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宰相好大胆,批评皇帝大兴土木,墨汁倒进洗脸水吓跑王爷

文/晏建怀

皇帝让丞相掌嘴(这个宰相好大胆)(1)

北宋那些宰相,脾气不同,性格各异。有心细如发、谨小慎微者,如范质、吕端;有为人厚道、一胸怀宽广者,如王旦、文彦博;有长于营谋、善工心计者,如赵普、丁谓;而宋太宗、宋真宗时期的宰相李迪,则公明亮直,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李迪是濮州鄄城(今山东鄄城县)人,聪明颖慧,博学多才,当年还是毛头小子时,他曾以自己的文章为“敲门砖”,希望拜见文坛领袖柳开,柳开读了他的文章后,过了好久才出来,惊喜地对李迪说:“读君之文,须沐浴始敢见。”(宋代邵伯温《邵氏闻见录》)宋真宗景德二年(1005年),35岁的李迪举进士第一,高中状元。入仕后,他曾在多处任地方官,两度任宰相,也数次因得罪当权派遭到贬谪,但这位山东汉子的性格却一惯快人快语,直来直去,从未因利益或前途稍有改变。

李迪是宋真宗一手提拔起来的宰相,但他对皇帝,不是曲意奉迎,而是敢说敢言。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宋真宗在庞大的仪卫扈从下,东去泰山封禅;大中祥符四年,则以更加隆重的仪式,西至汾阴(今山西万荣县)祭祀后土,史称“东封西祀”。宋真宗不尚节俭,铺张浪费,“东封”时尚能注意面子,约束部下,所过之处,还要求不得伐木修路,沿途住宿,也能在州府招待所将就,最多也不过稍加涂饰修缮而已。但到了“西祀”之时,好大喜功的宋真宗,那就不但不知约束部下,见了那些投其所好的奢华排场,反而得意洋洋,喜形于色,其逢山开路、大造行宫、大建庙宇等劳民伤财之事,举不胜举,真是花钱如流水。随后,恰遇灾年,天下大旱,蝗虫蔽天,多地农作物绝收。宋真宗与李迪讨论灾情之时,李迪便拿灾情向皇帝说事,说陛下“西祀”之时,大兴土木,伤民太深,如今蝗旱相连,“殆天意所以儆陛下也”,这是上天的警告啊!说得宋真宗一脸惭愧。

皇帝让丞相掌嘴(这个宰相好大胆)(2)

京剧《狸猫换太子》中,有一位持重贤明的八王爷,时称“八贤王”,深得朝臣的敬重和爱戴。历史上,八王爷确有其人,他叫赵元俨,是宋真宗的八弟。生活中的八王爷,当然不能等同于京剧中的八王爷,虽然口碑不错,但也有让大臣们为难的时候。比如,宋真宗病入膏肓之际,太子尚年幼,李迪作为宰相,按习惯食宿于宫内,为皇帝祈福,照顾起居。当时,八王爷却不知避嫌,也日夜守候在宫内榻前,屡日不归。在这种特殊时刻,宰相留居宫内,那是要求,王爷久留不去,既不合制度,又引人猜疑,使李迪十分为难。一天,侍从端一盆热水送八王爷洗脸,李迪灵机一动,叫住侍从,从桌子上拿起刚刚写过字的毛笔,在热水里反复搅动,水立时变黑了。当这盆乌黑的水端到八王爷跟前时,八王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以为皇帝命人谋害他,赶快出宫,骑上自己的马,绝尘而去。(事见宋代邵伯温《邵氏闻见录》)以这种手段对付王爷,李迪真是胆大,大胆,不计后果。

得罪八王爷,李迪未受报复,但他得罪了宋真宗的皇后刘娥,却被贬谪蛮荒之地。当年,宋真宗皇后郭氏病逝后,改立皇后成了朝廷大事,宋真宗希望立德妃刘娥为皇后,时任翰林学士的李迪,却认为刘娥出身寒微,不可母仪天下,多次上书反对。尽管当时的反对使封后一事搁浅,但几年后,宋真宗还是设法让刘娥做了皇后。宋真宗去世后,因继位的宋仁宗年少,便由刘娥“垂帘听政”,一手处理军国大事。刘娥掌权后,对当年反对立自己为皇后的一班大臣,理所当然会让他们靠边站,李迪首当其冲。这位万人之上的宰相,一夜之间,便以“朋党”之罪,先贬为郓州(今山东东平县)知州,再贬为衡州(今湖南衡阳市)团练副使,真是从将军到奴隶,倍尝了说直话的苦果。

李迪的亮直,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他不仅动口,有时还动手。宋真宗和宋仁宗两朝,李迪都曾与丁谓并列为宰相,丁谓为首相,李迪次之。丁谓是通过排挤前相寇准,而一步步爬上宰相位置的,民谣所谓:“欲得天下宁,须拔眼中丁。欲得天下好,无如召寇老”,说的就是百姓喜欢寇准而厌恶丁谓,也从侧面反映了丁谓的品格不佳。而作为同在中书省办公的次相,李迪对丁谓也从无好感,他曾说:“迪起布衣至宰相,有以报国,死犹不恨,安能附权幸为自安计邪!”(《宋史•李迪传》)非但不依附、不阿谀、不尊敬、不朋比为奸共谋好处,反而常常因为丁谓的擅权和营私而在朝堂上与他吵架,甚至文人武斗,出手动粗。宋真宗临终前一段时间,丁谓经常乘皇帝昏眩之机,向皇帝请求提拔自己的亲信,然后,假托皇帝旨意,下文提拔干部,为此,李迪很有意见。一次,丁谓又要提拔自己的亲信林特,而林特为人卑劣,口碑极差,这下把李迪弄火了,当场就与丁谓争吵了起来,后来,李迪怒不可遏,竟然手持上朝用的手板,朝丁谓扑打过去,还好,丁谓闪得快,否则不是伤筋动骨,就是头破血流。

皇帝让丞相掌嘴(这个宰相好大胆)(3)

李迪得罪丁谓,注定要遭到报复。李迪贬职衡州,一方面是因为刘皇后的旧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丁谓的新仇。李迪被贬衡州之际,丁谓特派他的铁杆、皇宫侍从王仲宣,专程赴郓州,押送李迪去衡州。在丁谓的授意下,王仲宣双管齐下,从身心两个方面折磨李迪。王仲宣作为特使到达郓州后,按例要召集地方领导谈话,召见的对象甚至包括通判以下的官员,而作为前宰相、后知州、现团练副使的李迪,却被意外地冷落在召见范围之外,给了李迪一记当头棒喝。在押送衡州的过程中,同僚要拜见李迪,王仲宣登记拜访者姓名;故旧给李迪送来点好吃的,王仲宣把食物留至腐烂,也不送给李迪,极尽迫胁之能事,使李迪身心交瘁,倍受凌辱。有人因此对谓说:“迪若贬死,公如士论何?”如果李迪被贬死了,士大夫们会如何评价你丁宰相呢?丁谓冷冷一笑,回答说:“异日诸生记事,不过曰‘天下惜之’而已。”(宋代邵伯温《邵氏闻见录》)“天下惜之而已”,这就是许多争权夺利者对同事和历史的态度。不过,李迪虽然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数遭贬谪,备受算计,九死一生,但他端明亮直、嫉恶如仇的牛脾气,却一生不变。

好在世事无常,宋仁宗亲政后,丁谓也连遭贬官,远至崖州(今海南三亚市),最后客死他乡。而李迪,却又被重新接回朝廷,出任宰相,而且不断加官进爵,去世时已经七十七岁,得到了高位善终的结局。李迪归葬故里,宋仁宗写了块墓碑送他,上书四个大字:“遗直之碑”,算是对他一生的高度概括和评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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