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坚信
声音里有一条秘密通道
可以直抵心灵
——《为文有时》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我选了张炜主席的新书《爱的川流不息》和大家分享。
认识张炜主席也接近20年了。除了他是大家,仰慕和钦佩之外,他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是自律。
在读书上,他说过,一个好的写作者,首先就是一个好的阅读者。对写作者而言,没有好的阅读就没有好的创作。这种阅读不仅是获取思想的营养,也是寻求文字语言表达的力量。他还说每天写多少字不拘,但阅读量大概保持在5万字左右。他已经出版发表了2000多万字的作品,可以想见他的阅读量是多少。
在写作上,他几乎从不受外界打扰。无论开会,外出办事,吃饭,应酬,他说,一旦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前,就立刻进入写作状态,一行一行写下去。
我甚至想象,他的大脑里,是不是有一个开关,可以“啪”的一声,随时调整到自己想要的状态。
《爱的川流不息》,山东教育出版社出版。作品从新养的一只宠物猫融融写起,勾出了一串“我”与家养动物的故事,时间跨度长达50多年。
读完你会惊讶,一个人要有怎样平等的姿态,敏感的触角,细腻的心思,才情的笔触,才会使那些不会说话的小动物,向他展现内心所有的隐秘。
文化学者张期鹏,在这本书的读后感当中写道:《爱的川流不息》,是一个爱的寓言,也是一份爱的宣誓。其中蕴含的哲思,时时启示着我们。如果所有的爱都有一个悲凉的结局,还敢爱吗?敢爱,因为这就是生活的意义,也是我们在今天发出的新的誓言。这种爱不只是与我们相依相偎的动物,还有很多很多,每时每刻,一代一代,川流不息。
今天给大家读的片段,是主人公和一只叫“小獾胡”的猫咪初次相遇的情景。
我在想另一只猫,那是我拥有的第一个动物朋友。啊,转眼已过五十多年,那些日子多么遥远,可是又近得如同眼前。它的面容与声音似乎就在昨天。它有一个古怪的名字:小獾胡。这是外祖母给它取的。它的到来真是一个传奇,那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那是极为平常的一天,我和好朋友壮壮在海边林子里玩,天快黑的时候才准备回家。正走着,天空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歌声,声音有些异样:一只云雀就在头顶呼喊。 是的,它不是歌唱,而是尖叫,是不顾一切地大吼。
我们对云雀的歌声太熟悉了,而且知道一个原理:无论它飞得多高,总是与地上的小窝保持一条垂直的线。也就是说,它一边唱一边盯紧了自己的家和孩子,那是几枚带斑点的蛋,或者几只毛茸茸的小鸟。我和壮壮都觉得头顶这只云雀实在有什么不对劲儿。我们低头仔仔细细地找起来,知道它的小窝一定就在附近。
找啊找啊,天色有点灰暗。不过什么也逃不过我们尖尖的眼神:就在一大蓬茅草旁,巧妙地隐藏了一个精致的小窝,它就像一只光滑的小草篮,啊,里面装了四颗带斑点的蛋。老天爷,说起来没人相信,小窝旁边正蹲着一只拳头大的小猫,它正瞅着小窝里的蛋,神情专注到顾不得躲闪。
我和壮壮乐坏了,彼此对视一下,大气不出,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小猫这才开始躲闪,不过已经有些晚了。它很容易就落到了我们手里。小家伙吓坏了,剧烈挣扎,龇牙瞪眼的样子真像一个小恶魔。说真话,那一刻我和壮壮都惊呆了,差点慌得将它放开。不过它对我们的诱惑力也实在太大了,结果一直忍住了它的抓挠,只紧紧地搂住。 谁能舍得下这样一件宝物,除非是疯了。
我们一路上安慰它,呵着气跟它说话。我们告诉它,快些跟我们回家吧,在那里,有比小鸟蛋不知要好多少倍的好东西等你享用哩。它可不听这一套,不停地蹬和挣,那力量与小身子简直太不成比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也想不到一只小奶猫会有这么大的劲儿。它很快把我和壮壮的胳膊抓破了,衣服也扯坏了。我们只是忍住,一路拥紧了它。
很快看到独零零的那座小屋了,那就是我们林子深处的家。外祖母正在等我回家,她听到声音走出门来,一眼看到我们怀中挣扎的小家伙,发出“哎哟”一声。她比我们还要惊喜,不顾它的反抗,一下接到了怀里,像抱住一个小孩子那样上下颠动,一边“哦哦”地小声叫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让我一直没法忘记:小猫一直在狂挣和暴怒,可是这会儿突然平静了许多,它盯住外祖母,大眼尖尖的,愣了一会儿竟然眯了起来。它大概实在太累了,挣扎了一路,这会儿要睡了。
外祖母一动不动地抱着,大概害怕把它弄醒。
它真的睡着了。这一刻我们才敢挨近些,好好地端详起来。原来这是一只深灰色的、浑身有着浓黑斑点的小猫,只有四只爪子的前端是纯白的。黑色的胡子很长,长到不成比例,大概这就是外祖母后来为它取名的依据。这一会儿,它即便睡着了,脸上也透出凶凶的样子。这模样真让人害怕。在我以前见过的所有的猫中,没有一个是这样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它这副凶样子反而更让人喜欢了。
我们加紧为它铺窝、收拾居所。为了让它舒服,我们把一只小柳条篮铺了白茅花儿,又为它找了最好的一只蓝花瓷碟、一只绘了小鸟的陶钵吃饭喝水。还有什么要做的? 我和壮壮商量着,认为它该有几件玩具,于是把自己都不太舍得玩的一只小铁鸡放在了它的窝旁:这是外祖母给我的,只要上足了弦,它就能不停地拍动翅膀。
它还在外祖母怀里睡着。它的小窝中,水和拌了蛋黄的米汤已经摆好,正等着它醒来享用。我和壮壮什么都不干,一直蹲在那儿,要看它吃饭的样子。它来我们家怎样吃第一顿饭,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接下去,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它从外祖母的怀中一睁开大眼,就猛地蹿起来,好像刚才睡了那么久全不作数,重新生分起来,再次做出了吓人的模样,龇牙,发出“哧哧”的声音,脊背上的毛齐齐地竖着。这是一副令人震惊的凶悍模样,而且并不因为它长得小而减轻了威力。我和壮壮长时间不敢接近,正琢磨怎么办,它竟然跳起了好几尺高,横冲直撞起来。我们真的害怕了。
外祖母还是微笑,像是一点都不焦急,微微弓腰走到那个新做的小窝旁,轻轻地挪了挪饭和水,然后就坐在了一旁。同时她示意我和壮壮也好好地待在一边。这样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它脊背上的毛渐渐平伏了,眼睛眯了眯,好像看了一眼那边的小窝和食物。但它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屋角,身体紧抵墙壁,做好了随时起跳的准备。
外祖母故意忙自己的,只偶尔看它一眼,脸上是对最小的孩子才有的那种笑容。我发现有点奇怪的是,它不理我和壮壮,却仰脸看了外祖母几次,还抿了抿舌头。外祖母手里仍旧忙着,嘴里哼起了低低的细细的曲调,不是歌,没有词儿。这声音大概最适合小孩子听,反正我听了就很舒服。它眯上了眼睛,一直眯着,但这次我们知道,它并没有睡。外祖母对我们使个眼色,然后向饭桌走去。我这时才感到一阵饥饿,饿极了。我们开始吃饭。但我和壮壮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到了它那儿。
直到我们吃完饭,又过了很长时间,它只是假睡:耳朵警觉地活动着,眼角时不时地瞄我们一下。天色越来越黑,外祖母把灯苗拨得大一点。它在微弱的灯光下伸直前爪,将下巴贴上去。外祖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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