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 怀 父 亲
文/杨迪焱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八年了，直到现在父亲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父亲对子女们的关爱仿佛就在昨天。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中国传统习俗在新年来临之际总要写春联贴春联。曾记得高小毕业的那年岁末，父亲教我写过对联，当时的情景至今还在脑海中浮现。
除夕那天，父亲拿出“文房四宝”把我叫到跟前，指着桌上鲜艳的红纸说：“今年的对联由你来写。”（往年都是请人的）写对联？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师没教过，自己也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大的字体。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写吧，写不好没关系，孔夫子都不嫌字丑。”得到父亲的鼓励我提高了勇气，先从“中堂”开始写：“天地国亲师位”。写完后静静地等待父亲的点评。
“嗯，写得还可以，但要记住，国、亲、师三个字要写繁体，写位字要坐下来写。天不顶头，地不分开，国不封口，亲不闭目，师不带刀。”我不懂是什么意思，要父亲解释，父亲说：“你自己去理解吧！”他拿起毛笔为我自范。我第一次见到父亲拿锄头的手竟然能拿毛笔，字还写得那么刚劲有力，入木三分，像印出来的一样！
“您读过很多书吗？”我问父亲。
“读过半年私塾。”父亲的回答非常干脆。
我模仿父亲的字体一笔一画地写：天不顶头，地不分开，国不封口，亲不闭目，师不带刀……
父亲告诉我：“中堂两边的对联写法不一，有的写：天高地厚国恩远，祖德宗功师范长。有的写：金炉不断千年火，玉盏长明万岁灯……现在（文革）应该写：东方日出光芒万丈，泽水长流五湖四海。我对父亲佩服得五体投地，半年私塾就懂得那么多知识！本来父亲的身高就有一米八几，这下我觉得父亲身高比对面那座山还要高。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对我们六姊妹（三男三女）红过脸，更谈不用什么“家法”。在我十三岁开始当农民的那五年时间里，有时睡过头了忘记按时起床，有时因农活欠熟练，弄坏农具或耕作失误有碍庄稼，父亲总是轻轻地提醒我：凡事都要用心，没关系边干边学……
一次在割牛草时碰到小石头，镰刀飘到手上，两根手指受了伤，血流不止，父亲连忙嚼口旱烟给我敷上包扎好。说：“小事，继续干！”我知道这并不是父亲的无情，而是父亲在让我历练，男子汉就是要敢于吃苦，乐于吃苦。当时农村没有电灯连点煤油都很困难，为了我的学习，父亲准备了很多松篝，（作照明用），至于我的学习父亲从不过问，他只看看松篝点了多少，还有没有灯油。
我小时候抵抗力差容易感冒，每当头痛发热，父亲就给我做“理疗”：他在酒里加些盐，将酒含在口里，吸我的额头、胸部、背部，说是将风寒吸出来感冒就好了。父亲就这样含一口，吸一口，吐一口，反复几遍。父亲的胡须扎得我痒唆唆的，常常是做多久的“理疗”我就会哭多久笑多久。不过这方法也蛮有效，风寒被父亲吸走了，头痛发热也被我的哭声与笑声赶跑了，第二天又照常与小伙伴们玩得不亦乐乎。
懂事之后，我也在酒里加些盐含在口里试试，想体会一下当初父亲的感受。呀，好苦！，这种味道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从这苦中我明白了父爱，从这苦中我学会了感恩！
至于为什么要那样写“中堂”，我问过父亲多次，他一直没有向我解释，其实我知道父亲是个明白人他并不是不懂，而是怕解释欠圆满，给我造成局限。后来我考上了师范当了老师，做了公务员，供职于机关大院。我才以自己的实际行动：热爱党、热爱祖国、情系百姓、关爱学生，努力干好本职工作，尽可能地去回答父亲没有回答的“中堂”问题。
我们兄弟姐妹都先后男室女家，我住城里，兄弟也建了新房。父母亲总是留恋旧屋，硬是要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父亲七十岁以后身体就很差了，七十三岁那年父亲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我们兄弟商量还是让父亲到哥哥家为好。
那年冰冻时间长，农历正月中旬还下了一场大雪，分不清哪是路哪里是山。从父亲住的地方到哥哥家要上个很大的山坡，我们扶的扶背的背，轮换着把父亲背到了哥哥家。一路上我们谁都想多背一程；谁都想久背一段！因为我们知道，以后不可能再有这父子合力前行的机会了！
父亲到哥哥家的头两天几乎处于昏迷状态，我们都陪在他身边。第三天晚上，父亲突然清醒过来，说：“你们去休息一会吧，要耽误几个晚上睡眠的！”过了一会，父亲问起他的几个老朋友，张山来过没有？李四来过没有？我们回答：“都来看过您了！”父亲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看了看手表回答父亲：“现在是亥时。”父亲说：“很快到明天了，祝福你们！相别了。”父亲用最大的气力说完最后一句话，把头偏向了里面。父亲笑着去了！从此，我们就成了孤子！再也见不到父亲的音容笑貌；再也没有父爱了！
孝心难留天堂客，华佗再世也枉然。1984年农历正月十八，铺天盖地的大雪，飘到了山上，飘到了田野，飘到了室内，飘进了我的心房。
满目白麻血泪和，
烛光崩蜡不嫌多。
欲哭无语肝肠断，
父爱东流望远坡。
敬爱的父亲：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2022.04.05
【作者简介】
杨迪焱（笔名：杨波）男，苗族，中共党员。1953年元月生，湖南邵阳城步人，行政单位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