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在老奉天城的小南门附近,有一户车老板子,当家的姓佟。因为一把大鞭杆子耍的霸道,所以老奉天人就给他起了个绰号-佟大鞭子。
佟大鞭子祖上是奉天本地人,因为祖上以前是八旗的兵户,所以家里日子过得还不错。民国之后袁大头掐了铁杆儿庄稼,这些承平日久的八旗子弟就得自谋出路了,由于这佟大鞭子,从小就喜欢骑马、养马、驯马,自然就干起了赶大车这个营生。
在过去,这车老板子和早些年的司机待遇差不太多,因为那会儿交通啥的也不太方便,短途骑驴,做洋车,你要是跑个长途,再拉点货那就得雇一挂大车了,那会儿一挂大车就相当于现在带货运的长途汽车。
佟大鞭子家里有点积蓄,由于早些年就喜欢马。家里也养了三四匹枣红马,这马养得毛光锃亮,真就如同刚刚打了鞋油的皮鞋似的,据早些年老人们说,佟大鞭子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却经常给马买着吃,您瞧瞧,这份对马的感情,你敢说这不是真爱吗?
佟大鞭子,这人也挺有意思的,既然叫大鞭子自然会甩一手好鞭子。怎么个好法儿呢?站在大街正中央,摇动鞭杆儿鞭梢儿在上空急速打个旋儿,一声脆响就如同过年放的二踢脚,能传出四五里地远。
这都不算啥,最厉害的还是佟大鞭子用这赶车的大鞭子开西瓜这手实在是绝,曾经在黄觉寺大门前,有好事儿的和佟大鞭子打赌,要是他这一鞭子下去能把西瓜给切开,那就送他一整车的西瓜。
这佟大鞭子也是为了显摆就让好事儿的人用手左右扶着西瓜,顶在头顶。站在十步开外,如果切不开西瓜,或者鞭梢儿扫到人的身上就算输,在这黄觉寺大门口我连送三天西瓜。二人这场号儿叫的,整条大街都赶过来看热闹,就看看这佟大鞭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佟大鞭子闪身十步开外站稳,双手把持鞭杆儿。只见鞭梢儿一挥,向好事儿者头上挥去,眼看就要落在瓜上之时,手中鞭杆儿急速拉回,鞭梢在空中形成一个鲤鱼摆尾,只听一声鞭子发出的脆响几乎和西瓜同时发出,只见好事者满脸红色瓜液,溅了一身。西瓜真的如同被刀切开相仿,两侧裂开边缘平滑,根本看不出竟是用鞭子抽开的。
擦去好事儿者满脸的瓜液,检查头脸无有一点伤痕,在场围观人群发出炸雷般的叫好声,无不佩服佟大鞭子这手绝活儿!
佟大鞭子随即把一车西瓜分给众人,潇洒转身离去,留在现场的好事儿者不得不乖乖地付了一整车的瓜钱!从此以后这佟大鞭子在奉天城可就出名了!
俗话说得好“人的名树的影”,自打这佟大鞭子出名之后,那过来找佟大鞭子雇车的人可也就多了。但这佟大鞭子爱马如命,货物重的不拉,钱少的不拉,道儿远的也不拉,大家伙也不在乎,毕竟能雇得起佟大鞭子这挂马车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首先这佟大鞭子这个名号就能值这个钱,再有那几批大枣红马拉出去往大宅门门口一停显得那叫个气派,根本不亚于今天的劳斯莱斯!
这年七月末的一天,奉天城里的大昌银号王管家,敲响了佟大鞭子家的大门。不为别的,下个月银号的的东家内眷,要回河北老家省亲,想雇佣佟大鞭子给送到保定府,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东家看好的就是佟大鞭子这手赶车的手艺和这气派的枣红马!
要说这道儿可真不近乎,现在来看河北到沈阳没多远高铁两三个小时就到了,那会儿火车都被南满的小鬼子占据着,上了火车真要出点啥事儿还真不一定。可要说坐马车,排面是有了,从奉天出山海关这一道儿也不太平,土匪太多了,经过再三斟酌,东家决定还是坐马车,多雇几挂马车,再带上些炮手(保镖),应该也就没啥太大的问题了,实在不行就花过路钱,交点银子呗!
敲定日期和价钱之后,八月初一,四挂大马车拉着炮手和大昌号的家眷就浩浩荡荡的奔向保定府出发了,佟大鞭子的枣红马拉着老夫人和伺候的丫头,走在头里,出了奉天城就到了锦州的地界了,这一路上晓行夜宿,一路无话。
要说这佟大鞭子车赶得真的是没的说,马虽说走的不慢,可这车不颠不摇,走的这叫一个稳当。老夫人连连称赞是个好车把式。佟大鞭子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车赶得也格外卖力,马车所过之处,笼头上的铜铃不断作响,引得路人纷纷扭头观瞧,这马走得快,加上车子漂亮谁都想多看两眼这威风十足的一挂大车。
由于中午天气炎热老夫人想找个有树荫地方凉快凉快,下午再赶路。俗话说得好“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挣人家这份钱,就得听人呵(呵:东北话听人使唤)。佟大鞭子拉紧马缰绳,停住车在一处河边的小树林让老夫人下车活动活动筋骨,到树下凉快去了,后面几个车老板子也纷纷停下车,车上的炮手跃下马车护着老妇人找一棵大杨树下坐着乘凉。
其他车老板子也都把车拴到树下让马吃口草料,这佟大鞭子,拿着水桶,跑向河边打了一桶水给马几匹马喝,又拿出马刷,给马刷洗起来,其他车老板子一看,感情这佟大鞭子对马是发自真心的稀罕啊!看来这都是真的。
就在大家或躺或坐在树根而下乘凉,几匹骑着马蒙着脸的黑衣汉子,从不远的土丘后绕了过来,看这架势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了“完了,遇到胡子了!”
这时候想跑是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这几个胡子打着马就围了上来。“得嘞!您几位都别走了,碰到就是缘分!今天就吃定你们这些大户了!”一个头头儿模样的汉子在马上喊话,“都别等着了,有啥好玩意儿,都给我们哥几个拿出来开开眼吧。不然想从这过去,可没那么容易!”另一个骑在马上的小子洋洋得意的对众人说道。
这时的佟大鞭子望向几个炮手,这几玩意儿腰里揣着枪,刚出门那会儿一个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现在都老老实实的蹲在树下不敢吭声。可这会儿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车老板子说话啊,看主儿家咋答兑吧!
老夫人在伺候的丫头搀扶下站了起来“几位好汉,我们从这里借个路,还望好汉们行个方便!”老夫人对几位马上的汉子说道。“老太太,行个方便就那么好行的吗?我们吃的是哪碗饭不用说你也清楚吧?哥几个就指望这个呢!我们也不为难你,把钱和马都留下你们就走你们的,我们哥儿几个也不为难你,咋样?”当家的汉子说道。
老夫人说道“几位好汉,你看我们几个妇人,是回老家省亲,也没带多少银钱,你要是把马车都留下让我们如何回家啊?更何况这都是雇来的车马。”领头的汉子不耐烦的呵斥道“哪那么多的废话,不留下所有的钱今天就把你们全都包了饺子喂河里的王八!”扬起作势要抽打老夫人。
这会儿佟大鞭子可是真看不下去了“唉!哥们儿,你也是吃江湖饭的,老太太和你妈岁数都差不多打了,你也忍心下得去手。”佟大鞭子一把擎住向下挥落马鞭的手腕,冷不防出了这么一位挡横的,确实让这几个胡子吃惊不小。再看这是一赶大车的打扮儿,穿着灰布对襟小褂,就更没放在心上。
“你一个臭车老板子在这挡什么横儿,我告诉你给爷爷惹恼了连你一块宰!”胡子头抽回了手腕,指着佟大鞭子骂道。“咋的?不服气,就从马上下来,咱们比划两下子,输了杀砍存留你随便,赢了你就得放我们走行不?”佟大鞭子的犟劲儿也上来了!
胡子头一下子还真被将住了,不比划两下子吧,在兄弟面前交待不过去,自己的面儿也折了,要是比划几下子吧,赢了怎么都好说,输了,不但折了面儿,也赔了买卖,几年后就别再吃胡子这碗饭了。权衡再三胡子头一咬牙比就比,这些年我砸的窑儿,也不少还没载过,我就不信能栽在你一个车老板子手里。要是赢了我就直接整死你还能震慑一下子这帮子人。
想好胡子头翻身离鞍下马,紧了紧腰中的板儿带“你说说咋比吧?爷陪着你!”佟大鞭子二话不说,也稳了稳心神,杀了杀腰里系的粗布腰带子“那就摔跤吧?咋样?摔倒了就算输了!”“行啊!”胡子头答应道。要说这佟大鞭子为啥非得要和胡子摔跤呢?这是因为他是旗人,家里几代人都是兵户自幼懂得摔跤的技巧,这些年岁数大了,不怎么操练了。小时候没少和老爹去跤场和半大孩子比划,所以这摔跤自己心里还是有底的。
只见佟大鞭子和胡子头两人脱去上衣,露出一膀子腱子肉,搭起黄瓜架,没走几个回合,胡子头就被佟大鞭子一个侧背摔扔到了地下。“不行,这不算!地太滑!再来。”胡子头不服输道,接连三五个回合胡子头都被重重的甩在地下。
“咋样?大当家的说话算数不算数?”佟大鞭子拉起了摔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胡子头说道。胡子头羞臊的满脸通红,连声道“算数!算数!”旁边小个子胡子不干了“大当家的,让我宰了这个车老板子”说着就要从腰里拔枪,其他几个胡子也是横眉立目对着佟大鞭子,一副不生吞活剥了不解气的样子!
可佟大鞭子也不是好惹的,这要真让他们劫了,别的不说,我心爱的枣红马可就保不住了,佟大鞭子随手抄起了车辕上的马鞭子,用鞭杆子猛地将一个小胡子捣翻在地,回过手只见鞭梢带着风就把一个胡子板带扣抽落,挂在板带上的铁公鸡也随即掉落自地上。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呆了几个胡子,就连大昌号的炮手和其他的众人也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一个赶车的车老板子竟有如此身手实在难得!
胡子头对手下众弟兄一摆手,示意众人不要不知深浅的和佟大鞭子比划下去了,双手一拱“想不到真人不露像,敢问兄台尊号?以便日后有机会能够再次拜访”佟大鞭子,赶紧还礼“愧不敢当,在下奉天小南门佟大鞭子!一个赶大车的,实在惭愧!”
事情就这么的过去了,顺顺当当的把老妇人送到了保定府,后来大昌号的东家听说了这事儿加倍付了车钱不说,还与这佟大鞭子结为了好朋友。很可能再读这篇故事的朋友觉得这个故事结束了,其实哪里能这么完结呢?
九一八之后日本鬼子对东北地区就开始了明目张胆的侵略,一天雪夜佟大鞭子收车回家,刚到屋准备喝两盅酒,暖暖身子,就听大街上人声嘈杂,还有日本鬼子摩托车的声音,小儿子告诉说,有土匪进城劫了马路湾的军械库。鬼子全城戒严在搜查胡子呢!佟大鞭子没往心里去,反正劫的是小鬼子的军械库,这样的胡子越多越好!
半夜时分突然有人敲门,问这是不是佟大鞭子家?家里人告诉对方这就是佟大鞭子家,问对方是谁,对方也不答话,家人叫来了佟大鞭子,打开房门,只见一个敦实的汉子站在门前,朝向佟大鞭子一拱手“佟大哥,你可还认识我?”
佟大鞭子闪目观瞧,哎呀!这就是几年前送大昌号老夫人劫道的胡子头,佟大鞭子赶忙将人让进屋来,胡子头也不客气,进屋之后,说明来意,马路湾的军械库就是他们绺子干的。现在小鬼子满城搜查,希望在佟大哥家避避风头,风头一过马上就走,绝不给佟大哥惹麻烦!
佟大鞭子此人最敬重忠义的汉子,二人就当下结拜为异姓兄弟,直至风头过了将这位结义弟兄送出奉天城!据说后来这位结义弟兄死在了几年之后的鬼子围剿当中,也着实让佟大鞭子心痛不已!
直至今日很多老沈阳人的口中还流传着许多佟大鞭子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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