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水浒传》,有关武松的描写,除了武松本身的英雄豪气、力大如牛,身强体壮,武艺高强外,武松本人每每讲到自己的身世,必提起自己的哥哥武大郎,而提到自己的哥哥武大郎,必绕不开自己的嫂嫂潘金莲。武松每次提到潘金莲必以“嫂嫂”尊称,到底潘金莲在武松的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是杀害哥哥的凶手,是自己的血海仇人,还是一个曾给予自己温暖,又是欣赏自己的女人。潘金莲在武松的心中,是永远的痛吗?

潘金莲和武松的感情(武松心中永远的嫂子)(1)

武松刺配孟州时,在十字坡戏弄孙二娘时,与张青夫妇介绍自己的时候,是这样描写的:

武松把杀西门庆并嫂的缘由一一说了一遍。

尽管是讲自己杀人的故事,但是武松对潘金莲的称谓并没有改变,依旧是以嫂嫂尊称,而不是所谓的贱人,淫妇之类的污秽词语。

武松血溅鸳鸯楼后,被4个伙家捉住献给了张青,被张青解救后,描述自己的英雄事迹和未来出路的时候,武松是这样说的:

武松道:我这几日也寻思,想这事必然要发,如何在此安得身牢?只有一个哥哥,又被嫂嫂不仁害了。甫能来到这里,又被人如此陷害,祖宗亲戚都没了,今日若得哥哥有着好去处,叫武松去,我如何不肯去?只是不知是哪里地面?

听听,武松的抱怨吧,因为唯一的哥哥被不仁的潘金莲害了,导致自己杀人犯事成了被刺配充军的犯人,也因为潘金莲的不仁杀人,让自己没有了祖宗亲戚,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了在这个世界上牵挂的亲人。尽管这样,武松还是以嫂嫂来尊称潘金莲,依然没有用贱人、淫妇等污秽性的词语来称谓潘金莲,足可见在武松的心中,潘金莲还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他对她可能还是又爱又恨的吧!

再细想想,潘金莲对武松的所作所为,也难怪武松会产生这样的情愫。

武松初遇潘金莲:

武大郎领着武松回到自己家,武松揭起帘子,进到里面,与潘金莲相见。

武大:大嫂,原来景阳冈上打死大虫,新充做都头的,正是我这兄弟。

潘金莲叉手向前道:叔叔万福。

武松道:嫂嫂请坐。

武松当下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潘金莲向前扶住武松道:叔叔,折杀奴家。

武松道:嫂嫂受礼。

武松看那妇人: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的蜂狂蝶乱,玉貌妖娆(妖冶艳丽)花解语,芳容窈窕(娇柔甜美)玉生香。

武松有没有被惊艳到了?如此一朵妖冶艳丽、娇柔甜美的鲜花被武大郎娶回到了家里,作为一个从小打打杀杀,行闯江湖的武松而言,此时什么心情?是不是也有:“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的感觉,是不是也有“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感慨?

潘金莲和武松的感情(武松心中永远的嫂子)(2)

而潘金莲的感觉却是:我若嫁得这等一个,也不枉了为人一世,你看我那“三寸丁谷树皮”,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我直恁的晦气!据着武松,大虫也吃他打倒了,他必然好气力,说他又未曾婚娶,何不叫他搬来家住?不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

武松越高大,就显得武大郎越猥琐,潘金莲在强烈的视觉对比之下,就越爱慕武松,厌恶武大郎。

于是潘金莲就极力撺掇武松搬来家住。潘金莲与武松的对话:

潘金莲问武松:叔叔来这里几日了?

武松答:到此间十数日了。

潘金莲:叔叔在哪里安歇?

武松:胡乱权在县衙里安歇。

潘金莲:叔叔,恁的时却不便当。

武松:独自一身,容易料理,早晚有土兵服侍。

潘金莲:那等人服侍叔叔,怎地顾管的到?何不搬来一家里住?早晚要些汤水吃时,奴家亲自安排与叔叔吃,不强似这伙腌臜之人?叔叔便吃口清汤,也放心得下。

武松:深谢嫂嫂。

潘金莲:莫不别处有婶婶?可取来厢会也好。

武松:武二并不曾婚娶。

潘金莲:叔叔,青春多少?

武松:虚岁25岁。

潘金莲:长奴三岁,叔叔今番从哪里来?

武松:在沧州住了一年有余,只想哥哥在清河县住,不想却搬来这里。

潘金莲:一言难尽!自从嫁得你哥哥,吃他忒善了,被人欺负,清河县里住不得,搬到这里,若得叔叔这般雄壮,谁敢道个不字?

武松:家兄从来本分,不似武二撒泼。

潘金莲:怎地这般颠倒说!常言道:人无刚骨,安身不牢,奴家平生快性,看不得这般三答不回头,四答和身转的人。

武松:家兄却不道得惹事,要嫂嫂忧心。

以上对话,大概是武松这辈子与女人最坦诚相待,平心静气,平等对话的唯一一次吧!

自武松决定搬到武大郎家来住,潘金莲却比半夜里拾金宝一般欢喜与高兴。潘金莲每日早起烧洗面汤,舀漱口水,叫武松洗漱了,裹巾帻,送出门上班,到县里画卯,值守。然后回到家里,潘金莲洗手剔甲,齐齐整整,安排饭食,三口儿一块吃早饭,饭后潘金莲双手捧一盏茶与武松吃。如此周而复始地好好伺候着武松,把武松伺候的周周到到、舒舒服服的,武松也取出一匹彩色段子送与潘金莲做衣裳,作为回报,搞得潘金莲心里乐滋滋的。

自此之后的一月有余的时间里,武松每日去县里画卯,承应差使,不论归迟归早,潘金莲炖羹顿饭,欢天喜地的伏侍武松。武松很过意不去,潘金莲也常常把些言语来撩拨武松,武松是个硬心直汉(耿直的汉子),却不见怪。

这段时间一定是武松有生以来过的最滋润的日子,热汤热水周到伏侍,他可能也享受到了真正的家庭般的温暖。

回想武松的前半生,其实他也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人,从小父母双亡,跟着武大郎过活,天天喝酒打架,经常吃官司,也经常被武大郎嫌弃。

武松打人之后逃跑,投奔到大官人柴进家里,初时,柴进也是当贵客相待。时间长了,武松依旧在庄上喝酒,喝了酒就打人,结果搞得柴进庄上的庄客没有一个人喜欢武松,又向柴进告状,说武松的不是,弄得柴进也不喜欢武松了。才导致武松生病了,害了疟疾也没人管,只在廊下生了一锨火取暖,想来这一年逃难的日子,过的也不是很好。

由此可见,武松的情商不高,人在屋檐下,还抱怨人家“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供你吃喝住,还打着我的人,还说着我的坏话,这就是武松的格调,足可见柴大官人的胸襟也是够大的,没有与武松一般见识。

所以武松在柴进家里的待遇与在武大郎家里的待遇,那是有着千差万别的区别的,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啊,可以想象武松是多么享受潘金莲细心照顾的日子。所以导致了耿直汉子般的武松,默许了潘金莲对自己的言语挑逗,撩拨和轻薄,无形中就纵容了潘金莲的欲望,直到那天武松踏着乱琼碎玉归来,一切的美好即将化为乌有。

潘金莲:叔叔,寒冷。

武松:感谢嫂嫂挂念。

武松进门摘下毡笠去雪挂在墙上,解了腰里缠袋,脱了身上绿丝衲袄,放在屋里挂了。

潘金莲:奴等一早起,叔叔怎的不归来吃早饭?

武松:就是县里一个相识,请吃了早饭。这才又有一个请客,我不奈烦,一直走到家来。

潘金莲:恁的,叔叔向火。

武松:便好。

潘金莲把门栓上,搬来酒、果品、菜蔬。

武松:哥哥,哪里去了未归?

潘金莲:你哥哥每日出去做买卖,我和叔叔自饮三杯。

武松:一发等哥哥家来吃?

潘金莲:哪里等的他来?

武松:嫂嫂坐好,等武二去烫酒。

潘金莲:叔叔,你自便。

潘金莲拿着盏酒擎在手里,看着武松,“叔叔,满饮此杯。”

武松接过手来,一饮而尽,潘金莲又筛一杯酒来说道:

“天色寒冷,叔叔饮个成双杯儿”

武松:嫂嫂自便。

接过,又一饮而尽。

武松却筛一杯酒,递与潘金莲吃,潘金莲接过酒来吃了,再斟满酒,放在了武松面前。

潘金莲:我听得一个闲人说道,叔叔在县前东街上养着一个唱曲的,有这事吗?

武松:嫂嫂休听外人胡说,武二从来不是这等人。

潘金莲:我不信,只怕叔叔口头不似心头。

武松:嫂嫂不信时只问哥哥。

潘金莲:他晓得什么?晓得这等事时,不卖炊饼了,叔叔,且请一杯。

又饮了三四杯,潘金莲已是春心哄动,酥胸微露,云鬟半垂,有点按捺不住了,此时的武松也知了八九分,却是只自家把头低了,不再看潘金莲了。

此时此刻,武松是否有半分的心动?是否应该及早退场?是否应该承认自己已有心上人?一个情商不高的人,既想享受潘金莲给予的温情,又不想做出有悖人伦的事情,有点难为武松了。

由于武松的默不作声,潘金莲并未察觉武松渐生的不满之情。

潘金莲起身烫酒,回来的时候,一只手顺便在武松肩胛骨上一捏,说只:“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冷?”

武松已有五分不快意,也不应她。

潘金莲:叔叔,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火,只要一似火盆常热便好。

武松有八分焦躁,知不做声。

潘金莲欲心似火,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小口,剩下大半推给武松:“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残酒?”

武松劈手夺下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休要恁地不知羞耻,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带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廉耻,为此等的勾当!倘有些风吹草动,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是嫂嫂,再来休要恁的!”

听武松的意思,是这次原谅潘金莲的轻浮勾引了,这次就算了,你还是我嫂嫂,下次不要这样了。

潘金莲被武松抢白了一通,红了脸,口里说道:“我自作乐耍子,不值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重。”于是自嘲的解围退场了。

两人虽是不欢而散,但是总体上两人并未撕破脸皮,各自为对方留了一层薄面。这和武松为人耿直,性暴如火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不得不说,武松还是贪恋潘金莲身上的某些东西的,比如温情、温暖、呵护甚至小小的挑逗。

以至于武松要去东京出差之前,再次来到武大郎家,潘金莲心内依旧是欢喜雀跃的,甚至还重匀粉面,再整云鬟,还换些艳色衣服穿了。“女为悦己者容”,潘金莲如此打扮做作,其内心深处还是相信,武松是对她动心的。潘金莲是何等角色,大户人家的使女,惯会小意儿,以乖巧手段世人,察言观色、八面玲珑、揣测人心,各方面都不差,更兼阅人无数,对武松的解读能力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她还是低估了武松的定力,和对哥哥武大郎的亲情与依赖。

潘金莲:叔叔,不知怎的错见了,好几日不上门?叫奴心里没理会处。

武松:武二有句话,特来要和哥哥嫂嫂说知则个,嫂嫂是个精细的人,不必武松多说,我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看觑他。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么?岂不闻古人言:篱牢犬不入。

潘金莲指着武大郎骂道:你这个腌臜混浊有什么言语在外人处,说来欺负老娘!我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丁丁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的人。不是那等说搠不出的鳖老婆。自从嫁了武大郎,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有什么篱笆不牢,犬儿钻得入来?你胡言乱语,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砖头瓦儿,一个也不要着地。

武松笑道:若得嫂嫂这般做主最好,只要心口相应,却不要心头不似口头。既然如此,武二都记得嫂嫂说的话了,请饮过此杯。

潘金莲愤然离去,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编排了武松一通。武松听得并未作出反应,依旧与武大郎相叙话别。由此可以看出,武松对潘金莲是纵容的,任其发泄怨恨,只要不做的过分,武松对潘金莲的情谊依旧存在,毕竟潘金莲是对武松最好的女人之一。

纵关全书与武松有肢体接触的女人不多,潘金莲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毕竟她是以柔弱无骨的小手,娇媚憨态的醉态下,轻轻的在武松的肩胛上只一捏,当然如武松这样的英雄也有经受不起的时候,这大概是武松平生所享受的女人给予的最高礼遇吧!值得武松在英雄气概之余细细品味的儿女情长吧。因为这完全不同于另一个与武松,也有过肢体接触的女人——母夜叉孙二娘。

潘金莲和武松的感情(武松心中永远的嫂子)(3)

武松刺配孟州牢城,途经十字坡时与孙二娘的一场肉搏。

孙二娘一面先脱去了绿纱衫儿,解下了红绢裙子,赤膊着便来把武松轻轻提将起来。武松就势抱住那妇人,把两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却把两只腿望那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那妇人杀猪也似叫将起来。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是全神贯注,心身紧张的杀戮,是赤身肉搏的碰撞,除了疼痛掺杂不了任何感受。

故而潘金莲于武松而言,终究还是不同的。一条俗世人伦的天河,就切断了武松对潘金莲的所有念想。尽管他也贪恋潘金莲的温柔乡,也想乐不思蜀,但是武大郎的死是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是武松英雄豪气的最后底线。在武大郎的牌位前,武松终究还是对潘金莲下手了,尽管有万千的不舍,还是不得不为之。只是在潘金莲生命的最后关头,武松满足了潘金莲也满足了自己,对于这个女人的贪恋。

潘金莲被武松脑揪到来,两只脚踏住她两只胳膊,扯开胸脯衣裳。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去斡开胸脯,抠出心肝五脏,供奉在灵前。

武松终于亲手撕开了潘金莲的衣裳,握住了潘金莲的胸脯,肌肤与肌肤的接触,爱慕与仰慕的终止。尽管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却是对彼此双方的一个最后交代。从此,武松的心里再也没有了男女之情,因为他的心已随着潘金莲的魂灵,幽幽飘远,一副没有灵魂的躯体,活在世上,一个杀人机器的武松从此诞生,因为留恋人世的那一点温暖,也随着自己亲手解决了潘金莲而渐渐冷却。从此世上再无潘金莲,只有武松口中的那个“嫂嫂”,支撑着武松在这个并不良善的世界上行走。

潘金莲和武松的感情(武松心中永远的嫂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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