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人也挺辛苦的(也说艺人打码头)(1)

艺人也挺辛苦的(也说艺人打码头)(2)

巴陵剧团演员

也说艺人“打码头”

文∶王双潮

解放前,旧戏班艺人外出演出、讨生活,俗称“打码头”。出门在外免不了为争码头,结戏金等琐事与别人发生纠葛;所以老艺人为了防身护班,就有了“学戏先学三年打”的说法。

听师傅的师傅们说,早年旧戏班在岳阳黄岸演出时,就遇到过当地恶乡绅以强凌弱,以拳讲狠,不付戏金的事。

当时他们点了十本戏,当演完第九本后,就不让演了,扬言改比拳术,剧团能赢当地拳师就付戏金,输了分文不给。

戏班老艺人发嗲(胡永发,岳阳新墙马店人)台上唱花脸的,武艺也十分了得,闻讯后,闯入乡绅府内与其论理,并将拳师打残,才为戏班解危。

后来还有个叫来福嗲嗲(李来福)的老艺人,也是练得几门过硬的看家本事。一是堆罗汉,既以自己为底座,身上叠压上十人造型表演。二是扎牌楼,一人肩扛手托几人绕场转。三是倒挂金钩,用双脚钩住悬在半空中的软杆,用牙齿衔着另一人倒挂于空中。

每到一新的码头,来福嗲嗲就在演出前打闹台时,把自己的功夫展示出来;以自己的武艺,展现戏班的实力,震慑当地乡痞地霸,使巴陵戏岳舞台的武功,威名四方。

来福嗲嗲我是见过的,我们在团时,他已很大年纪了;因早年表演武艺时腿部受了伤而未及时进行有效治疗,以至后来截肢失去了一条腿;即使这样他还坚持呆在剧团里,督促我们练功。

他老人家一生未娶,天天守着巴陵戏,守着巴陵戏舞台,守着我们这些年轻的巴陵戏练功人。

每天早上,他都会一瘸一瘸地跑到我们每一个演员的宿舍门前,边敲门边吆喝:“起来呀,练功啊,练好功夫奔前程啊!”

他坚持坐在练功场,用他那条独腿给我们练甩腰;有时我们甩力过大,和他老人家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地上,他也就哈哈一笑,拍拍手对着我们说:“见他妈的鬼,再来!”正是这种执着,培育出了一代代武艺高强的巴陵戏演艺人。

七八十年代我们这批巴陵剧团演员,在岳阳地区、乃至全省的专业艺术团体里都是很出名的。不仅长得帅,而且一斩齐,戏剧武功也十分了得;在地区影剧院舞台上参加全区专业剧团基本功比武中,筋头从上场门一直可以翻到下场门;小翻、蛮子、躡子、提, 没有翻不出来的。每次比赛,总是拿第一。乃至到省里汇演,这批演员特别受其他剧团青睐。

记得有一次演出,我们和湘潭、益阳花鼓剧团都住在省委九所。白天休息时,该剧团的索丽妹崽,经常跑到我们住房门口喊:“岳阳的满哥,到坡子街呷臭豆腐咯不啰。”我们总是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像武松那样硬是不上潘金莲的钩。

艺人也挺辛苦的(也说艺人打码头)(3)

作者年轻时练功图片

但这种技艺,有时也会出错,把它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那是七十年代末,正值囯家实施放开搞活政策之初,地方财政也减少了对剧团的支出,开始要外出演出创收了。那一年,我们带着几个观众喜爱的剧目,开始出外巡演。按计划从君山这边出去,经华容、南县、益阳转一圈回来。

当我们从华容松木桥、墨山铺、护城一个镇接一个镇演过去时,演出效果良好,观众反响热烈,演出收益明显增加;每到一地,门票都会在头一天售罄,并经常出现一票难求的现象。

九月末,我们来到华容地界的北景港;当晚演出的剧目是《杜鹃山》,演出时间是晚八点,可还只六点多时,剧场外就开始人声鼎沸了。

七点开始入场时,明显地感觉有人试图趁人多挤栅子。看到这种情况,我和三元、燕辉、志刚、常生等几个当晚戏份少的演员,就主动在栅子口帮忙维护秩序。

看到人群中故意捣乱的就大声喝斥他,有个别年轻人想趁乱无票挤进来,我们就把他推出去;并告䜣大家排好队,按秩序持票入场。

毕竟这些人的行为不占理,再加上我们七八个毛头小伙子,血气方刚地往那里一站,还是有蛮大的震慑力。虽然入场秩序乱了一阵子,但安全上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演出两个多小时。随着党代表柯湘救出雷刚,带着农民自卫军消灭了毒蛇胆,大幕缓缓落了下来。观众离场了,我们在后台卸装。

这时,彭贡军跑来,边跑边喊:“不好了,有人在外面打了陈湘华了。”陈湘华为我团女演员,当晚戏少,她和几个女伴走得也早。

听到此消息,我们脑袋一嗡,朱显栋老师领头就冲了出去,我也随即喊了一声:“走,看看去”。因为我当时是剧团团支部书记,所以一发话,三元、岳峰、小狗、晞放等卸完了妆和冒卸完妆的年轻人都纷纷拿着尚未归箱的三节棍、流星锤、刀枪把子等演出道具冲了出去。

当来到剧院前事发的十字路口时,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观众。我们推开人群挤了进去,演匪徒的吴三元,妆都冒卸干净,浓眉大眼的,看到都吓人!

艺人也挺辛苦的(也说艺人打码头)(4)

刘燕辉练武术图片

经了解,原来是演出前想冲栅子进来看白戏的那几个人,被我们阻止住后心存怨气,散场后守在十字路口对剧团演员实施报复;并将吸过的烟头弹到在此路过的女演员身上。

当看到我们来后的气势,他们吓得四处逃窜。我们对当地街道不熟,但又想追上去教训他们一下,所以他们跑,我们就追;他们跑得快,我们追得急。一下追到一条死胡同。

为首的那个人从一个虚掩着的大门窜了进去。这时,跑在前面的朱老师想逮住他,一挥三节棍,打在他跑进去的大门上,而这时大门内一个守夜的值班人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把头伸出来想看个究竟,恰好三节棍这时回弹到此人头上,他的脑壳随即出了血,这下可撞祸了。

我们打伤的是一个农机站值夜班的人。

当时不明白事情原委看热闹的人群,就以演员打了当地人告状到了镇政府。镇党委书记随即向当时的华容县委书记李万舟作了汇报,说事态严重,影响不好,群众恼怒情绪较大。

当晚,李万舟书记马上和我们岳阳县委书记文启龙进行了紧急沟通,决定“暂停巡回演出,查明事情真相,及时救助伤者,马上返回岳阳”。

当晚,我们呆在公社院子里,想着晚上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一晚冒睡好觉。

第二天早上,当地领导忙乎一晚,处理完善后事宜后,才安排我们返程。为确保我们在归程中不再受纠缠,将原计划公路返回改为水路返回。

于是我们从北景港上了船,从早晨起锚一直跑到下午两点;机帆船从注滋河口冲下来,进入了广袤的洞庭湖。

当船儿驶向洞庭湖东岸,能见到红船厂上的慈氏塔时,心里陡然产生了一种龙归大海鸟归林的感觉。大家纷纷来到船头,看着家的方向,活血满满。

这时,不知谁带头念起了《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深入虎穴与匪头对暗语的道白:“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莫哈莫哈,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

不过我们把后面这句改成了“莫哈莫哈,正晌午时我们回了家。”

于是大家开心地笑了起来。“哈哈哈……”。

艺人也挺辛苦的(也说艺人打码头)(5)

朱显栋老师练功的照片

可惜从南岳坡上岸后,大家再也笑不起来了。因为这次“打码头”回来后,团里没有按照惯例给我们放假休息,而是集中办了一个礼拜的学习班,对参加斗殴的我们分别进行了相应的处罚。

光阴荏苒,社会进步了,文明程度提高了,新旧社会演艺行业的生存境况已没有可比性了,出外演出更不需要“打码头”了。但历代老艺人言传身教留下来的行业文化,仍潜意识地流淌在每个传承人的血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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