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刺刘善本
01 枪响航校
东北老航校篮球队照：后排正中间是副校长兼教官刘善本，前排队员中一左一右分别是人民空军第一个夜间击落敌机（RB-17）的鲁珉和毛公专机驾驶员蔡演威。
刘善本，绰号“太平”，原国民党空军第八大队上尉中队长，1946年驾机飞往延安，为国民党空军“投共”第一人，后在人民空军的创立中屡立功勋，担任东北老航校副校长、空十师师长、空军少将，可说一生皆是传奇。
▲ 在照片中，这是一位很有威严的军事将领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将军其实生活中很有另外的一面。比如原空十师的机务王铁政老人回忆，说有段时间自己患了脚病，走路有点拐，刘师长到机场视察注意到了，便给了他一个偏方——甘油70%，硫黄、明矾、酒精各10%，用后立愈。这师长开药已经很令人意外，更古怪的是刘师长开药时还有一段说明：“单位（配药的量）由你自己定，你若以一克为单位，可以配一小瓶；若以一公斤为单位，可以配一小桶；若以吨为单位，可以向外批发……”
空军还能卖药？估计老王当时啼笑皆非。
由于工作关系，刘善本将军的生平，除了他开B-24飞往延安以外，外人所知甚少。而这两年很幸运地接触到了将军的女儿刘江平女士，将军的学员兼战友蔡演威老先生，空军史耆宿张志勇先生等，才得知了关于这位将军生平中一些鲜为人知的经历。
“三刺刘善本将军”的始末，便是在这个过程中走进我们的视野的。
在1950年到1951年的不到两年间，曾三次发生针对刘善本的刺杀事件，中间堪称险象环生。
▲ 三次行刺刘善本，是因为什么呢？毫无疑问，有这么大仇的只有台湾的蒋先生了
的确，在国民党空军中，刘善本的技术和威望甚高，特别是在和他共同工作的轰炸机部队成员，和与他一起在美国受训的同袍中，他驾机“投共”的行为引起的震动甚大，到1949年，共有四十多架国民党空军飞机的飞行员作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这其中当然主要原因是当时的局势变化，但刘善本的影响也不小。
结果，这一切都给蒋介石老先生带来极大刺激。要知道，且不论政治影响问题，培养一个飞行员俗称是用同等重量的黄金完成的，这刘善本从老先生这儿钩走了多少黄金啊？为这笔钱也饶不了他。因此，在刘善本飞往延安后，国民党方面很快便颁发了对他的通缉令，不久又下令特务组织密裁刘善本。
然而，到了1950年，当时国民党已经基本丢失了大陆，台湾方面惶惶不可终日，怎么会有心思对刘善本发动刺杀呢？
这里面是有特殊历史背景的。
1949年4月17日，刘善本的好友杜道时从新竹起飞，经七个多小时艰难飞行，到达徐州机场，成为从台湾驾机起义的第一例。此时，国民党方面对于空军“投共”已经恨之入骨，对杜道时的飞机进行了极为凶猛的追杀，双方一直缠斗到接近徐州之时，国民党军战斗机才悻悻而去。
此举也影响了地面高炮部队的判断，在杜道时驾机带伤在徐州机场降落时，遭到了防空部队猛烈攻击，落地后检查，发现双方的射击在这架C-46飞机上留下了两百多个弹孔。事后，国民党方面查明，杜道时的行动，是受到刘善本的影响，他策划飞往徐州前，曾接到刘善本化名“太平”的密信。
▲ C-46运输机
国民党军撤退到台湾后，蒋介石对内部的处置越来越严厉，军中稍有“通共”嫌疑的几乎个个杀掉，包括名将李玉堂，救过老蒋的段沄也不例外，甚至有法庭觉得未必那么严重的送到老蒋案前，发现居然没有判死刑而把法官也抓起来审查的。
由于管制严酷，这时国民党的陆军和海军要“投共”已经基本是天方夜谭，但空军仍时有飞过去的。这一点让台湾国民党当局震怒，对刘善本的新仇旧恨积聚在一起，遂加强了对他的暗杀行动。
还有一点背景，便是建国前后大陆仍有若干国民党潜伏特务的存在，仍有一定活动能力。特别是国民党在历史上便以组织暗杀行动著名（蒋介石承认自己曾亲自参加了暗杀陶成章的行动），因此对用暗杀解决问题抱有较强信心。
因此，在那个阶段，毛人凤的部下们接连进行了几次暗杀，目标主要对所谓“变节”人员——这些暗杀中成功的不少，比如刺杀优秀军事家杨杰、原军统湖南站站长刘人爵等，失败的有些也很有影响，比如刺杀原北平市长何思源先生等。他们不是不想刺杀毛刘周朱，问题是有罗瑞卿、李克农、王芳一群狠人盯着，国民党特务也不是个个都活腻歪了。
▲ 杨杰上将，1949年9月在香港被国民党特务刺杀身亡
在这种背景下，国民党特务系统对于刘善本的刺杀，便开始进入到实质阶段了。
刘善本第一次遇刺，发生在1950年5月。当时空军老航校从牡丹江已经迁到哈尔滨，这里从抗战胜利后不久便成为了老根据地，但是此处三教九流混杂，国民党特务人员有活动空间，老航校（这时改称哈尔滨一航校）的位置又在相对偏僻的地方，于是刺杀行动便在这里发生了。
那时刘善本担任一航校的校长，每天到机场，与飞行员和地勤一起工作，落实各项训练任务，往往要深夜才回家。刘善本此时所住的校长宿舍在学校以外，这天晚上约11点钟，他回家的时候，汽车刚刚到达宿舍的门前停下，忽然遭到枪击。幸而没有打中。
▲ 加入解放军的刘善本
校长宿舍虽然在校外，但与机场部队驻地离得并不远。接连听到枪声，在驻地的警卫连马上紧急集合，赶来策应。因为不明情况，警卫连赶到现场，发现这边的警卫战士采隐蔽姿态，告诉他们遭到了枪击，有人朝这边放冷枪。
警卫连马上散开进行搜索，但没有发现。天亮后，他们与公安机关联系，经勘查现场后推测，这是国民党特务针对刘善本的一次刺杀行动，只是他们的手段比较笨拙。
第一，他们选择了一个没有月亮的日子，但这样一来能见度差，刺杀效果自然下降。
第二，他们选择在宿舍门前刺杀刘善本，有一定的道理，但宿舍门前是个空场，暗杀的特务一来怕被警卫注意到，二来怕自己跑不掉，所以他们射击的位置在空场对面的树林里。这样一来，他们的攻击距离超过了三十米，未免太远。行凶者使用的是手枪，这个距离子弹在暗夜里就很难打准了。刘善本幸而脱险。
总之，这是一次安排很不缜密的刺杀。
此后，航校安排警卫连派一个警卫班，专门执行对校长宿舍的警戒，而刘善本知道，特务全身而退，没有受到教训，这件事肯定没有完。
果然被他料到，到了第二年，又发生了一起新的刺杀事件。
02 午夜南京
1951年，刘善本遭到了第二次刺杀，地点在南京。
▲ 1951年的刘善本
之所以发生这次刺杀，除了国民党方面对刘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历史原因以外，也与刘善本在这一年的工作变化有关。
解放军空军是在1949年11月11日成立的，当时只有一个混成第四旅，装备机型庞杂，主要目的是达到“能飞”，让朱德总司令手中的海陆空三军不只停留在名头上，至于战斗力就很难说了，毕竟这个旅只有四个团，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决整个中国的空中保卫任务。
刘善本在这个混成第四旅中担任副旅长兼轰炸机12团团长，离开哈尔滨到了南京。他为人正直，知识渊博又身体力行，很受一同工作的陆空军指挥官的器重与喜爱。兼任空军混成第四旅旅长的南京军区司令员聂凤智晚年回忆刘善本，称：“他是我亲密的战友。”
▲ 老红军出身的聂凤智，与国民党空军出身的刘善本成为“亲密的战友”，可见双方都有强大的个人魅力
以这支部队为基础，空军不同兵种的各师开始逐渐建立起来。这样，经过努力，到1950年底，空军已经编成了九个师，其中刘善本担任第二歼击机师的师长。
到了1951年初，情况又有变化。中央军委决定在南京成立新的轰炸机师，即空军第十师，调刘善本担任该师师长。
由于刘善本原来就是开轰炸机的，所以他担任这个职务可算实至名归。
说来有意思，刘善本抗战前在国民党空军笕桥航校就是学轰炸机的，后来到美国更是专门学习B-24型重型轰炸机的使用，当初怎么会担任歼击机第二师的师长呢？他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这一方面是因为当时航空人才太少，不得已而为之；另一方面，刘善本是飞过各种机型的，可以胜任歼击机部队的指挥工作（刘善本还开过运输机，是抗战期间内地-青海玉树航线的开辟者，1956年空军入藏，还是采用他的航线解决加油问题），他甚至在抗日战争中还曾经两次驾机升空与日军作战，但两次的过程都令人哭笑不得。
原来，这是他在航校学习，驻扎在昆明巫家坝机场时的事情。当时日军飞机经常来空袭，一次紧急警报中，人称“刘大胆”的刘善本认为空军躲防空洞是一种耻辱，他杀敌心切，跳上停机坪上一架飞机即升空迎战，结果上天之后才发现这是一架侦察机，机枪竟然没有装子弹，他只好在空袭过后悻悻而归。
因为空军规定在校生只许躲防空洞不许升空作战（怕白白损失），他受到了严厉批评。但刘善本的性格是认准了的事情，你越批评他越要对着干。
过了几天又一次敌机来袭，他再次冲出登机，这次抓了一架新式AT-6攻击/教练机，谁知上天一看，才发现这架飞机太新了，竟然还没有来得及装机枪。气得捶胸顿足的刘善本只好慨叹自己没有打空战的命。
▲ 刘善本和他的AT-6
这件事属于屡教不改，按说应该受到极严厉的处罚，但航校的同学都为他讲情，而且他刚起飞停机坪就被日军炸毁，正是他的努力保存了一架AT-6，所以将功补过，最后只罚了他多干半年地勤。
不过，作为一名优秀的轰炸机飞行员，刘善本当然还是觉得自己指挥轰炸机部队更能发挥特长。
职务的调动，造成了交接等一系列变动。国民党特务竟然便乘着这个漏洞对刘善本组织了第二次刺杀。
当时空十师的驻地在南京大校场机场，指战员的宿舍则在大光路。刘善本白天到师里工作，晚上便回到大光路宿舍休息。他所住的宿舍是一座三层小楼，刘善本住在一层。这个院子有两座这样的小楼，对面则住的是他的搭档，空十师政委王学武（原新四军第四师十二旅政治部主任）一家。
1951年1月的一天，刘善本白天开着他的000号杜-2轰炸机训练他的飞行员，晚上已经十分疲劳，入睡中他还在襁褓中的儿子刘金平饥饿啼哭。夫人周叔璜便起身给孩子喂奶，谁知刚刚打开电灯，屋外突然枪声大作，子弹击碎了窗玻璃，弹头打在地面上嗒嗒作响。
被孩子吵醒，刘善本已在朦胧之中，忽然听到枪响，十几年从军生涯的警觉让他立刻一跃而起，第一个动作便是拉灭了电灯，然后抽出手枪，并警告夫人带着孩子躺在床上不要有任何动作，不要开灯。
判断是有人行刺，刘善本把子弹顶上火闪身出屋，要知道，尽管空军玩的都是大家伙，炸弹都是五百一千磅起，但他们在训练中都是打过地靶的，所以飞行员的枪法一般都不错。
▲ 刘善本在空军受训期间的照片，英气勃勃，身手甚佳
刘善本认为自己完全不必要坐以待毙，意在争取主动，也希望在万一的情况下和对手火拼不要伤到妻儿。
也正在这个时候，走廊中也出现了轻轻的脚步声。
听到这个熟悉的脚步声，刘善本当时肯定松了一口气——自从上一次在哈尔滨遇刺，组织上认识到刘善本的人身安全问题，特意给他配了一名经验丰富的警卫干事。此人名叫杨廷振，曾在陆军中担任过机枪班长，此人谨慎勇猛，责任心强，还有一手好枪法。
所以，刚刚出事，他已经来到了刘善本的门前警戒。对此，叔璜夫人晚年曾感慨，说多亏那些年组织上重视，警卫员就住在家里，子弹上膛，枪不上保险，随时能应付突发情况。
两人马上作了简短的沟通。杨廷振艺高人胆大，主张出去看看，必要的时候给特务来个反击。刘善本否定了他的想法，他认为此处为驻军所在地，枪响之后周围警卫人员很快会过来，无须冒险。同时对门王学武政委可能不在，他家里也许没做好准备，不要因为无谓的交手连累到王政委的家人。至于特务再次行动……两个人两支枪，要是有特务还敢往里闯，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果然，如刘善本所料，枪声很快吸引来了师里的警卫人员，发现师长遭到袭击，警卫连迅速赶来，大家才放下心来——一个连警卫战士赶到的情况下，如果特务还敢出手，那就不是特务了，那是要搞武装暴动。
▲ 刘善本一家1951年合影，襁褓中的小家伙不知道粉碎了老蒋的计划，从这么小已经拉了仇恨值
现场情况让众人大吃一惊，在师领导宿舍的外面，原本是有警卫员站哨的，特务怎么可能有机会靠近？发生刺杀事件，警卫员为何没有反应？
这件事，直到找到警卫员，才算水落石出。
03 归途遇险
警卫人员在院门外发现了被割喉的哨兵，已经鲜血满地，奄奄一息。
▲ 遇刺前后的刘善本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在解放后偷袭解放军师级指挥官驻地并杀害哨兵，可见当时在南京特务之猖獗。推测，这多少是因为南京属于国民党原来的统治中心，残存势力较多的缘故。
在公安人员赶来之后对现场进行了勘查，推测案情是这样的：有一名刺客乘夜暗接近宿舍，无声息地袭击了哨兵，使其重伤失去了反抗和报警的能力。尔后，刺客打开院门，进入院内，准备进入刘善本的住室对其进行刺杀。
但谁也没想到金平要吃奶，导致夫人半夜开灯。正要入室的特务忽然看到灯亮了猝不及防，误以为是被发现，仓皇开枪击碎玻璃，趁着混乱放弃刺杀溜之大吉。
刺杀失败，谁能想到竟是一孺子之功，奇哉！
事后公安部门进行了反复的搜捕，未能抓获敌特，结论是当时海内外交通尚较为便利，这名特务可能在行动失败后匆忙逃离大陆了。空军方面闻讯采取措施，将岗哨从单岗换为双岗，以作亡羊补牢。
实际上，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判断是错误的，国民党方面部署的特务并没有离去，依然准备着继续对刘善本的刺杀。
联想到哈尔滨那次刺杀，这次事件中也暴露了很多疑点——
刘善本师长住在这里知道的人不多，因为经常外出训练，他经常彻夜不归，何时在家也并不十分规律，但刺客似乎很准确地判断出他此时在家，甚至敌对警卫员的袭击也体现出这种准确的判断——袭击哨兵的时间正在换岗之后不久，所以干掉岗哨后他有充分的时间实施刺杀行动。
而在哈尔滨，如果暗杀是冲着刘善本来的，敌人怎么知道那个车里是刘善本？如果排除掉碰巧有特务进行无差别无目的刺杀的话，那他们很可能有内应。
▲ 刘善本（前排左二）等在美国受训期间的照片，想想老蒋下的本钱，他对刘的恨意似乎也很可以理解
不管怎么样，刘善本身边的警卫工作进一步加强了。但是他本人顾不上太关注这件事情，开春之后，他要开始对空十师进行夜航训练——这是新中国第一支具有夜航能力的轰炸机部队，后来在朝鲜战场成功轰炸大和岛就是夜航训练的成果。
结果，夜航训练开始没有几天，一件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空十师使用的杜-2轻型轰炸机，本身并非为夜航设计，是刘善本制作了相应的仪表飞行训练科目，使部队具备了夜间导航和作战的能力。
那天，刘善本亲自带队进行夜航训练，不料天降小雨，夜航提前结束。讲评后他乘车返回，结果汽车却在一片小树林中熄了火。刘善本以前开过美式吉普车，自己会修车，所以下车检查后很快断定了问题——油没有了。
这件事让警卫员杨廷振十分恼火，因为他白天还曾嘱咐过司机曹佩然，让老曹把油加满，但他居然告诉自己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把首长抛在荒山野岭怎么办？
那时南京郊外并不安全，市郊还有残匪或特务活动。刘善本马上作出决定，老曹守车，自己带两个警卫员跑步回师部（正常情况下刘善本的级别应该配备一名警卫员，考虑到他的情况特殊，上级给他配了两个）。
起初杨廷振不同意，认为夜间这么走有危险。但刘善本说半夜留在野外更危险，最终杨廷振被说服了，他们两个警卫员抽出枪，夹着也拔枪在手的刘善本，一路小跑回了师部。到达后让人送油去接应，才有惊无险。
这件事杨廷振觉得有些蹊跷，便向师保卫科作了汇报，但并未查出什么端倪。
夜航训练结束后，他们便转场到抗美援朝前线安东附近的辽阳机场。而这个时候怪事再发。他们到达的时候，国民党方面的广播里竟然报道“叛匪刘善本部轰炸机部队进驻辽阳机场，准备进入韩国作战”。
消息传出引起大哗，官兵们说：“真是见了鬼了，怎么我们师长到哪儿，老蒋都知道？！”
这件事引发了空十师上下对于泄密的警觉，所以轰炸大和岛的时候，直到起飞前一小时才宣布任务，这样即便内部有特务，也无法通风报信了。
然而到底老蒋是怎么知道空十师行动情报的这个谜，又过了几个月才揭晓。
那天，刘善本在外安排部队工作，师部忽然来电要他紧急返回。他连忙叫上老曹，开车赶回。原来，是空军华东保卫部的人来找，他带来了让刘善本十分震惊的消息——他的司机曹佩然，竟然是国民党特务！
是不是冤假错案？平时老曹的表现是老实巴交，除了那次忘了加油从无失误，刘善本有点不能相信。
这事儿肯定不是冤案，来人告诉刘师长——把这个特务挖出来，还是你家夫人立功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刘善本他们到抗美援朝前线，家属依然留在南京，这天司机曹佩然的爱人来找叔璜夫人，说是老曹家乡有人寄来一封信，自己不识字看不了，让夫人帮忙看看有没有重要的事情。
叔璜夫人看后大吃一惊。原来，这封信竟然是曹佩然另一个“太太”写给他的，他在家乡还另有一个家。这脚踩两只船，已经不太像那个“老实巴交”的老曹了，而信中隐约还有一个信息——那个“太太”的父亲还被共产党给镇压了，看来和国民党方面的关系不浅！
▲ 刘善本和叔璜夫人——抗战时期在兰州
根据司机曹佩然自己提供的档案，他根本没有这么复杂的背景，这是怎么回事？感到情况不对的叔璜夫人便把这件事向上级作了反映。保卫科经过周密调查，发现这个曹佩然原来隐瞒了真实身份——他在国民党时期曾在某汽车营当过营长，后来却在档案中隐去了这段事实，顺藤摸瓜，便发现了他和国民党特务机关存在的联系。
经过审问，司机曹佩然招供了，承认了自己的特务身份，他便是刘善本将军身边的“内鬼”。根据他的供认，他领受的任务，便是配合刺杀刘善本。有他，哈尔滨的敌特自然知道刘善本是乘哪辆车的，而枪击师部宿舍的那起案件中，也正是他提供的路线、方位、警卫情况。空十师到前线参战的情报，也是他提供给台湾的。
而根据他的供述，大家才知道，刘善本在汽车抛锚那天，又是奇巧地避开了特务的第三次暗杀。
原来，第二次暗杀失败后，国民党潜伏的特务组织再次拟定了刺杀计划。他们的计划是在刘善本夜航训练后返城之时在路上下手（一辆车，警卫人员不足）。按照他们的安排，司机预先设计好油量，在到达那个小树林附近的时候应会出现油尽熄火（避免刘等有驾车脱离的机会），此时，曹佩然应将车灯闪三下作为行动信号。
那么，为什么特务没有按计划进行呢？原因是复杂的。
首先，是因为降雨夜航提前结束，到达小树林时行动特务还没有到位；
其次，曹佩然对刘善本感情也很复杂，说师长和周太太对他很关心，有病有事还送他东西，让他下不了手，所以那天就没有闪动车灯。
公安人员根据曹的供述出击，但未能抓住行动的特务，估计因为连续刺杀失败，特务也感到紧张，于是利用当时大陆出境管理尚不严格，预先逃离了。
1955年被授予空军大校军衔的刘善本，1964年晋升空军少将，可惜，这位没有死在敌特手中的将军，后来却在特殊时代而惨死于自己人之手，他的遭遇至今令人扼腕。
值得一提的是，刘善本是一个非常重情谊的将军，尽管曹佩然参与暗杀他，但因为他毕竟没有忍心亲自动手，在审讯期间，刘善本曾向有关部门提出其尚未构成杀人事实，能积极揭发特务罪行，希望从轻予以处理，“老曹”因此得以保留活命。
揪出了内鬼，刘善本身边，总算是安宁了，随着大陆局势的稳定，特务们再也没力量对他进行刺杀了。
【完】
欢迎关注公众号【萨苏】（sasutim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