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恋歌(光明恋歌)(1)

光明恋歌

李大春

每当我站在高压线路下,抬头仰望那铁塔上三根导线和二条避雷线,倾听导线在微风中发出的呜呜蜂鸣声,我总陶醉。我真希望自己成了一名歌手,站在这填写在大地上的“五线谱”下,读懂那一基基铁塔组成的小节线,读懂那由瓷瓶串、金具、线夹组成的符头、符干与符尾,倾情演唱,唱响心头的光明恋歌。

一次偶然,使我与光明事业相恋四十载。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已无书可读的我,每天无所事事,百般无聊,经常跟父亲到他的好友王伯伯家串门。一天,王伯伯似乎特别高兴,拿出他珍藏多年的一瓶汾酒,与父亲畅饮。原来,王伯伯已从走资派的“牛棚”中解放出来,上级安排他到电厂当革委会主任。他俩闲聊中谈到我每天无所事事时,王伯伯拍着胸膛说:这事我来办。第二天,王伯伯到革委会生产指挥处为我开来介绍信,于是,我便成了一名电力员工。

进了电厂,我当上外线工,每天背上工具包装灯、架线。

那时,没有什么娱乐文化,生活枯燥乏味。工作之余,我们一伙年轻的哥们就只有逛街、喝酒的事儿了。我们变着花样玩耍,一次,大家想出一种过酒周办法,一伙哥们一起来到糖烟酒公司的橱柜前,每人认购一种酒,每晚,轮到那位哥们做东便拿出自己认购的酒给大家品尝,菜就自力更生了,河里鱼儿、树上鸟窝里的小鸟和鸟蛋都成了我们的美味佳肴。我们把生活装扮得不亦乐乎。

这种生活久了,我似乎有些烦,于是我买了把京胡,每天在宿舍哩哩啦啦地拉了起来。小师妹晚自习回来对我说:“小李叔叔,你这叫母鸭学公鸡叫——难听。”我才不理会小丫头的嘲讽,继续着我的西皮、二黄梦。时间久了,我的京胡也拉得有点样儿了,我甚至能一边拉着京胡,一边唱着杨子荣的“打虎上山”:穿林海,跨雪原气冲宵汉……。后来,我又改学二胡,因二胡的音色优美柔和,不像京胡尖利。我喜拉二胡曲《二泉映月》和《赛马》,曲调有悲凉的又有欢快的。后来小师妹晚自习回来,总被我悠扬的琴声打动,时不时跑到宿舍来看我拉琴。再后来,小师妹的芳心也被琴声捕获。再再后来,成了我老婆的小师妹问我:你琴声曾吸引过我,但那时为什么我没与你和过歌呢?我调侃道:叔和哥差个辈分,和叔不和哥(歌)。老婆脸一红,甩过一声:臭美。

那时的我,在感情上有了依恋,对工作却没有眷恋。

有次,线路班长也是我师傅(后来成了我的老丈人)对我说:小李呀,你们年轻人不能只掌握这些基本的技能,要多去学习,才能成为合格的光明使者。那时的我根本不理会师傅的良苦用心,心想,现在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不学ABC,照样干革命,我决不走白专道路。

我依然不用勾股定理来计算拉线长度,爬上电杆,拉起皮尺,量出拉线的实际长度;我依然不学欧姆定律来计算电流电压,反正一般用户装电表,闭上眼睛就给个3安培;我依然不学习什么机械应力,管它什么线路弧垂,反正将导线拉紧就好。

那时,我和师傅、师妹都住厂里宿舍,师妹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去了,但她一回到家,我必到师傅家串门。有天,我来到师傅家,见师傅一人在听收音机,不见师妹,我掉头想走,师傅叫上我,旁敲侧击问我:小李,你知道这收音机为什么会发声吗?我支支吾吾不知所答。师傅说:这收音机除了无线电的原理,还需要有电,电力事业不但可以带来光明和力量,而且还能把它做得有声有色。我点了点头,对师傅语重心长的话略有所思。

然而,真正在我灵魂深处引发求知欲却得益于一束藐视的眼光。

改革开放后,到处都在掀起经济建设高潮,县里也在筹建一座冶炼厂。有天,筹建处召开各有关单位联席会议,公司由于技术员不在家,临时派我去,会上,筹建处主任似乎十分在行,当他要求供电部门拿出供电方案来,问我需采取什么电压等级供电,选择什么型号的断路器、电缆、铜排等等问题时,一向口齿伶俐的我被问得支支吾吾、脸红耳赤。投向我的是一束藐视的眼光。

那道眼光,极大地刺激了我的自尊心,我决心把失去的光阴寻找回来。我如饥似渴对文化理论知识进行了补课,又努力自学专业技术知识。更重要的是,后来,组织上又先后派我到清流供电局、省水电学校、省公司干校等地脱产学习,多年的积累,使我的专业知识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如今我从一名普通工人一步一个台阶地成了技术员、助理工程师、工程师。地方的机场建设、铁路建设、高速公路建设,我被派去做电气专业负责,出色地完成了各项工作任务,并得到社会认可,也曾被龙岩市政府授予劳动模范称号。

如今,我不论走到那里,与电总有心灵感应,走进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我能感受到那悠扬的马头琴与输电线路上的蜂鸣声琴瑟和谐;走近新疆达坂城的茫茫戈壁,我能感受到那欢快的冬不拉与风力发电的风车同唱欢歌;走上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我能感受到那铿锵的柄鼓在与铁塔基础下的冻土进行对话……因为在我的血液中、在我的骨髓里都充满了对光明事业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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