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清水河
文｜魏青梅
今年雨水颇多，罗山脚下“响水庵”处的“石湾”，自然成为村民们洗衣服的好所在。于抖音上相继刷到好几个在此洗衣的视频以后，我和妹妹再也禁不住那一湾碧水的诱惑，瞅着天气晴好，收拾一堆衣物，一大早驱车奔石湾而去。
石湾者，故名思义：石头为底的湾。此有天然形成的一大一小两个石底湾，人称“大石湾”“小石湾”。“石湾之水罗山来，罗山之水天上来”，此处象是罗山河的一个驿站，罗山水流经石湾停留片刻，一路欢歌向山外。
此时太阳尚未醒来，罗山披一身薄薄的轻纱，透着淡淡的妩媚。我莞尔一笑，心里默念了一句辛弃疾的那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石湾在一曲径通幽处，要经过一条崎岖狭窄的山路方可抵达，车子不免要与路两侧恣意伸展的树叶握个手打个招呼。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鸟儿们醒得比我们还早，已经在树丛中、花草间忙碌好一阵子了，这么早忽然跑来一辆车，想必它们没啥心理准备，所经之处，朴朴楞楞叽叽喳喳惊起一群群飞鸟。
对不起，打扰了，真有点不好意思。石湾的水大约是知道我们要来的，很亢奋地唱着欢迎的歌，越靠近声音越大，居然由清脆演变为轰鸣。忽然醒悟，难怪这个地方叫作“响水庵”，早年间，此处曾经有一座尼姑庵，这庵名的灵感理应来自于石湾轰鸣的水声罢。只是“响水庵”这个地名延续至今，而庵址却早已消逝于满山的青绿之中。清澈纯净的溪水于此清幽之处，或急或缓年复一年地流淌，象在不厌其烦地给后人讲述那些关于“响水庵”的故事。
车泊于溪畔，我和妹妹下车探路，一下子想起我喜欢的一首歌曲《探清水河》。因多年未至，此处已非昔日模样，记得以前是从河道边过的，可如今，被上游冲下来的山石拥堵，已无路可走，只好退回。妹妹见草丛中隐约有被踩出的一条小径，只管走走试试，果然，这条杂草丛生，且仅可走开一只脚的小径，可蜿蜒至石湾堤岸。石湾虽在低洼处，且被果园菜园树木杂草包围，因其地形呈碟状，所以一整天皆可阳光普照，罕见的巨石干净光滑，即可洗衣亦可晒衣。虽然优点多多，却不是任何人都去得的，需沿着十几级又窄又陡的石阶下到湾底。
此石阶建于1958年，听老爸说，石阶之上原是一座水库，而且是山东省修建的第一座揽水坝。当初上级部门特别重视这座水库的建设，还特供了当时紧缺的水泥。只是岁月沧桑，短短几十年，当年引以为傲的水库，如今已被山石泥沙淤积成一条既宽又浅的河套。我听了之后唏嘘不已，感慨沧海当真可能变桑田。眼前这水草苔藓丛生的石阶，即是当初建的揽水坝堤，那是用一块一块不规则的石头精心垒起来的，勤劳智慧的前辈就地取材，独具匠心，一看就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工程。
狭窄的石阶只敢扁着脚一步一步往下挪，很容易一个不小心滑落下去，因此，老人和小孩只能望“湾”兴叹。水是从堤岸东侧的涧口奔涌而下的，石阶下有一小湾，就是小石湾了，因经常有人来此洗衣，湾底干净无苔。被雨水冲刷了千年的巨石光滑细腻，洗好的衣服随手往干燥处一搭，一会儿功夫已半干。小湾水满则溢，顺西侧低洼处流入巨石下的大石湾，然后顺着河道浩浩荡荡流向山外。大石湾湾大水深，水呈碧绿色，已看不清湾底的本来面貌。
此时，水声隆隆，彼此说话需看口形，索性各自专心洗衣，互不打扰。我们象儿时一样赤着双脚，踩着童年踩过的石头，用着妈妈当年用过的棒槌，却再也找不回小时候那种感觉。眼前的湍急溪流，俨如无情流逝的光阴，湾畔经历过荣枯更迭的草木，给人一种花非花雾非雾的怅然。偶尔抬头看看风景养养眼，恰逢一对蓝蜻蜓在阳光下比翼双飞，一只孤独的黄蝴蝶，急匆匆于花草间寻它的伴侣。
忽然想起小时候跟随妈妈在石湾下游河边玩耍的美好时光。因此处陡峭，妈妈担心我摔着，只能带我去较为平坦的地方洗衣服。妈妈用棒槌有节奏地捶洗着衣服，乌黒的短发在阳光下油亮亮地闪着光，怕发丝挡住视线，妈妈总是用两个小发夹把头发关在耳后，显得格外利索干练。无忧无虑的我快乐地在河里捉小鱼小虾，在岸边追蝴蝶蜻蜓，无论跑多远，只要听得见妈妈的捶衣声，心里就踏实。
时光飞逝，当年追蝴蝶的小女孩，已然被岁月打磨成一副历经沧桑的模样，妈妈也在一百多天前突然抛下我们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如今，还是这条河流，还是这只棒槌，我和妹妹承袭了妈妈的若干相似之处，赤脚踩着家乡的石头，浆洗着妈妈铺过的床单、枕过的枕套，感觉妈妈并未离开我们。床单和枕套上早已渗透了妈妈的亲切味道，那是溪水洗不掉阳光晒不去的温暖味道，是不会随时间与溪流而逝的妈妈的味道。
太阳终于懒洋洋地爬上了山坡，一醒来就是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衣服已经洗好晾晒在干净的石坡上，我和妹妹贪恋这清凌凌的水，绿油油的树，蓝盈盈的天，也不顾忌什么天晒地烤紫外线辐射了，孩子似的跳入湾中，一边踩着水玩儿，一边欣赏美景。现在正是绿肥红瘦之季，四周绿树成荫，野花星星点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偶尔有鹅鸣犬吠小羊“咩咩”声，穿透轰鸣的水流一起回荡于山水之间。多惬意的世外桃源啊，真有点乐不思蜀了呢。
初秋的天空碧蓝高远，天边几朵棉花糖似的白云从远处慢慢飘呀飘，一直飘到石湾的上空来。它们似乎也被这清澈的水所吸引，好奇地来探清水河。
魏青梅，山东省烟台市招远人，烟台市散文学会会员，文章散见于《烟台日报》《胶东散文》《齐鲁晚报.齐鲁壹点》《烟台散文》《大野无疆》《齐鲁新文学》《作家故事》《国际文艺家》等多家媒体网络平台。部分作品收录于《2022胶东优美散文》《黄海散文百家作品选》。心语:一支拙笔写文章，满腔热情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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