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晓志编剧和导演,张译、王俊凯、殷桃主演的《万里归途》上映前,因为题材和档期,人们对它有各种猜测,许多人根据片花和一两段拍摄花絮,就已经给它定了调。但等到我真正看到它,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脱口秀演员综艺(娱乐脱口秀回家之路)(1)

《万里归途》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看起来像是战争片,实际上是公路片,甚至可以看做是“西游片”(以《西游记》的方式进行故事延展)。是在“回家之路”这样一个极简的故事线索里,加入新事件,增添新人物,并逐步推向高潮。

作为编剧和导演的饶晓志,对这个过程的把握得心应手,一点点揭开一张巨大画卷,一个角一个角,直到展开全景。这整个过程,既是把“撤侨”工作当做任务的分解说明,也是把“撤侨”背后的观念当做海下冰山一点点显露出来。两个任务,都是刚性的,也是柔性的。人们都想知道,“成功撤侨××人”的任务,是怎么完成的,也想知道,这种撤侨的推动力,是怎么蕴藏在整个中国人的心中,并且适时爆发的。两者缺一不可。

完成这个过程的方式,是处处反高潮。张译扮演的宗大伟和王俊凯扮演的成朗,都是使馆的文职人员,他们引导侨民撤离的整个过程,从视觉上、情感上,都是不那么“爽”的。以为他们会飞身放枪、高速飞车,结果是在炮火和流弹中躲避;以为侨民中会颇有几个会功夫的硬汉,和宗大伟一起组成努米亚飞虎队,结果这只是一趟逃生之旅,过程中甚至不乏龃龉,对生了疟疾的同胞产生畏惧,为饮用水起争执,为如何逃生起分歧;以为侨民会在进入沙漠前夺到交通工具,在沙地飞车,一路高歌,结果却是沙漠里的沉默行走。屈辱、恐惧、软弱,一点都不缺。

但正因为这所有的反高潮设定,这个故事才成为更具力量的西游之旅。它也顺利地借用了其他民族的神话,比如《出埃及记》,比如《一千零一夜》,“人们紧紧搀扶着,凝望漆黑的海面”。这些亚洲民族的神话共有的反高潮设定,对苦难、忍受的共同理解,对“人”而不是“神”的温情注视,让这些神话可以互相吸纳,互相成就。

这样的任务设定完成了,场面调度之类的技术活,似乎就不是最重要的了,毕竟,精神结构才是最难搭建的内在结构。但我还是为《万里归途》中的场面调度感到惊叹,几场爆炸戏、几场逃亡戏,调度难度之大,完成度之高,都是非常少见的。这个调度工作,必然不是在现场才开始的,是在剧本阶段,在图示阶段,调度就开始了。在石嘴山市石炭井影视基地搭建域外场景的时候,在镇北堡影视城、水洞沟、沙坡头看景选景的时候,调度已经在进行了,至于最后的现场工作,是最难的一步,也是最后一步。只能说,现在的电影工业,对创作者的要求越来越高了,只有意识到这种强度难度变化的人,才能真正完成自己的电影西游。

在这点上,《万里归途》真正呈现了电影的魔术,或者说,魔法本质。

《万里归途》中,有一个属于中国人的观念神话。《万里归途》看起来是战争故事,但事实上,不论宗大伟和成朗,或者章宁和白,都是文职,没有开过一枪,甚至没有任何武器,他们甚至不会一丁点中式功夫,就连工地侨民中的李涛,这样一个军人出身的人,也并没有择机展示自己的军事能力。电影中所有的中国人,没有攻击性、侵略性,没有动手,没有出击,没有埋伏,只是躲避、回避,只为“过年回家”“见到家人”“我们一定带大家回家”。

《万里归途》是中国人的外交策略的展示。或者,可以说,是中国人的国民性格的展示。所以,这部电影最动人的部分,是回家之后的部分。

宗大伟和侨民们回家后,宗大伟走在街头,正是春节,街头在堵车,出租车司机在发牢骚,人们在放焰火(尽管这焰火引发了宗大伟的PTSD)。回到家里,家家户户贴着春联,楼上正在为装修的事情起矛盾,大叔大婶操着北京话叮叮当当,这一切恍如隔世,如梦初醒,但你无法给梦外的人说清楚自己的感受。人间的生活,梦外的生活,是出发点,也是归宿。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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