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号称“跨次元真人悬疑恋爱手游”的《代号海》发布预告片，使用真人形象与玩家“虚拟恋爱”。
然而这一突破过去恋爱游戏使用二次元虚拟角色作为玩家恋爱对象的“创新”立即引发巨大争议，还未上线就已在B站等平台被打出“历史低分”。对此游戏厂商回应，“真人拍摄”可以讲述更复杂的故事，游戏主要剧情是悬疑而不是恋爱，随后紧急修改预告片，删除“恋爱”字样。
在一些从业者和玩家看来，游戏从二次元跨向真人是一大融合创新，真实性、沉浸感都更强；但在许多玩家和普通市民、网友眼中，使用真人扮演角色玩“感情游戏”有违道德，“情感不该用来消费”。
游戏恋爱对象变真人，玩家不买账
11月底，《代号海》发布了第一则预告片，短短82秒的视频前半段还和大多数同类型手游相似，以动画和配音吸引观众，但后半段出现数名真人男性扮演的角色，该游戏自称“真人恋爱悬疑手游”。
与传统的竞技类、剧情类等游戏不同，注重日常情感体验的恋爱游戏近年来异军突起，这样的游戏在玩家中通常被称为“乙女游戏”，即以女性群体为目标受众的恋爱模拟游戏。
《代号海》预告片上线初期反复强调“恋爱”
2017年，游戏公司叠纸推出手游《恋与制作人》，一大亮点是模拟现实社交工具，随着剧情推进，玩家可以获得短信、电话、朋友圈、公众号等设置，四位男主角将陆续给玩家打电话、发短信，甚至在玩家“朋友圈”留言，受到很多玩家喜爱。
满足女性对理想男性形象及完美恋爱关系的“幻想”填补了市场空白。随后，米哈游、网易、腾讯等厂商相继入局，推出《未定事件簿》《时空中的绘旅人》《光与夜之恋》等恋爱游戏，还有不少独立工作室的作品进入市场。据统计，2020年就有超过20余款女性向游戏上线。游戏中男主角们，或拥有传奇赛车手、顶级富豪、文物修复师等令人向往的职业，或与玩家有着三生三世的命运纠缠，条件优渥却独爱玩家一人，让不少人沉湎其中。
随着市场饱和、玩法雷同等一系列问题，今年以来国产恋爱游戏市场热度明显下降。《少女的王座》《灵猫传》等一批游戏相继宣布关服、停测，还有不少小作品处于“半死不活”状态，由B站入局开发的《代号C》干脆被传出止步于正式上线前夕。有玩家感慨，“真的有这么多人需要在手机里养一个虚拟男友吗？”
在业内人士看来，《代号海》打上“跨次元”“真人游戏”等标签，是希望在恋爱游戏中创新突破。然而这款游戏预告片一经发布，就引发许多玩家与围观者的不满。截至12月6日，该游戏在B站游戏预约榜上已难觅踪影，评分低至2.7分，有人甚至对这样的“创新”搬出论文导师的话，“这个东西如果没人做过，你要想想为什么没人去做。”
争议声中，《代号海》删掉了预告片“恋爱”字样，游戏制作人克礼斯在致玩家的一封信中表示道歉，称后续制作“会更加强化我们的核心设定以及悬疑元素，讲好自己独特的故事”。而之所以采用真人拍摄的方式进行游戏制作，是“可以在同等的团队规模和资金支持下，讲述更多更复杂的故事，搭建更大更宏伟的舞台”，真人叙事作品有“更细腻的情感表达以及更具沉浸感的剧情演出方式”。
乐看真人恋爱综艺，为啥不玩真人恋爱游戏？
《代号海》第一波反对声浪，来自恋爱游戏的资深玩家们。“恋爱游戏最重要的是什么？满足玩家的幻想。可一旦角色形象被固定化，对于多数玩家而言幻想就破灭了。”在资深游戏玩家乐伟看来，恋爱游戏中的“男友”的形象其实是在玩家心中构建的。“一旦成了现实中的真人，幻想就被完全打破。这就是不可能穿越的‘次元壁’。”
现实中也有演员试水真人恋爱游戏，如优酷推出的《亲爱的上线了》就让观众以第一视角代入演员张翰“女友”角色，引发不少网友强烈吐槽。乐伟说，除了形象不能吸引所有观众外，真人的恋爱表现力也是问题之一。
而“虚拟男友”们的另一大核心吸引力则是“永不塌房”。比起现实中因违法或情感不忠等问题引发公众反感的年轻偶像们，“虚拟男友”们完美按照游戏设定与玩家互动，即使偶尔有“误会”也终会被解决。玩家徐艺就认为，游戏是玩家的避风港，“谁不喜欢一定不会被辜负的关系，即使这只是虚拟的？”
玩家对真人游戏持怀疑态度
还有玩家算了一笔经济账，认为游戏公司拿真人代替二次元形象不过是为节省成本。资深恋爱游戏玩家小灵子举例，一些游戏设有抽卡环节，一张稀有卡平均获取成本是68元，更加稀有的可以卖到328元。“传统游戏中的卡是画师手绘、专业配音的。你愿意花68元看一个不出名的演员拍一段小视频吗？三百多元我能在视频网站充一年会员，可以看多少一线偶像的综艺节目和剧？”
就在《代号海》被批评的同时，综艺节目《再见爱人》正在社交媒体上被广泛讨论，观众们纷纷设身处地为嘉宾们出谋划策。近年来一系列恋爱综艺节目《心动的信号》《喜欢你我也是》《女儿们的恋爱》《我们恋爱吧》《婆婆和妈妈》等，从普通人到演艺人员，从初识到离婚，从夫妻到长辈，以各个视角、各个阶段带领观众“围观”婚恋全程。尽管褒贬不一，这些节目几乎都得以持续推出多季。
为何观众乐于讨论他人的婚恋关系，玩家却不肯让恋爱游戏中出现真人形象？电视评论人、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讲师何天平认为，“参与”和“旁观”是两种不一样的体验模式，虽然在消费心理、商业卖点上主打的都是“代入”，但程度不一，势必造成体验感不同。对于真人化恋爱游戏，他坦言“并不看好”，“这无非是一种出于消费目标而极端化玩家体验的‘特殊操作’，猎奇是主要动机，不具有普遍化、持续化的潜质，且存在很大的风险。”
情感体验与娱乐消费该有边界吗？
仅仅推出一段预告片后，《代号海》中一名真人演员就被网友找出疑似已有女友，有人评论称，“难道我玩个游戏，就要跟众多玩家共享‘男友’，还在现实里变成‘小三’？”
不少人无法接受“真人恋爱游戏”是因为认为有违伦理。市民庾磊一直反对将恋爱游戏真人化，“真人演员虽是扮演角色，但‘对手戏’的玩家付出的是真实情感。这些感情是要花钱买的，这何尝不是演员们的自我‘物化’？”
网友质疑真人游戏“饭圈操作”
在《代号海》预告片的热门评论里，就有网友直言让真人出演恋爱游戏很像“饭圈操作”。近年来，并不具备较好歌唱和表演专业能力的年轻偶像们，大多只能凭借在综艺节目和直播、短视频中的“人设”，获得粉丝们的流量支持。而粉丝对于这些寄托着自身情感的偶像的要求也超越屏幕和舞台，一旦发现偶像谈恋爱，粉丝们会理直气壮地认为偶像“有违职业道德”“偶像塌房”。庾磊很难接受这样的畸形“供养”关系。
何天平则认为，目前来看真人恋爱游戏并不确定会直接导致伦理问题，但存在伦理风险。“以真人身份代入与虚拟偶像谈恋爱，跳脱出了真实的情感关系和社会关系语境，所以这种虚拟恋爱的逻辑也完全不必服从一般意义上的社会规范，是可以被自己全然界定和自由支配的，具有假想性的充分自由度，这也是‘养成’的快感来源。”
他也表示，过去完全虚拟化的人物和场景情境，把玩家的真实身份排除在外，所以给玩家的沉浸感始终有限，造成错觉或假象并不显著。“但当使用真人后，这种代入感就存在造成混杂两种情景秩序的情感指向，不能说一定会造成问题，但存在这种风险。”
对情感体验或者娱乐消费的边界，他认为，一切的消费不能只指向“快感”。“为了获取快感而试图极端化沉浸体验，这就可能超越边界。”
栏目主编：施晨露 题图来源：新华社（资料图片）
来源：作者：钟菡 简工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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