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疫情原因,今年清明三天假期我都是宅在家中度过的。难得有这样的闲暇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喝喝茶,看看书,兴之所致,铺纸研墨,信手涂鸦一番,别有一番情趣。

最早接触笔墨的时候,我还没到入学的年龄。每年除夕前,手捧着红纸,来我家请父亲写春联的人络绎不绝。父亲往往会将家中吃饭的小方桌搬到院子里,然后不知从哪个墙角旮旯里翻找出一方砚台,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父亲先把砚台清洗了,擦净,尔后摆到桌子上晾晒,这才不慌不忙地裁纸。我那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帮着研墨,常把两只手弄得黑如猪蹄。是的,母亲那会儿就是这样形容的。

父亲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虽然与众多老百姓一样在生产队参加劳动,但在村里算得上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晚上收工回来,常就着那盏微弱的煤油灯光看书,那些书都是繁体字,与我在学校里学的字不一样,我看不懂,也不喜欢。

后来学校里要求练过几天毛笔字,那时不叫书法,叫“写大仿”,相当于描红,还谈不上是临帖。毛笔握在手里,感觉千斤重,一点儿也不听使唤,急得我满头大汗。父亲耐心地教我执笔方法,并在白纸上为我示范怎样运笔。就这样,总算把“大仿”课给糊弄过去了。稍大一些,再逢书写春联时,我就帮着父亲牵联了。从中午写到晚上,一家又一家。时间久了,我也跃跃欲试,趁父亲休息的时候,我拾起剪下来的边角料在上面乱写一通。父亲这时抽过了旱烟,一边把烟袋锅在桌腿上敲得“梆梆”响,一边探过头来看我写字。父亲告诉我,字如其人,毛笔字讲究中正,横划要细,竖划要粗些,收笔要注意停顿,这些都是有讲究的。看我一脸的茫然,父亲又笑着说,世上哪有容易的事呢?只有下功夫才行呢!那时整个村庄也没有一本字帖,书店也没有,现在想来,在写毛笔字上,父亲是我的第一位老师。而从这些细节推断,父亲当年习练的应该是颜体,也或许是欧体。

因为父亲识书达理,人又和善,宽容大度,很受乡邻们尊敬。一些大事小情都愿意找父亲商量,帮着拿主意。甚至队里搞副业,都把父亲摆在一个很重要的岗位上,诸如卖豆腐,换粉丝,后来到市里烧石灰窑,父亲负责产品的营销……每次回家来,总会给我带来惊喜,不是送我本小人书,就是送我些纸和笔。那时都是一般的白纸,与现在的四尺宣差不多规格,然后折叠剪裁,用针和线缝制成练习本,任由我在上面涂抹,从不吝啬。后来真把写春联的任务交给我了,每逢春节,我都要忙上一阵子。

入伍后,再也没有碰过毛笔。林散之先生之孙林小同与我不仅同龄,而且入伍也同年,于是两人成了铁哥们。他自幼生长在书香门第,爷爷林散之被尊为“一代草圣”,诗书画三绝;父亲林筱之亦是一代大家,被誉为“中国隶书之王”,受有家庭环境熏陶,他常在部队利用业余时间练书法。本想跟着他后面一起练字的,但那时年轻气躁,静不下心。直到我转业后生活安定下来,才拾起扔掉多年的毛笔。知道我开始练字,小同送给我了几本字帖和毛笔,偶尔也指点一二,让我受益匪浅。

2016年,我随原南京军区文艺创作室下部队体验生活,同行的除了几位军旅作家,还有著名军旅书法家谢少承先生、汤晓燕女士,画家陈友升老师等,与当地的书画家们联合为部队官兵开展了一次送文化下基层活动,见他们挥毫泼墨,妙笔丹青,一幅幅精美的书画作品跃然纸上,心中好生羡慕。回来后,更坚定了我练习书法的决心。

五年来,我每天坚持临池,从褚遂良楷书入手,到赵孟頫《洛神赋》《赤壁赋》《千字文》,再到王羲之《圣教序》,越练越感觉到书法艺术的博大精深,令人叹为观止。虽然从来没想过在书法上能有什么造诣,但几年来在练习书法的过程中,却让我从中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愉悦,陶冶了我的情操。

春节前,我从网上购买了红色的宣纸,为需要的同事们书写了很多的春联,还参与了南京市新闻书画摄影家协会举办的送春联下乡活动,当看到居民们手捧着散发着墨香的春联,满心欢喜的神情,我内心也感到非常欣喜。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八年了。我毛笔字写的好与差,父亲都看不到了。每每临帖完毕,坐在案前小憩,总会想起当年父亲教我“写大仿”的情景。耳畔仿佛又传来父亲的教诲:“世上哪有容易的事呢?只有下功夫才行呢!”

仿写父母背影300字(父亲教我写大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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