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陈相印

我曾是一名中文系的大学生,做了10年的新闻记者,后来转到行政单位做公务员,在河南省开封市的两个县做过基层的局长,有一个忠诚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工作生活一直顺风顺水。但老天似乎故意要“苦其心志“,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2016年3月31日——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晚上我正躺在床上看书,突然感到左腿和左胳膊麻木,活动开始不灵活。我不幸得了脑梗,医生说是长期血压高、血糖高以及身体偏胖等因素所致。在开封和郑州的医院经过近3个月的治疗,我开始了“暗天无日”的康复历程。期间,历经3次犯病,历经母亲病逝,历经无数次的摔倒,洒下了无数的泪水,几次痛不欲生,目前我已经进入最后的恢复阶段。今天,是我三年多来第一次打字,写下真实的悲苦哀愁。我有无数的话要说,我有无数的苦要诉。几年了,我每天坚持锻炼、读书,最近两年又上网,用一只右手打字,日积月累,竟有了20万字之多。为了最大程度的激励自己,我取了网名“锲而不舍”,日前,选取部分作品,已经出版《锲而不舍作品集》。

三次发病

2017年的冬天,我在居住小区的体育器材上做康复训练,一位也患脑梗病症的60多岁老人向众人“夸夸其谈”:“我这10年已经三次患了这种病,你们看,我恢复得还不错吧”。我听后沉默不语,因为在我住院的头一个多月,我就接连复发了三次同样的病症。照专家的说法,像我这样的发病率“世所罕见”,能活下来的更是微乎其微。

第一次发病是在2016年上半年,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回老家参加了一个老奶奶的葬礼(也是因为脑梗去世)。当天下午,我接着母亲就回到了城里。当天白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我精神很好,没有一点发病的症兆。但到了晚上突然感到全身疲倦,便躺到床上看书休息,突然发觉左手和左胳膊不听使唤,我感觉不好。妻子送我到医院,我还坚持一瘸一拐自己下楼进了汽车。在医院医生让住院治疗,一位女医生马上判断我得脑梗,但不是特别严重,立刻开药让护士给我输上了水。我朦胧地睡了一会儿,天明了,我还一瘸一拐地自己到食堂打饭。下午做了核磁共振检查,医生看后说梗塞的面积很小,输水2或3周然后康复锻炼就行了,快了一个月就能康复。但出人意料的是,以后的情况却严重的恶化了。

大约两周后,我感到病情稳定,每天上午输水,下午做康复锻炼,除了脑袋从左至右感到疼痛外,没有不良的反应。但不知什么原因,情况却恶化了。医生要我做例行检查,我却一点也走不成路了,妻子的哥哥完全背着我去做的核磁共振,明显比刚入院时重多了。对于这次检查的结果,医生坦诚的说梗塞面积有扩大,但也属于正常现象。其实从开始治疗时起病就开始重了,但医生说是正常状况,一般的患者都是这样,因此我也没有太在意。

治疗又进行了一周,一天早上,左边整个脸庞麻木了,说话吃饭都不利索了。医生支支吾吾竟说这又是正常现象。我对这家医院的治疗彻底失去了信心,决定转到省城治疗。

几天后,在一位堂妹的帮助下,我转到省城一家大医院治疗。医生认为脑供血不足,提议做支架手术,但要等到“五一“之后,堂妹联系了相关专家,约定了手术时间。进入手术室,仅闻了一下麻醉剂我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很成功。我感觉到右腿根部有一点疼,才知道支架是从哪里放进去的。在手术看护室住了三天,第四天转到了病房,出乎意料的事又发生了。

第二天一睁眼,我就感觉坏了,我又发病了。本来昨天休息得很好,今天发病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并且这次发病比前两次都严重,我双耳失聪听不见声音,竟也说不出话来了。医生急忙推我出去做各种检查,并且及时输上了水。我感觉不好,恐怕这一关过不去了,躺在病床上,我要了纸和笔,妻子当时不解其意,她不知道当时我是想留遗言了。但到了下午,我的病症忽然有所缓,能顺利说话了,思维也清晰了。我当时发现看护我的父亲眼泪都掉下来了。又经过一周多的治疗,我征得医生同意,出院后进入康复治疗。

开始入院治疗时,一位同病室的病友告诉我,这种病要注意复发。没想带我不到两个月就发了三次。也许是上天眷顾我,没有让我“呜呼哀哉“。我感到是幸又不幸。不幸的是复发的太频繁了,幸运的是复发没有夺去我的生命。在我几年的所见所闻中,这种病症死亡率很高,不少人被夺去了生命,我却活了下来。从这方面看,我很幸运。患了这种病,有人恢复得很快,一年多就好了,甚至几个月就好了。我已经康复几年了,但我有信心契而不舍,因为今年我才50岁,活下去的希望和机遇对我太慷慨了,因此,我一直坚持康复锻炼。

艰难康复

从厨房门口到卧室门口是十五步,从卧室门口到厨房门口也是十五步,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我一直重复走着,走过了寒暑冷热,走过了春夏秋冬,一周康复锻炼6天,休息1天,每天走80个来回,再加上左手的推拉训练和口语的锻炼,锻炼的时间每天超过8个小时。近两年晚上上网2个多小时,“锱铢聚积”一些文字,也结交了“零梅若解西风意”“疏帘淡月”、“土媚儿”等众多好友,她们虽然不清楚我的情况,但无意中给了我巨大的信心和鼓舞。

我的康复锻炼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首先是在医院的康复锻炼。在结束医院的治疗后,没有修息几天,就开始进医院康复。医生告诉我:“这个病目前除了康复锻炼,还没有什么别的有效的好办法。“康复中,很多病友也这样认为。我也做过针灸等治疗,效果都不是很明显,证明以上这话不虚。当时我想咬咬牙就过去了,绝对没有想到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我当时锻炼得很刻苦,连医生都称赞我是“康复锻炼模范“,出现不愿锻炼的病友,医生都鼓励他们向我“学习“。一位病友的女儿劝他“休息一会儿“,病友指着我说要向我学习,坚持不休息。其实后来我才感觉到当时锻炼得太“猛“了,作用并不大。第二阶段在居住小区锻炼。在医院康复锻炼一个多月,我出院回家,在小区中利用体育器材开始锻炼。那时我母亲还在,每天陪着我。我每天早上7点起床,吃饭后坚持扶着楼梯下楼,一瘸一拐地走到训练场地,8点左右开始锻炼,一般9点钟结束,再艰难地走回家,念半小时书,锻炼口语,11点前结束,下午在重复锻炼,就这样一直到2017年的春节。第三个阶段是在家锻炼。2017年春节过后,天气寒冷,加上一直有浓雾,医生也认为我锻炼“强度“过大,母亲也不在我身边,我便开始家庭康复锻炼,但并没有放松,每天都是大汗淋漓,手脚和口语都锻炼。就这样坚持了一年多,然后进入了第四阶段,也就是现在的阶段。在现阶段我感觉身体明显有好转,每天走到小区花园走五圈,时间为1小时左右,当然家中的锻炼也有所增加,我有预感,这应该是接近康复了。因为我明显感觉到现在每天每周身体都有好转。

康复锻炼中经受了炼狱般的痛苦。首先是生理的。锻炼中,摔跤成了家庭便饭,具体摔了多少次,无法统计了。记得有一天,从家走到小区的广场,我就摔了三次,一位清洁工就扶了我两次,他第二次扶我,还一脸疑惑:“怎么又是你呀?”我健全的右腿右手和肋骨都摔伤过。特别是右手摔伤,有骨折现象,医生打了绷带,一个多月抬不起来,正常吃饭都成了问题,我妻子只好喂我。刚开始锻炼的一年多,我的左腿无法打弯,且麻木疼痛,那滋味无法言传,走起路像罐了铅一样重,在沙发上坐一会都坚持不住。左脸几乎全部麻木,说话吃饭都受很大影响。但我都毕竟咬牙坚持过来了。其次是心理的痛苦。忽然间“远离”了熟悉的同事,“远离”了繁忙的工作,我感到茫然和空虚。看到亲友怜悯的目光,听到朋友安慰的声音,我感到这个世界已经抛弃我了。曾有多少次,我感到了无生趣,想从窗台跳下,干脆一了百了。但一想到辛劳的妻子,一想到可怜的女儿,我便打消了轻生的念头。我还特别爱发火爱骂人。随着病症好转,我的心理逐渐正常起来。

康复中,我也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在感到十分痛苦时,我总是想到我去参观过的重庆渣滓洞集中营,江竹筠等50名革命烈士挤在一间20平米的牢房里,几乎每天还要忍受严刑拷打,但她们没有一个屈膝投降的,最后全部壮烈牺牲。当时参观的时候我哭了,现在成了我坚持的力量。我也网上发表了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等的影评,也是给自己打气。我始终坚信再苦再难也有康复的那天,我始终坚信努力总有回报,我始终坚信总有“拨云见日”的时刻。因此,我给自己起的网名“锲而不舍”一直没有变动过。

泣血伤痛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乡愁》是我母亲晚年生活的真实写照。在康复锻炼中,母亲病逝是我泣血的伤痛。可怜的是,因为一直在康复锻炼中,至今我还没到母亲坟上哭一声,或烧一把纸。

我的母亲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普通农民,个子矮矮的,身体胖胖的,却是干农活的好手。农村实行土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最初几年,我们兄妹三人都在外地求学,父亲是村里的医生,村里有2千多口人,有时忙得没时间下地耕作,祖父祖母年纪又大了,母亲作为主要劳动力,几乎承担了全家20多亩地的耕作任务。记得我上大三那年夏季,麦收前一场狂风暴雨,麦子几乎全部倒伏,母亲成天忙在地里,累得腿都浮肿了,也正是听父亲经常给她读我们兄妹的信,母亲才逐渐认识几个字,认识了我们兄妹的名字。母亲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她的孩子全部考上了大学,她也成了三里五庄人们羡慕、钦佩的对象。听村里老人说,母亲因想念我们,不时到村外马路上哭泣。我们工作后,母亲不辞辛苦地东奔西走,来回奔波,帮我们带孩子。我女儿读高中,母亲在城市断续住了2年多,帮我们做饭,操持家务。

母亲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长期患有高血压和高血糖,只是靠药物治疗才稳定。我康复开始的几个月,母亲拖着肥胖的身体一直陪着我,晚上还给我按摩胳膊一小时左右,从没一句怨言,总是鼓励我。2017年春节从农村老家回到城里,准备继续陪我康复锻炼,却突然病倒了,浑身乏力,两耳轰鸣,只得住院治疗,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病情好转,转回老家休息。可是不到一个月,父亲突然打电话说母亲再次发病住进了县医院。我当时躺在床上不能大动,妻子回了老家,回来后委婉的告诉我“母亲这次病得不轻。”我放心不下,发手机短信问妹妹情况,妹妹支吾半天,说由她看护,只是让我放心。我怀疑此后几个月母亲一直住院,并且很严重,但因为我病情家里人都瞒着我。

2017年8月上旬的一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梦见母亲像是和我说话,安慰我几个月就好了,我出了一身的冷汗,预感到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第二天,妻子带女儿和我弟弟一同回了老家。弟弟骗我说,老家正下大雨,路不好走,不让我回去。我后来得知,母亲就是那天下葬的。

苍天呐,你为何如此不公,生我养我的母亲,看我上学、工作、结婚、生子的母亲,走得竟如此匆忙。她劳累辛苦一生却没有享过一天福。临走而我却不能相送。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吧。我只能把泪水默默地咽到肚子里。

以后,老家不时有人来看我,谁都故意不提我的母亲,我清楚地知道,永远不会有母亲的消息了。“后来呀,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我只好无数次默念着余光中的诗句,伴着长流的泪水。

无言感谢

漫漫康复长路,对我的生理和心理都是一次严酷的考验。我感受到了亲人和朋友牵心的温暖和慈祥的问候。在他们淳淳的嘱托中,我找到了自信和希望。其中,最让我感动的是两个人和一只猫。

第一个人是我妻子。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而几年来,我妻子对我却不离不弃,心理承受能力不比我差。并且她从小过惯了舒适的生活,年轻的时候追求者众多,但却看上了我——一个农村来的小伙子,且在城市举目无亲。结婚后,我暗下决心,要让她过上舒适的生活,我也确实尽心尽力,工作上顺风顺水,我们一家三口人生活得很幸福。但不幸却不期而至,而妻子对我却一往情深,特别是在省城住院治疗期间,她长时间一人看护我,医院查房不让看护者住病房,她就在走廊上和衣而眠,也不离开我半步。2018年春节后,我的康复进行了一年多了,仍不见康复的兆头,我苦思良久,不能再让妻子跟我受拖累了,便诚心诚意地请求他带着孩子离开我,而她却丝毫没有考虑,断然拒绝了。在以后的训练中,我不止一次地请她离开我,但她根本不予考虑。在康复训练中,我爱发脾气,她总是安慰我,抽出时间就陪我外出锻炼,定期给我买药。还千方百计打听“良方”,最近,就在兰考县一家中医院进行了康复治疗。等我康复,我一定要加倍珍惜这份感情。

第二个人叫计洪涛。他是妻子小姨家的孩子,几年来,他随叫随到,每三周给我剪一次指甲,六周给我理一次头发。为了剪指甲理发,他专门购置了专业工具,并且很细心,每次理完发,还要认真地搓一遍,把屋里再打扫一遍,不留一丝脏的痕迹。还经常安慰我鼓励我。当我康复有进步时,它那幸福的笑容令我难忘。家中有什么脏活累活,他总是抢着干。最后我还要说的是,我并没有给过他什么特殊的“照顾“,他从技校毕业这么多年,现在还是一位临时工,月工资只有2千多元,但他善良诚实可靠,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福分。

最后还要说说我家的那只猫。女儿在外求学,怕我一个人在家寂寞,专门从外地买来一只猫。刚买来时,猫才一点点,刚开始猫和我认生,抓得我腿上手上一道道血痕,过了几个月,猫和我熟了,我走步锻炼时,它也跟着我;我休息时,它骑在我脖子上活动。小猫和小孩一样,也喜欢人抚摸,我每天抚摸它的脑袋20多分钟。它很享受的样子,猫喜欢吃肉吃鱼,不吃食品和水果,一看见人吃东西,它就慌了,又伸鼻子闻,又抬爪子抓。我妻子后来买了个三层笼子把猫装了起来。

我每天放它出来一次,给它喂食喂水一次,它学会了自觉,每次我走向笼子,它就主动跟过去,要么我费力地把它托进去,要么它主动进去。我转身离开,它总是下意识地抬起前爪摇摇,仿佛是和我告别或者表示明天见。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写过《我是猫》这部小说,我仔细读过,可现在已经印象不深。我以前也并不喜欢养宠物,没成想现在这只猫却成了我须臾不离的亲密朋友了。

工作奋斗故事600字(奋斗故事征文大赛)(1)

编辑:实习生 周傲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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