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
作者:魏宝(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出门闻槐香,蜜蜂酿蜜忙。”在童年的记忆里,家乡有许多洋槐树,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房前屋后,随处可见它们挺拔的身影。4月,槐树开花了,花期一直持续到5月。那一串串洁白无瑕的槐花,被微风撩拨得不时探出头来,在绿叶的掩映下若隐若现,与此同时,裹着丝丝醇甜的一阵阵香气也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陈晔摄/光明图片
在田里忙碌的农人歇工时,都喜欢到槐树底下席地而坐。槐树的枝叶纵横交错,形成一个巨形伞盖,正好可以遮蔽出一方天地。劳作了半日,最惬意的当属卷上一支烟,喝上几口酽茶,再闭上眼睛吸入一鼻子馥郁的花香,顿时辛苦就消去了大半,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孩子们最爱摘槐花。我家院子里曾生长着一棵参天的槐树,据说打爷爷小时候就有。小伙伴三多子身手敏捷,时常在腰间系个布兜,三下五除二就爬到树杈处,双脚站稳后,一只手拽牢树枝,另一只手就开始忙活,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能装满一兜。待他从树上下来后,脑袋瓜、脸蛋子和肩膀头上都是掉落的花瓣。“花大姐下来啦!”这时,孩子们围拢过来起哄道。我不会爬树,就找来一根长竹竿,用结实的粗绳子在竿头挽起一个圈,高高举向一串槐花,把它套进圈里,再使劲儿转动竿子,直到把槐花拧下来……现在想来,这种摘槐花的方法实在有些暴力。
小时候的我特别喜欢吃槐花。记得第一次吃时,捋了一把一股脑儿都塞进嘴里,狼吞虎咽一番。咦?怎么香甜中还略带苦涩?母亲嗔怪道:“傻孩子,槐花的甜都在花蕊上,细嚼慢咽比蜜甜。”按照母亲说的方法,我轻轻掰开乳白的花瓣,小心翼翼地取出细嫩的花蕊含在嘴里,再慢慢地咬碎——果然,一股清甜萦溢在口中,怪不得槐花能酿出那么好的蜜来!
那时候,家里的生活还很艰苦,母亲亲手做的槐花“苦累”可谓餐桌上的一道美味。先把槐花用凉水洗净,再用开水焯一下,然后捞到盆里加玉米面、水和盐搅拌,捏成一个个小面团上锅蒸。蒸好的槐花“苦累”金黄中透着乳白,口感松软香甜,别提有多好吃了!
上中学后,我离开了家乡。不知道从何时起,家乡的槐树变少了,从田野到庭院,都鲜有碰到。乡亲们告诉我,村里的老房子拆迁改造,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新颖别致的小楼。那些原本生长在院子里的老槐树,大多被连根拔起不知去向,而守护在乡间小路两侧的槐树,也都替换成杨树和梧桐树。看来,那些曾经枝繁叶茂、护佑乡邻的老槐树,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没想到近几年,在乡村振兴战略的引领和推动下,家乡积极发展集生态保护与观光旅游于一体的绿色经济,在村子四周和主要街道两侧重新栽种了一批速生泓森槐。经过两年多的生长,到了春末夏初,已经枝繁叶茂,成为当地一景。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如今,漫步于清秀挺拔的槐林中,欣赏着绿影婆娑、繁花烂漫的美好景致,我不禁想起儿时的老槐树,想起那在微风的吹拂下,若隐若现的花朵,以及若有若无的花香……
《光明日报》( 2022年06月04日05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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