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我在图书馆 文学库里又挖到一个宝。

不再在纸媒写书评的日子,原以为我的推介,只是自娱自乐的独自哼唱。现在很多书友会沿着我找到的道路,挖掘到属于他们的宝藏,也是我没想到的。

寻书其实是颇费时间的。如果有一个肯于走在前面为我找寻推荐的人,我想我会很感激他。我独自寻宝时,当然也欢欣。

在经过北侧接近最后面的书架时,三本红色书脊的书,“嗖嗖嗖”在幽暗中发出光亮。瞬间我就逮住了那一缕光,然后喜不自禁牢牢握在手里。

书脊和半个封面用中国红丝棉布贴实,白底子上红字书名缠绕闪光红色绣线。这是第九届全国书籍设计展金奖作品,2018年“最美的书”。

是张书林的《寻绣记》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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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绣片在书页的插画中美不胜收,那个繁花盛开、鸟儿欢唱、孩子嬉戏、鱼儿畅游的世界令人神往。美好的时光以针线的方式留存下来,其间不知有多少如歌如泣的感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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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林是个服装设计师,现在又成了老绣片收藏家。她的品牌叫楼上的拉姆,所有的衣裙鞋包帽饰无不是手工打造,用明清民国老绣片设计制作而成。因为成本高,所以一条裙子几千元上万块,用张书林自己的话说,“我也穿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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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护即将绝迹的明清老绣片,张书林进行了一场伟大的田野拯救。这本《寻绣记》,就是她多年寻访中的故事和感悟。

难得的是,她的文字也特别美。有一些服装设计师同时也是作家,比如宁远,比如黑玛亚。张书林也是。她的叙述,有时令人大笑,有时又令人落泪。我看这本书时,你如果恰好在旁边,看我一会哭一会笑,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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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林从纯粹女性视角出发,审视生活在大山里的女子,不单纯呈现苦难与沉重,而是呈现全部人生。为她寻找老绣片的凤香翻山越岭,挨家挨户搜集,用卖绣片的钱盖起了小楼,买了车,为两个儿子娶了媳妇。临终前,凤香最后存了两箱老绣片,还让丈夫狠狠要高价格,以便为他将来养老做保障。

又通过胜枝来写凤香。由胜枝来描述凤香的隐忍能干、重诺守信,苦了一辈子,干了一辈子,被癌症夺去了生命。她丈夫倒很快穿新衣服在集市上和邻村姑娘对山歌。这种叙述增加了悲情的力量,使老绣片在原本的故事里又有了新戏份。

张书林的语言又美又灵动。她形容凤香的笑:“咧开嘴,白晃晃的牙齿闪现出来,像贝壳浮出了深海。”写凤香故事的结尾是这样的:“那时候我还年轻,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小姑娘。”她形容父亲翻修老房子,剔除了一切古旧的元素,“拆除了原房屋最有价值的部分即当年从磨山采来的红色山石,换上了新时代灰色空心砖,挖掉了墙头斑驳的青苔,贴上了城里的便宜的白瓷砖,扒掉了古风犹存的雕花门楣,换成了《乡村爱情》里的最新房屋款式。你看,现实与理想,一点也不遥远,只是中间隔着乡村大宾馆。”

她不谴责,只惋惜。她不讴歌,只描绘。“时间本身没有意义,所以我们要用漫长一生赋予它一个意义,并为之热切地努力,这是我,一个曾经在边陲小镇度过青春中最好年华的裁缝的内心猜度,并付诸行动的生活。”

她用几个短篇写一个人,于是就呈现一个个性特征鲜明的立体的有趣的人。比方写疯大姐,是通过《土豆花》《吃完樱桃就走》《北京不好》来完成的。疯大姐在爱情的甜蜜里稳如泰山,以家乡为骄傲,不为任何都市和皮匠一样繁华所动。疯大姐说话有趣,说古城一直泡在雨水里,像泡一盆绿豆芽。和皮匠一样,他们都是勤劳淳朴并不缺乏民间智慧的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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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绣片太美了,是艺术品。用老绣片加上立体布雕塑,做出来的衣服包包也是艺术品。我觉得它们不是用来穿的,而是用来欣赏和沉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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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作品,就是一些老绣片的重生,也是一些老灵魂的重生。这古老的中国苗绣,需要有人拯救,挖掘,保护和有效利用。

倾尽所有,张书林可能把全中国大西南现存的老绣片都找到了,她说从过去到现在,自己都穷得叮当响。书里有一篇五百字短文,题目就叫《阔起来怎么办》。她说“我啥也不干了,不工作,不洗脸,我要搬个小椅子,日日看它们(不知名的花儿草儿)盛放或凋零。”话是这么说,读完《寻绣记》,我相信她早已经找到了阔起来的心灵世界。

现在,她不是只把它们当做素材拿来做衣服,还做起了展览推广,让古老的艺术品重新焕发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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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老绣片和明清服饰,能得到许多灵感。藏在绣片里的铜钱、情书和灵符,给人无限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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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羊绒大衣,跟时尚大衣迥然不同,不惧堆砌,极繁复,是鲜明的书林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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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在成都做清代马面裙展览,并亲自担任解说。这是她田野拯救的新成果。不能去现场观展,好可惜,去年我还去了成都呢。

张书林作品除《老绣片》外,还有一本《白日梦》,如今又出了新书《疯狂的老绣》。有书友说:“本来她的《寻绣记》和《白日梦》已经够美,这本完全进阶成可以珍藏的艺术品。她说这是‘献给理想主义者的一朵玫瑰花’,我要说你写的书和你做的衣服一样,都是自由美妙又有趣的。好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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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可能你会问,这本书这么贵(八十八元),到底要不要买?我用张书林的话来回答你吧:

“一些朋友喜欢找我借书或反复咨询某本书是否值得购买?我不是太理解,下馆子随便点几个菜吃几口就浪费掉比比皆是,为何对购书如此谨慎和吝啬?这时仿佛不是钱的问题,是痴情用错了地方,面对浩瀚书海,不学荒淫无度的皇帝选妃子多多益善,而是搞什么弱水三千,俺只取一瓢饮。你大爷,众里寻书千百度,最后你一本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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