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株楸子树,从我记事起,便已高过屋檐,笔直挺拔的树干,绿叶缤纷的冠盖,犹如一个美人,亭亭玉立在下院墙角里,为简朴的农家院落添一分精彩春花秋实,风雨雪霜,四季的风拂过院墙上斑驳的青苔,楸子摇荡千朵万枚心叶,就又有了几分赳赳的威容仪态老家十年九旱,不适合荔枝梅子诸类生长,人们多植杏子李子这些耐旱树种我家的楸子,和堂爷家的核桃,是我们村上少有的稀有品种八月楸子红了,村上的孩子们嘴馋,巴结我讨楸子吃每当这时,我倍感神气,平素好的给几颗尝鲜,而几个讨厌的,便不给他们虽难免被骂小气,我还是心生几分傲意出来孩子心性,难免这样,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乡愁之花灯海棠?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乡愁之花灯海棠
在我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株楸子树,从我记事起,便已高过屋檐,笔直挺拔的树干,绿叶缤纷的冠盖,犹如一个美人,亭亭玉立在下院墙角里,为简朴的农家院落添一分精彩。春花秋实,风雨雪霜,四季的风拂过院墙上斑驳的青苔,楸子摇荡千朵万枚心叶,就又有了几分赳赳的威容仪态。老家十年九旱,不适合荔枝梅子诸类生长,人们多植杏子李子这些耐旱树种。我家的楸子,和堂爷家的核桃,是我们村上少有的稀有品种。八月楸子红了,村上的孩子们嘴馋,巴结我讨楸子吃。每当这时,我倍感神气,平素好的给几颗尝鲜,而几个讨厌的,便不给他们。虽难免被骂小气,我还是心生几分傲意出来。孩子心性,难免这样。
因楸子就在那里,一家人熟视无睹,视而不见得起来,任其随性恣意地长高长大。每到一年四月天,春的脚步轻盈地迈进我家的门槛时,燕子捉双成对,忙着衔来春泥,在檐下垒起精致的窝,耳鬓厮磨,缠缠绵绵,给春天增添些许繁闹。楸子耐不住寂寞,也开起了一树的花,小小的院子里顿时溢满了浓密甘甜的花味的香。楸子的花娇妖妩媚,花瓣泛一纹洁白的光艳,尖儿处是一星绛红,如那美人唇上描补了胭脂的红,其时枝上新叶渐次吐露,欲露还羞,飞霞泄玉一般,引得蝶飞蜂舞,一时间院子里流光溢彩,春色烂漫,也催促得人们须振奋一番心神不可。花是树精神,树不可无花,少了花,便少了神韵。白杨刚健,却少温婉;柳枝轻柔,却少风骨。楸子的花妩媚中多一分娇艳,虽不敢与百花争奇,也足以和春色斗艳。
楸子花开到妍时,大人们便说:“看这一树花开的,今年必定是个好年景。”楸子竟是我们家的吉祥树。从它绽放第一朵花时起,我便盯着枝头数,一朵两朵,……然后,一树都是雪一样的花朵,乱纷纷,春天的脚步彻底乱了,我的心也就跟着乱了。小时候,我的春天是从楸子的花心里走出来的,少年的梦也就在楸子花的绽放中伸展。然而春天又是暴虐的,绝情的,只一夜风雨,楸子花瓣掉落一地,叫人欲扫却又不忍。想起古人多情,感时花溅泪,那是在伤春,古人也是要祭花神送春的,至于哭不哭,各人看各人的心情。春天总是留不住的,花才开,花又谢,开时娇美,谢时零落,就像一个人的命运,美好总是短暂的,才想花好月圆,却已双鬓霜染,可叹一切皆是无常。
爷爷说,楸子是他还年轻时,一路从秦安老家背过来的。秦安是我的祖籍,是爷爷的老家。小时候我没有距离的认知,只从爷爷的言语中,感觉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也是一个美丽神秘的地方。爷爷上了年纪后,对他的老家的思念愈发炽烈,看见楸子,就想起他的老家。想起一次,泪喷一次,一次次想,一次次喷泪。爷爷说,人只有活到老时,方能够读懂老家两个字的含意。
老了的爷爷,即便做梦,一一的也都是老家的印记。爷爷是靠回忆老家度过晚年的凄惶的。有时候,我甚至怀疑爷爷是想他的老家想死的。每回电视里看到一个个海外游子,须发皆白,步履蹒跚,回到祖国祭祖扫墓时,总要抛洒几行热泪,或包一包祖国的黄土带走,或迁延不去,叶落归根,留下来了,这时我就会陪他们坠几滴泪。这时我就会想起已去世多年的爷爷,想起他的那一把雪白的胡须,也想起他的那个古香古色的烟锅。倘若人死后有灵魂,爷爷的魂一定回到秦安去了,那是个让他魂牵梦萦,牵挂一生的地方。故土难离,因为“故土”是培育我们生命基因的地方,是我们的根。树木离开故土,多半会死,人离开故土,会把心剖成两瓣,一瓣随他走尽天涯,一瓣留在老家,留在故土。
楸子跟随爷爷在会宁扎下了根,开花结果,陪伴爷爷走完一生。楸子给我的影像,是夏日里的阳光,是一家人坐在楸子树下,把一盆煮洋芋吃得干干净净。也是六叔吃撑了,一面打着饱嗝,一面唱起秦腔。这时候,爷爷嫌屋里闷热,便抱一条羊毛毡来铺在树下,盘腿坐了,又泡一杯酽茶,抿一口,树干上磕了烟锅,享受楸子给他的安宁和清凉。或是夏夜里的明月,给楸子披上晚装,听蛐蛐放歌,听星星在远天上呢喃低语,就连把影子担在墙头上的山峰,也活了似的,靠近你,要来和你说几句夜话。劳作一天的大人们酣然入梦,而楸子和爷爷一个在院子里,一个在屋子里,隔窗相望,虽无只言片语,却心灵相通。
而我喜欢秋天,喜欢这样的八月的丰腴。当北方吹来的清凉,赶走了夏日的燥热,庄稼收罢了,牲畜开始打野,野菊把山川打扮得格外美丽。这时节,我家的楸子成熟了。在密密的绿叶间,几点猩火的红,像羞羞的小姑娘的眼睛,闪烁不定,调皮又可爱。倘若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晨曦如情人的手般抚过我的脸颊,沉睡初醒,推开窗棂,凭栏望去,那楸子绿叶红果,一院子的诗情画意,让人卷困顿失。更何况,檐下还有几声燕子的鸣唱,院子里鸡儿们追逐嬉闹。我便懂得了田园生活的乐趣,是秋风的微寒,也是楸子的红妍,更是心的宁静。
可惜的是,爷爷去世三年后,小叔扩建宅地,竟把楸子放了。小叔放楸子那天,我不在跟前,我不知道楸子轰然栽倒的那一刻,是不是伤心地哭了?人的贪婪,是永远无法满足的,以至不能给楸子一席生存的土地。现在那个地方,已建起了一间漂亮的房子,但我每次走过去,想起的仍然是那一株高大雄伟的楸子,我能感觉到,它仍然长在那里,赳赳威仪,闪烁姑娘眼睛似的一枚红。
2017年8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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