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那条狗,差点毁掉信仰,毁掉人性。
事情是这样的:1987年,我在边防哨所服兵役,担任哨所政治指导员。那年冬天,妻子怀孕来队探亲,全哨所像过大年一样,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
妻子来边防哨所的第七天,她要生孩子了。晚上22时,她没去医院,也没请接生婆,顺产生了个8斤重的大胖小子,我高兴地合不拢嘴儿。怀孕生子,人生大事,也是哨所的特大喜讯。
哨所里跟随我巡山4年荣立二等战功的狗,生病已有三天了,它蜷缩在窝里不吃也不喝,一天天消瘦,看着就心疼,专门拿来了新鲜羊肉,它也还是低着头,勉强吃了两口儿。
月光下,哨兵秦阳背着枪潜伏到我的房间,神秘地说:“指导员,我见那笼子里的狗,好像生病了,不如敲算了,反正嫂子也来队了,煮汤吃狗肉?”
我立即暴跳如雷,发火了:“狗跟着我出生入死,立过战功,你竟敢要求杀它,混蛋,扯犊子,滚吧!”
过了好大一会儿,秦阳又摸到我房间说:“我,我看那狗是不行了,趴在窝里不动了,才告诉你的。不如让它有尊严的死,这样也好有个交代啊。”
想想也是,秦阳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人死不能复活,何况是狗呢?狗生病了,死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况且,哨所的医疗条件有限,虽请了兽医,但医生断言说:“准备狗的后事吧,恐怕是救不活了。”可毕竟狗跟了我4年,我们是有感情的。
秦阳再催促,我有些泄气了,就顺水推舟地说:“敲了吧,让它上吊自缢,把它吊在哨所后山的核桃树下,属于非正常死亡。”
秦阳找来军用背包绳,把狗从笼子里引诱出来。狗很温柔听话,它通人性。低着头跟在秦阳身后,走到树下,等她嗅出危险,已经晚了。秦阳开始下手了,它跪下一条腿,表示对狗道歉,然后就用绳索套住狗脖子,把绳子挂到树上,使它离开地面,半人高的悬空挂着。
没过多久,狗左右摆动,显得非常难受,狗知道上当受骗了,两只眼睛充血,狗的两眼淌泪了。秦阳吓跑了。秦阳不敢跑远,他去了我的房间,蹲下抱着头,难过地对我说:“这下完了,那狗,哭了,月光下,眼泪明晃晃的,一片汪洋。”
我认真地说:“真的。可是怨不得我们呀,谁叫她生病了的,咋着也是死,这时候也正是她悲伤痛苦的时候,狗太可怜了。”
秦阳突然涨红着脸说:“我好害怕,不如放了它,总比这样的死法舒服些。”
我怜悯地说:“也好,放了她吧。凡事不能做绝了,这样对待狗,也太残忍了,留点念想吧!”
秦阳把狗放了,狗没跑几步,便栽倒了,她爬不起来了。
秦阳不吱声了,站在山坡上,静静地看着狗“扑腾”,狗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狗的双眼瞎了,它看不清楚路了,已经分不出东西南北了,到处乱闯乱撞的。
秦阳看着狗难受,不再怜悯了,他咬咬牙,狠狠心,又把狗吊到树上。他想,反正狗要见阎王,何不痛快点选择上吊死呢。这样反反复复的折磨,秦阳心眼里想早点结束狗的性命,又把绳索拉紧了。这时,狗反而轻松了,它喘着粗气又活了过来,它像个怀孕的妇女坐在地上,不停地摇着头。
秦阳看那狗很可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结果她算了。秦阳又狠心地把狗吊高了。然后,他躲藏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呀。可那狗哩,却遭殃了,它在垂死挣扎中咽气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那条狗全身硬邦邦的,没有一点生机。人们都说:“死了还不如一条狗,恐怕就是那样的。”这时,秦阳把狗绳子解了下来,小声地哭,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埋怨我,只能捶打着我的腿说:“狗没有了!”此时,我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秦阳几乎失去了控制,跪在我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狗不是病了,她怀孕了,她要生娃了,却死在我们活着的人手里。”我愤怒地让秦阳迅速找来兽医,抓紧给狗接生。最后,兽医从狗肚子里掏出6个狗娃。我蹦着哭了,指着秦阳脑门子吼道:“你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这么明显的事儿,还会弄错嘛!”秦阳吓得跪在地上,猛扇兽医三个大嘴巴:“混蛋,这都是你的主意,庸医害了它呀?”兽医瘪嘴说:“狗娃,我负责抱回养吧?”
秦阳咬牙切齿地发狠说:“你必须将功补过,否则,上帝也不会饶恕你!”
秦阳因为误杀了狗,被刑事判刑坐牢三年零6个月,我也受到开除党籍、降级处分。
传说我要到军分区边防教导大队当党委书记、政治教导员,也成立了泡影,哨所出了这么大的狗事,还有个屁的提升希望呢,算我倒霉了。
可这一切,我都隐瞒着妻子,因为妻子还在月子里。我听人说:“煮狗肉时,需埋进个猪胆,狗肉才能更纯正,香味更浓。”我到附近村庄找到屠夫,弄了个新鲜的猪胆。
我端着狗肉汤碗,站在妻子面前,笑着把碗里飘着的油花儿,递给了她。我在想,可能狗肉汤味道不错吧,我打了个寒噤!
作家简介:殷天堂,笔名尹夫,网名过冬飞鹰。中国当代作家,系统作协主席。祖籍河南息县,军队团职军官转业,供职于驻马店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著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外传》《生命提速》《息夫人秘史》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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