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明朝永乐年间,四川新都县有一乡绅,姓杨名居正,甲科出身,官至正四品,只因在任时贪赃枉法,被朝廷闲了冠带。
忿忿不平地回到原籍后,自道仕途无望,行事愈加专横,平日设谋运局,为非作歹,成地方一害,自不必说。
且说这杨居正有一个弟弟,家道从容,秉性却与兄长相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见哥哥作恶,经常好言劝谏。
岂料杨居正勃然大怒,骂道:“你仗着我的势头在家做二爷,挣够家当了,现在倒还管起我来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此数次后,杨二爷再不敢多言,晓得兄长残暴歹毒,六亲不认,稍有不慎,未必不会对自家下手。
遂养了几个会武艺的家人,时时防备,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自己又一病不起,膝下有一子,只得几岁。
临终之前放心不下,唤过妻子在跟前,交代众家人道:“那边大哥虎视耽耽,你们须要小心应对,不可落入他圈套之中,否则,我死也不瞑目!”
说罢泪如雨下,长叹而逝!此后其妻与家人牢记嘱咐,紧守门户,安分过日子,再不和大哥家扯上半点关系。
杨居正无隙可入,心里却思量:“兄弟家偌大一份家当,不过留得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若断送了他,这家当还不是我囊中之物?”
他私下养着三十多个剧盗,安置在外庄听用,平日掳掠所得,都与他平分,若有官府追究,他就出面摆平,充当着保护伞的作用。
县里惧怕他的势力,只得睁只眼闭只眼,以至于杨居正越发狂妄,若看谁不爽或晓得谁家富裕,便公然叫这些人去搬了来庄里分赃,弄得久了,都已经习以为常。
他原本也打算这样洗劫了侄儿家,趁便害了他性命,奈何侄儿家早有防备,昼夜巡逻,还养着数条凶猛狼犬,不露一丝破绽。
杨居正几次三番行动,均不顺利,未曾得手,非常烦恼!
这天,他正在盘算着如何才能谋夺侄儿家财产,忽有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旧治下云南贡生张寅禀见”。
当下吃了一惊,脸上阴晴不定,寻思了一会,方才踱出厅来,叫请贡生相见。
张贡生整顿衣冠,行了大礼,又孝敬了一些土特产。
杨居正收了,命人设坐看茶,两人说了些闲话,方才慢慢转到了正题上。
原来,那张贡生乃是云南人士,其父为当地巨富,有妻有妾,妻生一子,就是张贡生,妾也生有一子,唤着张仁,尚还年幼!
其父亡故后,这张贡生欺负孤儿寡母,要霸占全部家当,那小妾无奈,央人写了一副状纸,递到了杨巡道手里。
那杨巡道是何许人也?不是别个,正是如今罢官在家的杨居正。
张贡生听得杨巡道准了状,就找了中间人,送了他三百两现银,嵌宝金壶一把,缕丝金首饰一副,讲明要帮他永久断绝兄弟争家产之患,若不成事,须得将原物退还。
那杨巡道认钱不认理的人,岂有不应允的道理?两人私下面对面交割了财物,各自欢喜。
岂知世事难料,杨巡道收了贿赂,还没来得及办事,就赶上皇帝寿辰将近,轮着他进京朝贺。
此事延误不得,杨巡道只得收拾起身,谁知这一去就被罢了官,悻悻地回了原籍。
那张贡生连亲弟弟应得的财产都要想方设法弄到手的人,眼见这五百两银子打了水漂,没处去讨,怎能不心疼,时时记挂在心。
这不,因近来要赴京廷试,四川乃必经之路,成都转到新都县只有五十里之远,便特意追上门来讨那五百两财物了。
这张贡生眼里只有银子,却不想自己原本干的就是欺心之事。
再者,那贪官都是只进不出的貔貅,吃人尚且还不会吐骨头,到手的东西,还有拿出来的道理?
这一来,好比老虎喉中取脆骨,大象口里拔生牙,怎有个好?分明就是:猪羊走入屠户家,一步步来寻死。
且说这两人聊了些场面话,那张贡生按捺不住,几次暗示自己的来意,怎奈杨居正装聋作哑,并不接他的话头。
见此情形,张贡生只得拉下面皮,直说道:“之前贡生家里有些琐事,曾将一些礼物当面奉给大人收贮,以求周全,谁知还未成事,大人便已返回贵乡,今本不敢造次,只因贡生赴京盘缠缺乏,意欲求大人发还此一项,以助贡生赴京,故此上门叨扰!”
杨居正闻言脸色大变,冷冷说道:“老夫在贵处只吃得一口水,何曾有此赃污之事?”
张贡生见他矢口否认,心里着了急,就狠狠地道:“是我亲手在私衙门前支付的,单据俱在,这还能有假?”
闻听此言,杨居正笑嘻嘻地一拍脑门,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唉!年纪大了,是老夫忘事,得罪!得罪!且放宽心,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只是你远道而来,待老夫设宴替你洗尘后,自会原物奉还!”
遂起身请张贡生到书房中稍坐,一面分付整治酒席。
见他已经认账,又张罗着要款待,张贡生心中暗喜,随他到书房坐定。
杨居正安顿好张贡生,心中盘算:“起初矢口否认,想你是个识趣的,打住不提就罢了!谁知这般不识时务,逼得老夫好不尴尬,索幸一不做,二不休!你一个云南人,远道来到此间,断送了你,谁人知晓?”
主意打定,便暗中吩咐心腹通知庄上一伙强人,到晚间酒散后听侯使用。
不一时,酒筵准备停当,请出张贡生来赴席,席间说些闲话,评论些时事,且是殷勤,又叫漂亮的丫鬟频频奉酒。
张贡生毫无防备,又想着几百两银子马上就失而复得,心中欢喜,遂只管敞开肚皮饮酒吃菜,没多久便醉得不省人事。
随身带着的四个管家,见好酒好饭,只以为主人家好客,那里管他三七二十一,只顾大吃大喝,杨居正又安排了几个心腹轮番敬酒,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胡言乱语。
见时机成熟,杨居正把手举到胸前,比了个灭口的手势,吩咐道:“都送去红花场结果了!”
原来他名下有所红花场庄子,满地种着红花,有一千余亩,每年卖那红花有千金之利。
这庄上造着许多房子,一来可以安置客人,二来也方便藏匿手下强盗。
张贡生主仆被送到庄上后,只听得一声锣晌,几个凶狠的强盗走了上来,刀光一闪,五人还在醉梦中,便已身赴黄泉。
早有人在红花稀疏之处,挖了个浅坑,将五具尸首做一堆儿埋下了,可怜张贡生痴心妄想要讨送出去的贿赂,却不想自己是在和豺狼抢食,落了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张贡生的两个秀才儿子,见父亲自出门后,过了一年多,不曾见一纸家书,也不曾带回一个口信,心中不安!
偶然遇到从京中回来的人,问起父亲,都说不曾会面,并不晓得,心中更是担心起来,两人商量道:“云南始终偏僻了些,不如到四川打听,那里不时有从京城往返的人,消息也比较灵通。”
于是二人收拾了盘缠行囊,径直到了成都,寻了个客店安顿下来。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走了多日,只想着碰到个熟人,好打听父亲消息,谁知竟一无所获。
时间一长,难免无聊,也不知是兄弟二人谁先提起,说是地方上尽多名妓,岂有不去消遣一番的道理?
两个小伙子一拍即合,各自相中了一个青楼女子,一个童小爱,一个顾阿妹。
俱都接到客店,不分日夜,饮酒作乐,混了几日,坠在温柔乡里,早把打探父亲信息的事撇在脑后了。
一日,那兄长有些腻烦,有换人的意思,两个青楼女子晓得他们是云南人,便戏言道:“听说你们云南人,只喜欢老的,早料到我们不合你们的意,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寻觅新欢了。”
两个秀才不解道:“谁说的我们云南人只喜欢老的?”
童小爱接过话说道:“前日遇见游伯伯,听他说去年有个云南朋友到这里来,要寻乐子,不要年轻的,只要老成的。后来引他到汤家媚娘那里去了,那媚娘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不是云南人喜欢老的么?”
两个秀才忙道:“可晓得那云南人姓什么吗?长什么样子?”
两女子原本只是说出来取笑一番,谁知二人竟然追根问底起来,她们哪知道那云南人长什么样啊!
两个秀才无意中得来一条与父亲沾边的线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从二女那里得知那游伯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不定,便留了弟弟在住处伴着两个青楼女子,兄长则独自一人往汤媚娘家去了。
却说那汤媚娘正在睡梦之中,忽被叩门声吵醒,遂起身整整衣裳,叫丫鬟去开门。
张大秀才走了进来,媚娘抬眼一看,却有些眼熟,请在客座里坐了,心中疑惑,面上不动声色。
张大秀才问道:“请问大姐,小生听说去年有个云南朋友来过这里,可否告知那人长什么样?姓甚名谁?”
媚娘倒也诚实,答道:“是有一个年纪偏大的云南朋友来过,说是个贡生,要赴京廷试,路经此地,在此盘桓了数日后,又前往新都讨债去了。说半日路程,去去就回,不知为何一去就不来了。”
闻听此言,张大秀心知八成是父亲了,按捺住心中激动,又问了媚娘几个问题,无不相符!
原来,张贡生要赴京廷试,不得不把争家产的官事暂且放在一边,带了四个家人出了门,一路风尘仆仆,自不必说。
不一日到了成都,张贡生向来贪好酒色,找了间客店安顿好行李后,便带着四个随从来到烟花之地。
因不是本地人,虽然看得眼花缭乱,却不晓得该进哪一家,正在门口踌躇时,只见迎面一人摇摆而来,
来人便是前面提到的游伯伯,最是此间老手,两人一搭上话,非常投缘,便给张贡生推荐了几个正火的年轻女子。
张贡生却道:“我自家年纪也不小了,倒不喜欢那孩子心性的,老成一点的还好些。”
游伯伯听后哈哈大笑,便将他引到了汤媚娘家里,此举正合了他的意,张贡生与那媚娘一见如故,非常喜爱,当夜便在她家里宿下了。
次日,叫家人把店中的行李也搬了过来,存放在媚娘住处,之后又一连住了几日,方才带了家人往新都县去讨债了。
临行前,对媚娘说有一笔银子在新都,此去只有半日路程,讨了来再与她欢好。
谁知这一去再未返回,眨眼间也过去一年有余!
张大秀才得来消息,忍不住说道:“是了,是了!看来我还得去一趟新都了。”
当下辞别出门,回到客店,将弟弟拉到一旁,细细说了打听来的消息,商议着要立马前往新都。
两人计议停当,取出些银两,打发了童小爱、顾阿妹出门,随后收拾了行囊,直奔新都而去。
父亲与杨居正的瓜葛两兄弟是知道的,所以一到了新都,在客店落脚后,便向店主人打听杨家住址。
谁知那店主人伸伸舌头,低声说道:“这人可不是好招惹的,没事问他做什么?”
两个秀才道:“问一下怎么了?为何这么怕他?”
店主人苦笑道:“两位远道而来有所不知,若是本地的人惹了他,轻则官司害你,重则强盗劫你,若是远处来的人冲撞了他,搞不好就结果了性命!”
两人闻言大惊,细问之下,又探听到一个更震惊的消息。
原来,杨居正家有一个管家,叫做老三,常在这家店吃酒,因此人良心未泯,心中常有不平,每次喝醉了就会把主人做的恶事告诉店家。
据他所讲,去年有个云南人,带着四个家仆上门讨债,全被杨居正派人害了性命。
店家因见两个年轻后生打听杨家,方才闲讲了几句,告诫他们道:“两位客官,各人自扫门前雪,那杨居正不是善类,不要闲管罢了!”
两个秀才情知父亲被害了,却不敢声张,暗暗叫苦,背地里大哭了一场,一夜未曾合眼!
次早,两人商议,若是被杨居正发觉,恐怕反遭其害,此地不可久留。
遂强自隐忍心中痛苦,重返成都,恰逢四川巡按察院石公正在省下,两个秀才写了一状,递了上去。
石察院看罢状词,他一向耳闻新都杨居正的恶迹,早有心要为地方除害,只因是个甲科,又没人敢来告他,手头没有把柄,不好动手。
今见了两生告词,虽然明知十有八九是实情,但词中没个真凭实据,不能轻举妄动。
遂屏退左右,将两个秀才唤到跟前,轻声吩咐道:“二生可速回家去,切勿留在此地!倘为杨居正所知,必受其害,所告之事,待本院查访得实,当有公文至彼处知会,彼时再唤尔等到此明冤,万万不可泄漏!”
随即将状词折了,收在袖中,两生叩头拜谢而出,依了察院之言,当即到住处收拾行囊,转回云南家中等消息去了。
这边石察院密召宪长谢公叙话,取出状纸与他了,说道:“本院留心此人久矣!今日恰有人来告,此事交给贵司刑法衙门去查办。”
谢廉使道:“此人贪婪残暴,豺狼成性,盘踞新都,乃地方一害!诚然王法所不容!”
石察院道:“我听说他家有家僮数千,暗中又豢养死士数十名,行事须得谨慎,不动则也,一旦出手,定要将其一网打尽!”
“此事交给下官,保管万无一失!”谢廉使说话掷地有声,当下收好状词,一揖而出。
这谢廉使是干实事的人,办事果断,回到司中,立刻唤来两个心腹,一个叫做史应,一个叫做魏能,都是机敏过人之辈。
谢廉使附耳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后,叮嘱道:“总之要寻到那尸身所在!万事须得小心!”两人频频点头,领命而去。
且说史应、魏能接了这个差事,自知非同小可,不敢大意,各自回家收拾了百来两银子,放在身边了,打扮成客商模样,一同到新都来。
只说要买红花,在街上打听得杨家红花场是他三管家在经营,此人生性耿直,交易公道,故此客人来了都找他。
每年给家主挣下的银子略有千金,全亏得他厚道,不然就杨居正那贪暴的名声,鬼也不敢上门去做生意了。
当下史应、魏能径直来到他家拜访,说明来意,那三管家姓纪,见了客人上门,满面春风,一团和气,忙置酒相待。
这两人是衙门老手,何等乖觉,当下晓得这人有用处,便有心结识了他,放出手段奉承恭维。
席间叙话,相谈甚欢,引为知己,竟有义结金兰的意思。
当夜纪老三送他两在客房歇宿,正是红花场庄里的上房。
次日起来,看了红花,讲好了价钱,两人各取银子出来支付,双方又相让有余,彼此情投意合。
交易完毕,那纪老三果然宰鸡买肉,要款待二人,史应、魏能也到集市上去买了些纸马香烛之类,回到庄上摆设了,先献了神,各写出年月日时来。
史应年长,是大哥,纪老三次之,是二哥,魏能最小,是三弟,挨次序拜了神,各述了结拜之意,道:“自此之后,彼此无欺,有无相济,思难相救,久远不忘;若有违盟,神明殛之!”
设誓已毕,彼此欢喜,当晚喝了个大醉,尽欢而散,次日两人与纪老三辞别,收了红花停当,返回成都。
发在铺中卖了,顺便还赚了些银子,之后又打点行装,前往新都收红花,数月之中,如此往来了五六次。
一来二去,与纪老三更加熟络,关系日趋亲密,真如亲兄弟一般了。
一日饮酒到兴致正浓时,史应伸伸腰道:“快活!快活!我们遇着个好兄弟,到此来一次,高兴一次。”
魏能会意,马上接口道:“纪二哥待我们弟兄没得话讲!只是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纪老三忙问道:“你我兄弟,辈子兄弟!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三弟不妨直说!”
魏能等的就是这句话,遂接口道:“二哥处处都好,就是给我们安排的住处不大妥当,原本想醉后睡个好觉,怎奈此间每夜听得鬼叫,睡觉都不安稳,只此一件不合心,这是二哥安排不周啊!小弟生来怕鬼的,只得直说了。”
纪老三惊道:“果然有鬼叫么?”
史应道:“是有些怪异,不只是三弟,我也有听到的!”
魏能假意有些作恼说道:“不是真有鬼叫,难道小弟说谎不成?”
纪老三当下点点头道:“这也不怪他要叫,肯定是那云南人了。”
史应、魏能见说出真话来,装作晓得的一般,顺势说道:“云南那人的事,我们早就听说了,二哥也该积些阴德,与你家老爷说个方便,与他一堆土埋藏了尸骸也好。为何抛弃他在那里了,使他每夜在这里叫苦连天?”
纪老三辩解道:“死得确实惨,但尸骸倒是埋藏了的,两位兄弟不要听外边人胡猜乱说!”
两人假装不信,说道:“外人都说是当时随便抛弃了,二哥怎么说是埋藏了,若是埋藏了,他怎会如此每晚叫苦?”
纪老三果然中计,说道:“两个兄弟不信,我领你们去看,说来也古怪,埋他们的那一块地上,一些红花也不生哩!”
两人对了个眼神,起身跟着纪老三往红花场里走去,不一会儿,纪老三把手一指道:“看,就那一块,一根草也不生的底下,就是他五个的尸骸,怎会乱讲没有埋藏呢?”
两人唯唯诺诺应了几句,只说自己轻信了外人,差点误会了自家兄弟,暗地里把周围环境记住了,之后仍到庄房里宿歇。
次日辞别纪老三道:“二哥什么时候也到省来走走,我们也好做个东道,回敬一回敬。不然,我们只是叨扰,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纪老三道:“弟兄家何出此言!小弟没事不到省里,只有年底要买过年物事才去,到时肯定要上门来拜大哥、三弟的。”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方才依依惜别。
史应、魏能此番访问得实信,来到谢廉使跟前,一五一十详细禀明。
廉使听后大喜,赞了二人几句,说道:“如今只等那姓纪的来到省城,即刻密报与我,切不可走漏风声!”
过了一段时间,眼看年关将近,那纪老三果然来买年货,特到史家、魏家拜望。
两人住处差不多远,接着纪老三后欢天喜地,史应说道:“难得贵客上门,三弟且陪着纪二哥坐一坐,我到集市上走一遭,置备些酒食来请二哥。”
当下叫了个小厮拿了个篮儿跟着,出门往街上去了,买了些鱼肉果品之类,先打发小厮回家整治。
自己则走进按察司衙门里头去,密禀与廉使知道,廉使吩咐史应先回家去陪着,不可放走了。
随即差两个公人,写个朱票与二人道:“立拘新都杨家纪三面审!”
可怜纪老三还不知道自己交的是两个假兄弟,酒桌上就被差人带走了。
廉使并不升堂,竟叫带进私衙里来,那纪老三原本就看不惯主人行事作风,只是平时碍于主仆之分,憋在心里不敢明说,今进了衙门,再不隐瞒,尽数吐露!
谢廉使写了口词道:“你这人挺老实,我不难为你,暂时发监中,待提到了正犯就放。”
史应、魏能看在日前相处的分上,照管他一应事体,吩咐监中不要难为他。
且说谢廉使审得真情,即发宪牌一张,差史应、魏能两人到新都县,将此事着落在知县身上,只说凶犯杨居正,系连杀五命公事,如不擒获,即以知县代解,又发牌捕衙在红花场起尸。
两人领命到得县里,已经除夕夜了,新都知县接了来文,吓得两手无措。
自忖道:“今日是除夕,杨居正必定在家,须乘此时调兵围住,出其不意,方保万无一失。”
当即忙调配兵卒,共有三百余人,知县亲自领了,把杨家围得铁桶一般。
当时杨居正正在家中吃团年饭,天还没黑就把大门重重关闭,自与群妾饮酒作乐。
史应、魏能熟门熟路,从侧边梯墙而入,先把大门开了,知县领人冲了进去。
忽见闯进来这么多差人,杨居正吓得不轻,知道事发,本欲躲避,却也避之不及。
早有人将其五花大绑,连夜押解奔赴省里,史应、魏能两人指点捕官到庄上掘了尸首,随后一同赶到。
那些庄上的强盗,见主人被拿,树倒猢狲散,打一个口哨,喊一声“风紧!扯呼!”,跑了个干净!
谢廉使升堂,杨居正心存侥幸,希图蒙混过关,奈何管家纪老三当面指证,又有红花场掘出的尸首五具,人证物证俱在,抵赖不得。
即将他收到监牢,待行文书到云南通知原告前来再问,重赏了史应、魏能二人,纪老三无罪释放。
关文行到云南,两个秀才知道杨居正已在狱中,星夜奔赴成都来,廉使叫带到尸场上认领父亲尸首,又从牢中提出杨居正对质一番,两子气愤难耐,冲上前对其拳打脚踢。
廉使喝住道:“既已经认罪,自有律法处置,两位不必如此!”
杨居正被判了个凌迟处死,下手诸盗等侯擒获发落,那杨居正是享受惯了的人,身子金贵得很,在狱中受苦不过,又日日见到张贡生率领四个仆人来打他,不多几时,便毙于牢中。
杨居正膝下并无子嗣,他这一死,家中竟无人主持,一帮小妾各自散去,侄儿成了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想他早前还居心叵测的要谋夺侄儿的家产,如今他自己的全部身家反倒落到了侄儿身上,这便是天理不泯之处,不知道杨居正在九泉之下,有没有觉得讽刺!
再说那张贡生只为要贪财,欺负孤儿寡母,要霸占年幼弟弟的家产,因此才和杨居正扯上关系,最后搭上了五条性命,枉死他乡,幸得官府得力,方才使得凶犯伏法!
只是行贿上司图占家产之事各处传扬开来,县官俱已知情,遂将张家财产一分为二,张仁得了一半,两个秀才得了一半,再无争论!
张贡生早知道最终结果是如此,何苦将钱去买憔悴,白折了五百两银子,又送了五条性命?
正所谓居心不良,反害了自己,所以奉劝世人,还是存些天理,守些本分的好!
内容为虚构,只为惩恶扬善,与封建迷信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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