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北野武,是一个宣称“无聊的人生,死也不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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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不仅仅是一个导演,还是相声演员,踢踏舞者,搞笑艺人,电视主持人,演员,编剧,剪辑,绘本画家,纯爱小说家……

在日本,北野武最初以搞笑艺人的身份活跃,后来成为日本上镜最频繁电视主持人,他曾一周同时录制7档不同的电视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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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起玩笑来,尺度之大,让旁人脸红咂舌;针砭时弊、议论时政和民生时,又直率得让人拍手称快。

北野武因此收获了不少日本国民的芳心,以至于他经常被怂恿去当“日本首相”。

对于国内朋友来说,接触北野武,更多是从他的电影《菊次郎的夏天》开始。

这部片子口碑一直不错,豆瓣评分8.8,排名在豆瓣电影Top127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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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次郎的夏天》被称为是北野武创作历程中最具自传性质、最富温情的一部作品。

北野武的电影从前的画风是这样的,大家甚至给这个血腥狂暴风格取了个名字——北野武的暴力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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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座头市》

就算是文艺片,也是带着阴暗、迷幻气息,充满着压力感和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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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花火》

《菊次郎的夏天》却截然不同。

有苍郁翠绿的童年,有穿着花衬衫的海边,有章鱼头外星人,有流氓但温柔的大叔,有穿粉衬衫的小哥哥,有久石让的欢快轻灵的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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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王家卫评价它:“有别北野武以往风格,充满风趣和感动的温馨作品,《菊次郎的夏天》所诉求的是回归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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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最近,21年前上映《菊次郎的夏天》,首次搬上国内的大银幕,但票房略显惨淡。

大概,很少人知道看懂这些看似轻松诙谐的镜头后,有着北野武沉甸甸的童年。

作为黑泽明钦点的“日本电影的未来”,他的人生经历比他任何一部电影都要有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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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找妈妈之旅

一年夏天,9岁的正男独自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其他小朋友都跟着家人去过暑假。

他从小爸爸早逝,妈妈在外打工,独自跟着外婆生活,他弱小,孤独,渴望去找那个素未谋面的妈妈。

在邻居阿姨的帮助下,一个不靠谱的大叔陪伴正男,走上了找妈妈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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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这个大叔,大概可以称为最糟糕的旅伴。

在第一天,就带着正男去赌马,不仅把5万日元的旅费输光了,还责怪正男没有猜对号码。

在这个过程中,正男都保持低着头,眼神怯懦,努力当个不给人家添麻烦的孩子,即使自己蹭上了一个到处惹麻烦的中年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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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因为没有了钱,他们俩只有靠坐顺风车去东京找妈妈。

一路上又发生了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为了坐上顺风车,正男被画了大花脸装可怜,大叔装瞎子博同情,在路上放钉子想要扎破别人的车胎,被拒绝坐车以后又用石头砸别人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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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作为搞笑艺人出身的北野武,总是能把笑点拿捏到位,在显露出小人物的无力感和流氓本质时,又透露著一种悲凉和辛酸。

片中的笑点,时常夹杂着辛辣的讽刺意味。

比如,大叔一边说“大人就是要为小孩牺牲”,一边在旁边偷吃饭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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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北野武还巧妙地安插了很多致敬的桥段。

杂耍式拦车都不顶用以后,他们在一个破车站露宿了两天,靠着偷来的饭团果腹。

破车站的桥段中,致敬了宫崎骏的龙猫,他们最后都盖着牛蒡叶,走在小路上,虽然露宿街头,但依然步履轻快,有目的地的旅途总是让人怀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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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在破车站门前,北野武跳起了踢踏舞,这段开始有点古怪和油腻的舞蹈,实质上是在怀念他的恩师深见千三郎

当年北野武不听妈妈的安排当工程师,大学辍学跑去歌舞会所当电梯小弟,偶遇深见千三郎,从此改写了余生的轨迹。

跟随师傅学满才艺以后,他又私自出走去组了一个漫才组合(类似双人脱口秀),后来成为电视主持人,演员和国际知名导演。

北野武事业有成后,他提着烟酒去探望深见千三郎,结果当天夜里,北野武离开以后,千三郎死于公寓失火,经调查估计是烟头引起的。

从此,北野武每天都要练习踢踏舞来怀念他的恩师。

北野武所扮演的这位大叔,将一个流氓的秉性暴露无遗,自私,贪钱,装伟大,贪小便宜,不守规矩,偷鸡摸狗,打架闹事,烂赌。

但他在一路上,慢慢显示出自己的脆弱和柔情。在破烂车站露宿的雨夜,他看着熟睡的正男说,“原来,他跟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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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一样的被遗弃,一样的想念妈妈,一样的不善于表达,一样的在人群中藏匿着自己的感情,正男以木讷作为外衣,大叔以流氓作为掩饰。

在路上,他们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不同的身份,都大多都是小人物。

一对年轻的情侣,女孩会抛橙子杂技,男孩会机械舞,他们仿佛寓意着一对真正健康的关系,母亲灵巧温柔,父亲搞怪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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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这段场景中,用了一个特殊的拍摄手法,画面中,四个人在草地上,镜头渐渐拉远,画面出现了外围“禁止进入”四个字,仿佛这一切都是制造美好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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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这跟北野武的童年经历不无关系。

从小他的父亲菊次郎就是个没文化的油漆匠,在外人是个怂包,喝了大酒就回家打老婆,跟孩子关系也疏离。

北野武印象中,父亲没有跟自己讲过几句话。

唯一一次陪伴的记忆,就是6岁那年跟他去看海,结果北野武学会了狗扒式,反而父亲为了炫耀自己的游泳技术,差点溺水身亡。

在菊次郎的夏天里,也在关键的情节部分,安插了海边的桥段。

当正男和大叔经历万难,最终来到正男妈妈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妈妈牵着一个小女孩,身旁站着她的新丈夫。

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家人和生活,而正男是被抛弃的过往。

这里镜头给出了两个人面部特写,揉合着震惊,失望,落寞和悲伤.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来到了旅途的终点,却发现这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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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最后,大叔带着正男离开,一边安慰他“走吧,一定是找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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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大叔威逼利诱在机车男组合那里抢来了天使铃,并编了个故事,安慰正男。

“只要摇摇天使铃就会有天使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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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们又偶遇了机车男组合和粉T恤青年,为了安慰正男,他们五个人去了一次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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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他们依然是一群活在社会边缘的小人物,就算是逗孩子的游戏都是那么的粗暴简单,没格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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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鱼塘里没有鱼,光头男假装章鱼,胖男假装鸡泡鱼。陪孩子玩123木头人,最后演变成裸体木头人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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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正男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个本来可能无比孤独的夏天,因为这群生活得一塌糊涂,却依然努力去温暖别人的怪蜀黍们,给了他一个充满色彩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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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最后,片中的大叔去了看望自己的母亲,隔着玻璃,没有对望,没有问候,只是远远地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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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那一刻,是片中大叔和妈妈的和解,也是北野武与天人相隔的父母的追忆。

距离似乎变得不那么遥远,因为只要内心释然,他们都会变成天使继续活着。

曾经有人猜测过,其实正男和大叔都是北野武,一个是童年的北野武,一个成人的北野武。

通过这个“找妈妈”的故事,来纪念北野武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父亲,母亲和师傅深见千三郎。

北野武曾表示:

“在《菊次郎的夏天》这部电影里,我面对了我自己的童年,以及我的母亲、父亲——不止生父,还有教我剧场艺术的师父深见千三郎、给我第一个电影要角的大岛渚,他们都可以算是我的父亲…”

那么我们如何划分自己的童年?是不再长高?大学毕业?第一次谈恋爱?

在北野武的“童年”里,他是以父母亲的生死为界的。

1999年,北野武拍摄《菊次郎的夏天》,同年是母亲早纪离世。

在母亲的葬礼上,他在最讨厌的记者面前泣不成声,本来准备好的“请烤到三分熟”的笑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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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把整个童年的情感都裹进了这部电影中。

北野武强势毒舌的母亲早纪,她曾经是没落贵族的女儿,坚信读书改变出路,最终把四个孩子都送上了大学。

大儿子是董事长,二儿子是大学教授,三女儿是民宿老板,最后一个孩子就是北野武。

从小,北野武一直试图逃离母亲早纪的安排,逃学,搬出去住,当搞笑艺人,骑机车摔到面瘫……

最后,在妈妈离世以后,他不需要再逃了,他开始回望,回望这段虽然鸡飞狗跳,跟母亲时常斗智斗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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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与母亲

你会在《菊次郎的夏天》中看见许许多多个有趣的角色。

事实上,他们都是北野武的一部分:

孤独弱小的小男孩北野武,开着面包车旅游的梦想家北野武,开着重型机车的北野武,组着漫才组合的北野武,有过一个年轻恋人的北野武,怀念母亲又不敢相见的北野武,最终对父亲释怀的北野武……

我们会发现北野武饰演的邻家大叔的形象中,充斥着北野武父亲的各种陋习和浑身的缺点。

在父亲去世的多年以后,北野武借用小男孩正男的视角,再一次呈现了父亲的形象,没有批评,也没有美化,只是又一次的旁观。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这部有点搞笑,有点夏天,又有点伤感的温情电影,大概是结束一个孤独的夏天,或者是一个历史久远的童年的最催泪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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