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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前是一片漆黑(我的眼前刷拉一片光明)

我的眼前是一片漆黑

刘代兴

前几天,重新找出沈从文先生的散文作品,扑入那让我一直无法领会而又念念不忘、充满诱惑而又从不轻易暴露的神秘宫殿。这一次终于叩开了殿门,我的眼前一片光明。

从《自传》入手,我先找出最想了解、最感兴趣的一篇《怀化镇》。在先生的记叙中,了解我现在生活的这个城市的过去,是怎样一幅生动的场景,也摸触到了先生写作时的心态,是怎样的孤独而平静、悲怆而洒脱。看杀人、看烟馆门口的女人作秀、冬天下溪泅水、记录死囚口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真实地记叙刻画。要坚强的神经、平和的心态、超脱的感观和从容的情绪,才能写作出这般高超缈远的篇章。接着读《一个大王》,传奇的故事,生动的形象,怪诞的人物,宿命的结局,令人震撼。再读《女难》,先生的初恋,就发生在芷江,芷香草兰,于是就有了现场感和好奇感。于是一直读下去,一发不可收拾,读沅陵,读常德,读保靖,在期待中读,在想象中读,在歔欷中读,我迷失在先生那一片斑斓的智慧之光里了。

读《湘行散记》和《湘西》,则完全是在先生描述的文字世界里,沿着先生的足迹重走一遍湘西。我曾因工作的关系,走过了湘西的每个地方。我还曾在高中毕业那一次,自辰溪乘船,沿着美丽的沅江漂流而下,直抵洞庭湖,而后又溯江而上,经过那些著名的险滩激流,回到家乡。沅江上游的那些县城,最远处我去了贵州的丹寨县,在镇远县境内的清水江(沅江上游)好奇地坐了一次汽车渡轮,在剑河县看清水江自陡峻如斧削般的峡谷中奔流而出,在锦屏县看清水江上船只往来如梭。因这层关系,我读得十分投入,兴趣盎然。我还翻出地图册,一边读一边查阅地图,找出弯弯曲曲的水上线路,对照先生的细腻描写,回想我当时路过的情形,真是妙趣至极。我的那一份乡情与乡愁,在先生“乡下人”牧歌式的咏叹里,得到了极舒服极享受的抒发与释放。

而今,随着沅水流域的梯级开发,大大小小的电站截断了那里的云雨,险滩没有了,老码头消失了。过去沅水流域许多美丽而忧郁的光景,包括优美动人的传说,都已随着水位的抬升,潜入了水底。要再找到它们,只能从先生的文字里面去探寻、去猜想了。掩卷而思,最是那一篇《鸭窠围的夜》让我难忘,让我入迷。“黑夜占领了全个河面时,还可以看到木筏上的火光,吊脚楼窗口的灯光,以及上岸下船在河岸大石间飘忽动人的火炬红光。”感动我的不止于这诗意般的梦境。我把它当作我童年时代生活过的经历,因为我童年居住过的辰溪柳树湾一带,河岸码头的场景与氛围,就与先生描写的非常相似。那动人的火光灯影,一直飘忽在我的生命里,从未消失过。

沈从文先生的文字,在清新的故事背后蕴藏着热情,在美丽的文字下面隐伏着悲痛,在古典的神庙里供奉着“人性”。所叙的一切,如在水中漂过、洗过,然后渐渐地淌过、漫过,直至将你彻底淹没、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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