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1)

我想写她,是在写完《庄稼地的女人》后。

想写一个完整的庄稼地女人,而我迟迟未能动笔,是因为她所经历的,是那个年代,最寻常多见的。

写她,怕引不起共鸣,也找不到视点。

写她,应该是有灵魂的,而我,只看到了她人生的惨淡。

如今,起念,是她得了重症,知道后,心想,她不会有事,心事没完的人,走不了。

何况,世上的罪,她还没有受完。

可是,几天后,她真的去了。

我去送了她,走的人无声无息,送的人泪如雨下。

世间的泪水,是不会一样的。

本文,女人的泪,一个把泪流干的女人。

写她,曾经的村花,曾经的女儿,曾经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她的泪……

——写在前面的话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2)

………

她,诗若兰。

记得她,是在我小时候。

那个特殊的年代,她是十里八乡的“名人”。

村里,文艺演出,她在《红灯记》饰小铁梅,《沙家浜》演阿庆嫂。

全县文艺会演,得到过一等奖。

她演出的短节目,《学毛选》《逛新城》,字正腔圆,清亮脆甜,在当时文化还落后的农村,深受乡亲们喜爱,人们亲昵地称她“小辣椒”。

诗若兰,快人快语,开朗热情,得到了一群俊男靓女的追捧,她是那个年代的一颗星。

那张挂着笑的脸,灿烂,带着少女的清纯。

她的青春,如是张开的翅膀。

她也和那个年代的女儿们一样,思嫁,首选是军人,她如了愿。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3)

冬天的雪落了一夜,天亮了,晨阳映着雪。

扫过雪的村子,七沟八连的雪道,像一条长练,扯了东家,连着西家,把一个村子绕在了一起。

在村西通往村东,有一条雪道,扫的特别宽。

诗若兰,从村东嫁到了村西。

她走在这条弯弯曲曲的雪道上。

晨风,扬起雪沙。

一身深颜色的新衣,只有头巾一抹红色,映衬着周围的白雪。

走在前面的新郎,一身新军装,俊朗英气,正是那个合唱《学毛选》的搭档。

早起的乡亲们,祝福着,羡慕着。

她俩,新事,新办,成了一时的佳话。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4)

婚后,男人去服兵役,给她留下肚中的孩子,家中的老母。

本来随着女儿的出生,让她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可是,婆母突然患了半身不遂,服役期间,丈夫只能来去匆匆。

她,留在家的女人,肩上就有了千斤重担。

多病的婆母,需要她,年幼的娃儿,离不开她。

有时候,她真想让自己多长出一只手,多想有一个让她依靠的肩,可是,她是独自守家的女人,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扛生活,熬日子。

在漫漫长夜,她有过轻声的啜泣吗?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年轻的她,是想让青春换取明天的幸福,她坚持着,支撑着家。

那个走路如风的女儿,那个脸上挂笑的女人,在岁月里发生着变化。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5)

七十年代中期,男人部队复员,被安排在县城工作。

这让她感到幸福,丈夫有了工作,自己有了帮手。

岁月里,婆母久病卧床,端屎倒尿,涮干洗净,搀起扶坐,净面擦身,她细心伺候。

丈夫回家,她不舍得让他搭把手,所有的家务,都有自己承担,大概是习惯成自然,他也乐享这份清闲。

随着儿子的降临,她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了。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6)

八十年代初,农村承包土地,她和一双儿女分了地。

刚刚分地,没牲畜,无农具,少劳力。

家里,地里,她忙着。

田间,有她劳作的身影。

是在浇灌春水的麦田,她手中扬起的铁锨。

是在秋苗初长,她挥起的锄头。

是在收麦时,她手中的镰刀。

是在玉米地,她手握着的镐头。

是在高粱地,她拿穗头的钳刀。

是那辆独轮的小推车,还是人拉的铪子头。

有时是男人的活计,有些是用牲畜的力量。

诗若兰,用一个女人躯体里迸发出来的强劲,不弃地,不舍家。

庄稼地,年收双季。

家中婆婆,膝下子女,家庭百般事,她用看似单薄的肩扛着。

她,好强的性格,地,绝不能比别人家种的差,麦田,秋苗,她用心血汗水浇灌着。

她知道在外工作的丈夫爱干净,地里的脏活累活,都是她干,丈夫乐意帮时,她高兴,不愿干了,她认头。

庄稼地,没有完的活,一个女人,踩着露水下地,顶着灼阳干活。

麦收,秋收的大田,带着孩子的母亲,挥汗如雨的劳作。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7)

家里,有病的婆婆,越来越难伺候,地里累了半天,回家第一件事,先是看看老人,拉尿的事,原先,为方便婆婆,自己不在家时,在窗棂上拴上根绳子,老人可以拉着坐起来,后来,年高,病重,老人起不了身子。诗若兰只能多尽心力的伺候,十几年如一日,病婆婆身上没有异味,没长过褥疮,直到婆母去世,她没和婆婆伴过一句嘴,没让丈夫挑剔出毛病。

流年似水,在她的身上,再难找到“小辣椒”的影子。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8)

婆母走了,她操持着家,盼着孩子们长大。

八十年代未,迎来下岗潮,干过商业经理的丈夫,在县城经营起了小百货,生意兴隆。

长大了的女儿,成了父亲的帮手,从小店,干到大门市。

日渐红火的日子,她喜在心里,诗若兰,盼望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丈夫把她和儿子接来县城,一个家庭经营的日用百货,在县城渐渐壮大。

丈夫大权在握,经营范围逐步扩大,财源广进,买卖兴隆。他志得意满,家庭说一不二,穿名牌,坐豪车,显示着他的地位和富足。

他对从农村出来的妻子,选择了无视。是啊,她不懂经营之道,她土的掉渣,她那单薄的身子,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她,在丈夫面前,没有一点位置。

那个曾经的“小辣椒”,不再有任何味道。

她默默的收拾着门店里的废品杂物,干着打扫卫生的活。

小城里,经常会看到一辆装着废品的电三轮,疾驰而过。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9)

年复一年,儿娶女娉,原来的家,悄然变化着,掌家的人,终有衰老,独享家威的丈夫,默默无闻的妻子,也在变化着。

当他把家业处置给儿女的时候,她没有发言权,任凭他来安排。

在她心里,家业丈夫挣得,当然有他全权支配。

她,还是那个笑迎八方客的“阿庆嫂”吗?

光阴似箭,女儿,儿子的商场依然开着。

诗若兰,伺候好丈夫,依然为子女们收拾着废品。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

儿子的商店,突然间资不抵债。

她知道丈夫有病,故意向他隐满了真情。

她想找儿子问个明白,可是,为了躲债,儿子别妻弃子,自顾自的走了。

她,欲哭无泪。

她在债主面前不知所措,当看到整个商店空空如也,她百思不解。

为了保住商场,她找女儿,求亲友,用自己多年卖废品的钱还债,自己孤伶伶的守着店铺,她终于为儿子还清了债务。

她盼着儿子回来重新开始……

可是,诗若兰还没来的及长舒一口气。

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病魔袭来,肺癌晚期。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10)

夜,狂风骤雨,折断了树头,栖在枝头的雀儿,惨死在树下,尸体漂在缓退的水里。

风雨夜,刺眼的闪电,滚动的雷鸣。

病床上,她,睁开疲惫的眼,看着病房的白色,一滴泪,在眼角的皱褶里分散开来,如果给这滴泪做出诠释,那就是辞世的泪。

诗若兰,永远的走了。

这是她留在世间,最后的一滴泪。

写于二零二零年八月十八日午后四时

泪水散文(散文女人的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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