三是文章地位论。这篇文章还出了五个成语:文人相轻、伯仲之间、敝帚自珍、贵远贱近、向声背实。
曹丕认为,人这一辈子应该永远保持写作追求,说写文章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燕歌行二首·其一》
【魏晋·曹丕】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鹄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为淹留寄他方。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与朝歌令吴质书》
【魏晋·曹丕】
五月二十八日,丕白。季重无恙。途路虽局,官守有限,愿言之怀,良不可任。足下所治僻左,书问致简,益用增劳。
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既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棋间设,终以六博,高谈娱心,哀筝顺耳。弛骛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于清泉,沈朱李于寒水。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参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乐往哀来,怆然伤怀,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今果分别,各在一方。元瑜长逝,化为异物,每一念至,何时可言?
方今蕤【ruí】宾纪时,景风扇物,天意和暖,众果具繁。时驾而游,北遵河曲,从者鸣笳以启路,文学托乘于后车,节同时异,物是人非,我劳如何!今遣骑到邺,故使枉道相过。行矣自爱,丕白。
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曹丕想到昔日的朋友阮瑜(建安七子之一)死去两年多,心生感伤,就给当时的朋友朝歌令吴质写了这封信。
顾随(顾随的弟子叶嘉莹先生,90多岁高龄依然在不遗余力传播诗词之美)讲曹丕《与朝歌令吴质书》,论述汉语文章之美,认为曹丕此文真有情操,情是热烈的,而操是有节奏的、有纪律的。使热烈的人感情合乎纪律,即诗之最高境界。顾随认为:曹氏父子,在诗,子桓(曹丕)、子建(曹植)不及武帝(曹操);在文,武帝、子建不及子桓。(出自《顾随中国古典诗文讲录》)
六朝时人性命不保,文人敏感,读书真是"苦行",而于"苦行"中能得"法喜"(禅悦)。别人视为苦,而为者自得其乐。人在安乐中生出,不了解人生;人在苦行中生出,才能真正了解人生。
魏文帝虽贵为天子,而真抱有寂寞心,真敏感,如清代早亡之纳兰性德。鲁迅说"曹丕的时代可说是'文学的自觉时代',或如近代所说是为艺术而艺术的一派。"这种文学上的自觉,来自精神上的个体觉醒。
曹丕利用感怀的手法,把和吴质的情感沟通,升华到了生命体验的高度。这种表达近似西方的象征主义,比如法国大诗人维尔兰的名句"泪流在我心里,如同雨洒在城里"。又比如黛玉葬花,由悲感生命的无常和易逝而"见花落泪,见月伤心"。又比如杜甫的感怀,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在《诗词中的那些家国情怀》有专门说过,请关注回看)。
(四)“三曹”的槽
有人开玩笑说,曹操的三个儿子曹冲、曹丕、曹植,各继承了他的一个特长。曹冲(曹冲是曹操最喜欢的儿子,可惜夭折了)继承了曹操的机智,爱好:脑筋急转弯(小学课本中《曹冲秤象》的故事大家不会没有听说过吧);曹丕,继承了曹操的政治才能(其实他的文学才能不比曹植差多少),爱好:人妇;曹植,继承了曹操的文学才能,爱好:文学以及宓妃。
未完,"三苏"请关注,已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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