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沟在商山以北,翻座豹子山就到了。沟深三十里,一条溪流顺沟蜿蜒而下,一年四季清澈明亮,叮叮咚咚。

龙王沟村由一条沟两面山组成,沟西的叫西山组,沟东的叫东山组,两个组人相当,一半住山顶一半住沟底。由于穷困落后,外地嫁进沟的姑娘很少,基本上都是三十里一条沟互通姻缘。

六十年代有个故事。

西山顶有一户人,弟兄两个单户过着。兄长二十多岁,父母紧巴巴给大儿子从沟顶豹子凹娶个媳妇,还没抱上孙子,半年不到,父母相续去世,死前咳嗽胸痛,按现在医学说是传染性肺结核。

小儿子那年十六岁,新进门的嫂子有些多嫌,成天指使上山放牛,砍柴挖药,穿的破破烂烂,邻居们见了很不忍心,唏嘘不已。而隔条深沟的对面山顶,有一大块红土台田,队上年年只栽一料红薯,从西山顶看东山顶一片郁郁葱葱,红薯地边有一簇柳树,山顶风不断,柳枝常年舞动。春天柳枝发新芽,风也喜新厌旧,柳枝欢喜的扭腰舞蹈。

柳不是野生的,有主人。柳下有户人家。这家人瓦房三间,一处土房土院子,两扇木板院门。山顶上的风,又野又任性,常常把门拍的啪啪响。柳树依着院墙,趁人不注意,柳枝便悄悄伸进院子,探头探脑,想和主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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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主人是夫妻俩,故事开始那年四十多岁。男人叫德犬,女人姓蔡叫蔡艳。据老人讲,蔡艳在旧社会是风城红楼一位名妓,解放后政府取缔从良,那年三十岁的德犬便进城选号领了回来。

蔡艳当年丰姿妖娆,四十岁的她没有生育,身架仍然丰韵犹存。她住到山顶依然爱美,院墙根种着各种花卉,有红牡丹、四季海棠、薰衣草、 兰花、菊花……采红色的花粉抹脸蛋,采紫色的涂眉毛,采兰色的染指甲。蔡艳抽旱烟,一根旱烟袋二尺长的杆子,杆子被手磨的溜光,铜烟锅也磨的放精光。蔡艳每早起床盘发髻染细眉,梳洗毕坐到楼门口石头上,吸着旱烟望西山。西山雾气缭绕,鸟儿喳喳。偶尔有对面山坳狗的汪汪声破空传来,便心想,“门上有人到了。”

德犬没抽过烟,也没栽过旱烟。自从领蔡艳进门,蔡艳抽罢烟,烟杆往过一递,说道:“抽,抽吧!男人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还叫男人?一个男人啥都不干,造世上干啥来了!”德犬嘿嘿一笑,抽开了。两个人都抽,很费烟叶,捉襟见肘没钱买烟叶,德犬便在台上二分自留地栽旱烟。整个队上,别人家自留地种粮栽菜,他家栽烟。

德犬一直对蔡艳很好,百依百顺。蔡艳不生育他去偷偷问过神医,神医说蔡艳做妓时伤了身子,不是汤水药片片药能治愈的。独庄子冷清,德犬夫妻俩一商量,四十岁那年托人从豹子山抱养个女娃。女娃娃天真可爱,两个人精心呵护,娃娃一年一个样,水灵灵的显出水仙花一样纯美来。

蔡艳有天抱女娃坐门囗,看山空飞来飞去上下翻飞的燕子,心一喜,喊来德犬说道:“给女女把名字改了,抱来叫花粉,不好,俗气逑人!”

“改叫啥名?”

蔡艳用烟袋一指空中燕子,说道“燕子。”

“那不和你名字一个音吗?”

“我就喜欢一个音。”

“依你,只要你喜欢。”

抱养的女儿有个靓丽的名字“燕子。”

燕子很乖巧,说话还不真蔡艳就教唐词,燕子和小鸟一样跟上学: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燕子声音清脆甜美,乖巧心灵,教曲会曲,教词会词,山顶没人,蔡艳在院子给教唱戏简单手眼身法、拿腔念唱,燕子一学就会,可惜蔡艳知之甚少,教了她仅会的一些便打住了。

燕子十六岁那一年,东山全组人来台上栽红薯。组上人一年只来两次,栽红薯来一次,挖红薯来一次,其他锄草拉蔓全部都是德犬夫妻干。组上人从燕子门前过,燕子娇气地依门而立,凤眼圆脸穿件花袄,腰身细柔便惊了众人脸。燕子被人看羞了,四指掩住嘴笑,娇媚百态更是好看。组上人栽了两天红薯便谈说了两天燕子:“三十里龙王沟,数燕子最美。”

栽红薯最后一天,被奉为诸葛亮的队长走进德犬院门,德犬两口迎队长进屋,客气地递烟倒水。队长是这家独居山顶进屋最大的官,平时组上人知道蔡艳的身世,很少有人进门。

队长坐好扫眼门外,花柳依依,瞅瞅屋里木柜板凳一尘不染,心里暗暗赞许。三个人坐屋寒喧一会,队长笑呵呵说:“燕子出落的真像燕子,今年多大了?”

蔡艳放下茶壶,轻声笑笑回道,“年方二八。”德犬眼一斜,纠正道:“给队长直说,啥二八不二八,十六岁了。”

队长瞅瞅二人哈哈哈笑了,三个都笑了。笑毕,队长慢悠悠地说:“今干活看到燕子,猛丁想起一事,放工了特来说说。”

德犬两口静脸问道:“啥事?”

队长看两人紧张,又笑着说:“不要吃紧,当然是好事,好事。”

燕子躲在闺房里也偷着听。

队长继续说:“从你门口看对面西山顶,那两棵大柿树下有一家人,看到没?”

德犬头点着答:“只隔一条沟,咋看不到呢,门上牛叫唤都听的真真的。”

“那我往下说。那家人弟兄两个,老大叫忠才,前一年娶了媳妇。小的叫忠有,今年也十六,和燕子同岁。我今看燕子一个跑进跑出,做这做那,猛地有个主意,把忠有给招过来,叫忠有给你做活来。你二位越来越老,往后下砭担水都是难事,燕子又是个女子,身弱力怯。”

德犬说:“这两个娃年龄还小呀?”

队长说:“先别结婚同房,二十岁了去公社领结婚证,再圆房。”

蔡艳抢着说:“现在新社会政府管事,二十岁准许结婚,当年,十二岁女娃都有出嫁的,红楼里十五六就开苞了……。”

蔡艳看队长脸变了,紧忙刹囗不说了。

德犬一脸为难,吭吭吐吐,队长问:“你不愿意?”德犬摆手,“不是,不是。”

队长问:“那是啥意思?”

蔡艳说:“我燕子跟花一样,他上门啥都不拿?”

队长笑呵呵说道:“这个嘛,没进你门之前就想到了。那弟兄俩和咱一样,家穷。妈大离世早,家里穷的跟筛子一样,全是窟窿眼。忠才家里有大小四头牛,名义上还是生产队的,忠有招你家,来了吆上两头。这西山顶坡场大,好放牛,以后这台上十几亩地施牛粪,犁地就不用从沟里来,牛就用上了,给你顶一个人全年工份,还能分一个人口粮。”

德犬疑惑问:“你说这能行吗?”

“哈哈哈!我拿事着,没把握能给你说嘛!忠才媳妇多嫌忠有,找我告状嫌吃的多,巴不得滚远,牛,是生产队的,我说了算。”

蔡艳“咦”了一声。紧忙给队长做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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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队长领忠才弟兄俩来了一趟。那日忠才提了四合礼,一瓶小角楼酒,一瓶桔子罐头一斤红糖,一条羊群烟。忠有一直低着头,木讷讷一句话都没说,大人们问话,只是哦哦哦,燕子并没当回事,当是亲戚串门子,三个人吃顿饭走了。

那日傍晚前,彩霞铺满天,映的延绵商山像是涂了一层油彩。蔡艳坐门外看着对面西山给燕子说:“今来的乃个碎娃,以后是你男人。”

燕子天真的问:“我男人,男人能做啥?不要!”

蔡艳说:“你现在小,以后大了睡一个炕上,你生好多娃娃呢?”

燕子“咯咯咯”笑了,“我才不会生娃呢!”

蔡艳用烟锅轻轻敲打燕子脑门,笑呵呵说:“到时候由不得你。”

燕子抱住蔡艳脖子撒娇,来回摇着说道:“妈,你早说嘛,我今跑出跑进,拔葱洗菜,没仔细看。”

蔡艳用烟锅捅捅燕子胳时窝,笑嘻嘻说:“过几天忠有就来了,往死的看。”

“你真瞎,不理你!”

燕子的婚事就这样成了。

半个月后一天下着毛毛雨,山上树叶茅草唰啦啦响。队长领着忠有来了,忠有赶着两头牛,人和牛身上湿淋淋,牛摇头甩尾弹得水滴乱溅。

牛赶进墙外柳树下新苫的牛圈里,队长进屋坐了会,喝了德犬倒的几盅小角楼酒,叮咛几句走了。

忠有身穿旧衣脚穿黄鞋,身子低瘦脸黑黝黝的,抬脚走进屋里,头一直低着,看蔡艳持烟袋抽烟看他,心里面怯怯的脸上渗出细汗。燕子把小房门帘用一根指头挑个缝,偷偷的瞄,一手按住腾腾跳的胸口,这就是妈说的男人,以后要睡到一个炕上的男人,想到这,慌的鼻尖上沁出细汗来。

屋里就两个房间,父母睡一间燕子睡一间,忠有睡在门外牛圈楼上。忠有一天木木的没有言语,挑水、劈材、放牛。德犬问一句应一句从不多说。燕子没有以前活泼淘气了,有时候一个人坐到花前想心事,也想到忠有跟前和忠有说句话,但是一到忠有面前,忠有低溜着头,鼻翼颤动着,一看那兔子样就败兴了。

初夏山花烂漫。有天忠有去坡上放牛,燕子啍着曲子尾随去采野花。沟底下有个壮实方脸小伙赶牛上山放牛,和忠有凑到一面山上,他听到清脆的唱曲仰脸一看燕子,便惊了脸,呆呆地站到山上,两只眼在燕子身上乱画。看燕子手拿一把野花,丢下吆牛的棍子,到一个崖下边,小心地攀登着,把半崖上一丛野玫瑰齐刷刷折断,慢慢退下崖,拿着玫瑰花到燕子面前,喘息着说:“我知道你叫燕子,你真好看,你真好看,给你花!”

燕子脸一红,“我有花,不要。”

“你的花朵小,我折的花朵大,你拿着。”小伙胆大,一把夺过燕子手里花,往坡下一扔,把自个手里的花递到燕子手里。

燕子脸和玫瑰花一样花,她也不懂脸为啥红。小伙看燕子羞怯怯地,近了一步,依到燕子耳朵跟前悄悄说:“你跟忠有,沟里人都说鲜花插到牛粪上。你跟我,甭跟忠有。你爱花,我天天给你折,给你折顶好的,……行不?。”

燕子娇怒道:“你真坏。”

小伙说:“我叫张娃,沟里第一家。明天放牛你也来,我给你折顶艳的。”

忠有在一旁呆着,燕子接张娃花时就瞅了一眼忠有,忠有眼皮搭拉着没一点反应。

张娃看燕子没注意,“啧”地在燕子脸蛋亲了一口,燕子羞怯地说“你真坏,你真坏。”张娃哈哈哈笑着顺山梁跑了,找他家牛去了。

燕子扫眼忠有,愤愤地说:“张娃亲我,你也不管。”

忠有慢腾腾说:“亲你,你又没少啥,我咋管。”

燕子气羞的把花一扔,跑回家了。

燕子回家坐门口两手托下巴生闷气,蔡艳看女儿生气便问,“谁惹我女儿了,气的鼻子掉地上。”

燕子说:“我生你干儿忠有的气。”

“我干儿咋了?”

“沟里张娃亲我他都不管。”

“那个瓜蛋货,媳妇脸不能叫外人亲。估计忠有妈大死的早,没人给说。”蔡艳坐到燕子身边继续说:“女人来世上,就是给男人造的,女人有男人喜欢,女人才有活头。女人没有男人理,那多凄惨,白白来世一回,女人就跟院子栽的花一样,得有男人欣赏,不然,花白开了。”

“那张娃他……”

“别理他,忠有是你的男人,妈看了,虽说他邋遢低瘦,配不上你,但你跟了他,他绝不会欺负你,你说一他不会说二。”

那天晚上蔡艳训斥忠有,“张娃在你面前亲燕子你都不护,狗都会护食,以后燕子叫谁引跑了,甭怪我没有叮咛你。”

忠有低着头,喃喃道:“只是亲了亲,只是亲了亲,又没打架。”

几天以后燕子去东坡一片坡地打猪草,张娃手拿一把花,窜到燕子跟前,把花递给燕子,气吁吁说:“你一连五天没到山上,一个人呆屋里不急呀。忠有是根木桩,你甭跟他,跟我。”

燕子把花一扔,说道:“你放屁,我妈叫我跟忠有,没有叫跟你。”

“你妈害你哩,忠有没用。”

“我不信?”

“不信?你把忠有喊过来,你亲眼看!”

燕子嘴对着地下边喊:“忠有,忠有。”

忠有正砍柴,手拿镰刀上来了。

张娃看忠有上地头,端眼瞅着他,他一把搂住燕子,很响地在燕子脸上“啧”亲了一口。忠有咬着嘴唇看,一步也没迈。张娃轻咬燕子耳垂悄悄说:“我说忠有没用,就没用。”燕子软了,任凭张娃在脸上亲。

忠有扬起镰刀欲往前走。张娃暴呵一声:“忠有你张狂一哈,我打的你滚到沟底。”忠有止住脚步,呼地把镰刀摔向山下,坐在地边树下,两腿夹头呜呜地哭。

燕子没说一句话。张娃把一背笼猪草给背的送到路宽平坦处,换给燕子背回去。燕子那晚上睡的很早,把张娃亲她的脸蛋摸了又摸。她两眼盯着窗外,山上有风,风把窗子纸叮的乱响,燕子心乱了,燕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乱了心。

从此以后,燕子对忠有没了和气颜色,成天铁着一张脸。

十九岁那年队长走关系,给燕子虚报一岁年龄,燕子闷郁郁和忠有去公社领了结婚证。回来后几天,沟里邻家亲戚来恭喜,燕子心沉沉地结婚了。

结婚以后,燕子还是寡言少语,脸皮绷的紧筝筝。忠有每晚独自睡个被筒,梦中脚伸过了,被燕子一脚踹回原位。有几次忠有上炕后脸红红的,木木讷讷有那个意思,燕子掀开枕头取出亮晃晃一把剪刀,咬的咔嚓响,瞪着一双杏眼说:“你个二货敢来,我就绞断你命根子。你睡到我炕上,都高抬你了。”

忠有嘚瑟瑟,急忙蒙被子睡他被筒。

结婚一年多,燕子床上没动静,肚子更没动静。德犬从沟里人口中听来闲言,“燕子和张娃好!”有晚上悄悄给蔡艳一说,蔡艳思谋片刻说道:“母猪一年跑两回草,孤男少女睡一张炕上不骚情,必有心病。燕子有天跑了,咱老两口谁管,这荒山野顶死到门口,都没人知道。是这,咱老两口帮忠有一把,燕子肚子大了,生了娃自然服乖了。”

德犬问:“咋帮?”

“我从啥地方来的,还不会弄这。听我的。”

有一晚上,蔡艳给忠有打了四个荷苞蛋,端给忠有吃了,忠有吃毕后把忠有叫到门外嘀咕了一会。半夜时分万物寂静,燕子睡熟了,猛地觉得身上一凉,睁眼一看,蔡艳妈抱走了被子衣服,德犬霸守门口。她光溜溜睡在床上,蔡艳妈一把撸下内裤,给疙蹴到炕角光身子的忠有说:“瓜怂货,赶紧上。”

蔡艳压着燕子双手,忠有爬到燕子身上,燕子怒视摆头咬,忠有瑟瑟发抖,二逑胀不大,像条死泥鳅,怎么也做不成。德犬门外取根吆牛棍子就抽,边往忠有脊背抽边骂:“x你妈,我老两口对你乃好,这你都不会,你连畜牲都不如,你没有男人的天性,你能弄成,打死你个二逑货,打死你个瞎怂货。”忠有滚下炕,在地上边躲的滚边喊:“我好着,我好着,只是我害怕,害怕!”棍子抽的忠有如狼嚎,他光身子抱头挤出门,到牛圈楼上避了一夜,天泛白逃回对面西山顶了。

燕子一连几天眼帘账着,见了父母也不理。三口人个个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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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燕子没见了。德犬去找队长,队长叫组上人帮忙找,搜遍林子狼洞豹洞熊洞都没见人影。有人说燕子失踪两天后,张娃也没见了,队长去问张娃他爹,他爹说张娃去河南省灵宝县他姑那儿去了。

渐渐地到了后秋。龙王沟的柿树很多,后秋柿子熟了,秋风扫落叶,从远处看山凹梁顶柿树,一派红彤彤,艳丽喜人。这个时节是一年果子狸的黄金时节,果子狸这个柿树上那个柿树下,专捡软柿子吃。柿子成熟一个多月里,果子狸便油濛濛的。

生产队刚把庄稼收拾毕,天便下起了连阴雨,秋雨淅淅沥沥连下半月。沟里三个薰果子狸的高手约到一起,披蓑衣戴斗笠挽起裤子,手拿钢叉镰刀,胸揣火种窜山而上,见有石洞逐一排查,凭多年经验,观察洞口,看洞口溜光不,看洞外有粪便没有,看洞下茅草树枝踩压情况,就推理出洞里有果子狸没有。

一行三人后半天来到龙王沟顶最大最深一个石洞,这个石洞沟里人叫老虎洞,人头低点能进能出。看洞口踩的光溜溜,这洞里有好几只果子狸。一个人耳贴洞口听洞里有响动,一时三个人紧了脸,一人举起钢叉准备迎战。一个人崖窝下采来干茅草,放到洞口点火薰了起来,卸下头上戴的斗笠,连连向洞里扇烟,另两个人,一个持镰刀站右边,一个持钢叉站左边,严阵以待。

猛地听到洞里有咔咔声。扇火的人避开,给另外两个人说:“准备好,肉到嘴边,出来得了。”

洞口三人听到洞里咔咔声变成了人的咳咳声。三个人惊的僵硬到两侧,互相探眼,钢叉还扬空举着。

蓦地听到洞里有人喊话:“常民叔!甭薰啦,是我,是我。”

洞口的常民叔抖抖耳朵支起来问:“你是谁?”

洞里传出,“我是张娃,我是张娃。”

三个人一听,“嗨”了一声,紧忙用脚踏火,折湿树梢子捂。火立时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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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娃红眼流酸水出来了,破衣烂鞋,狼狈不堪。四个人惊呆了,互相瞅着。张娃弯腰咳嗽几声顺顺气,说道:“还有一个人。”

三个人同时问:“谁?”

“燕子。”

“燕子,还不赶紧叫出来,呛死到洞里呀。”

张娃又进洞里,一时扶着燕子出来了。燕子眼下挂泪咳嗽不止,乱发披肩一手叉扶腰掂着大肚子,一脸菜色,穿着张娃一身旧衣。三个人一怔,心一酸眼一热,不忍心看转过头。

常民叔脱下他的褂子,披到哆嗦嗦的燕子身上,一手摸眼泪说:“我女子没找到好家,遭罪了,遭罪了啊!。”

燕子嘴一张,喊声“叔”,伤惨地放声大哭,脸上泪水如眼前落下的秋雨一般。

几个人心中酸楚,也湿了眼,帮扶着燕子,走了十几里山沟回去了。-

' 燕子去了张娃家。

两天以后,忠才去给德犬说张娃拐跑了燕子。德犬老两口知道了,去到张娃家吵闹,德犬跺脚死劲骂,蔡艳手攥烟袋睡到张娃场院滚,哭闹说她不活了。

张娃的父亲急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慌张张去找队长。第一次去找队长躲的不见。张娃父亲火烧屁股,第二次去,队长听说蔡艳不活了才恼恼的相见。听一会张娃父亲叙叨后,悻悻地说道:“你来求我,这不是让我自己抽自己耳光吗,忠有和燕子的婚事,是我给说成的,闹腾到这一步还没扯离婚证,又出个你儿张娃的事,这不是给我出难题是不?”

张娃父亲站在队长面前,拱手央求说:“那老两口难缠油盐不渗,谁的话都砸不进,只听你的。”

队长沉着脸边披衣服边说:“你还知道,知道让张娃做乃事情。”

张娃父亲跟队长身后,边走边说:“娃小,不懂世事,不懂世事。”

到了张娃家,队长硬着脸坐在堂屋,张娃急忙摆上烟茶。队长给门外德犬老两口喊,“你两个先甭闹,回来听我说,说不拢,你继续闹腾。”

德犬老两口抬脚进门,张娃紧忙搬凳子伺候。

队长抿口水,扫眼一屋子人,清嗓子作手势开言道:“燕子跟忠有没有缘份,跟张娃跑的躲到山洞里,说明个啥,说明燕子真心喜欢张娃,把心给了张娃。我在沟里当了几年队长,没有遇到一个女人以身相许,要和我跑,更甭说受罪住山洞,我这队长白当了。”一屋子人笑了,紧张劲缓和了。“既然出了这个事情,咱们以实际解决实际。按国法程序走,燕子和忠有去公社扯离婚证,和张娃办结婚证。另一个最主要的是,德犬老两口当先抱养燕子,是为了养老送终,而今个燕子跑到张娃这儿了,西山顶只剩德娃两个孤老,老两口现在六十多,人也老了,吃水路远没人担,吃饭都成了问题。按说燕子跟张娃,让老两口下来住,看看张娃家境也不现实,你看看,弟兄四个住这三间瓦房,有两个还睡在楼上。”

门外这时也拥满了社员。静静地都听队长说,“我刚走到路上还没主意,不知道咋解决这个事,没了,张哥叫我几次我没来,坐到这屋里想到个好主意,乃就是,让张娃上德犬家去,给蔡艳当儿去,顶替忠有那一角色,也能缓解这家的困境,不知道你两家大人愿意不愿意。”

张娃父亲首先表态,“只要能娶到燕子,我抠个眼珠子都行,愿意,愿意!”

队长拧头问德犬老两口,“你啥主意。”

蔡艳边抽烟边答复:“燕子肚子都大了,不愿意有逑法。”所有人哄地笑了。

德犬又说:“张娃也给我吆两头牛,不这弄,便宜狗怂货了。”蔡艳也听笑了,张娃父亲哈哈哈说:“我劳力多不用牛,圈里三头牛全吆去。”

有社员呼叫:“牛是队上的,不顶数,问他要彩礼,要彩礼。”

队长笑容满面,神气的和大领导讲话一样,两手招招说道:“今在场的邻家不要走,女的帮忙做饭。咱离城远买不来菜,吃不成米饭,今做噪子面,把面擀的又细又长,把两家人心拉紧,也把今在场的人心拉住,辣子炒的红红的,把心都染红……”

所有人呼一声,“好呀!”各自忙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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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娃上了德犬门,做了上门女婿,半年以后添个女娃,和燕子一样漂亮。

五年以后,德犬二老相续去世。

娃娃长到上学年龄,张娃把房子迁移到沟下住,送女儿去了学校,结束了祖祖辈辈不识字的历史。

从此龙王沟东山顶上没有人家了,那一台红薯地渐渐搁荒了,长满了杂草乱树,大自然太神气了,草丛被人工种的都均匀。

柳树下的庄子,几年以后冬天一场大雪,三间瓦房塌了,牛圈也塌了。院外一圈柳树也慢慢枯萎死了,令人不解的是半岩那一股泉水也干了。

西山顶的忠有被嫂子赶出门,没有成家,住在队里保管室,孤怜怜一个人过着。一五年冬季,忠有害病喝药无效,一天夜里疼痛的手撕炕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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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富:人称丹凤老王,陕西丹凤人,60后,爱好写文,以幽默,写实讽刺的乡土小小说著称。有多篇文字发表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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