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从几里路长的上流,流了很久很久才流过来了。再流了很久很久才流过去了。”
呼兰河传
放灯是呼兰河上的一场盛会。哪怕是终年不出门的瘸子瞎的,也会将街道跑得冒了烟,在火烧云刚刚落幕的白光里,蹲在呼兰河边等着放灯。不知从阳间到阴间的一条路,是否真的黑到看不见,只能通过河灯来给徘徊的野鬼们求得超度,但总之就是放灯了。伴着打鼓念经,笙管笛箫之声,一片金光灿灿入河,一只一只顺水飘去。远近皆陶醉在这河光灯色里,满目只有眼前飘摇的灯了,看着它向极远的下游流去。
我不知道在朗朗月辉下陶醉的人是种什么心情,是否除了超度魂灵,还附了一份自己的心愿上去,权当是种寄托。这是呼兰河一年等一回的盛事,也是城里人精神上的盛宴。尽管野台子戏热热闹闹的三天,尽管卖豆腐麻花的每天都从门前叮叮咚咚的走过。尽管呼兰河的人们已经认为生活就是这样过去,但还是需要精神上片刻的深思和升华。“那河灯,到底是要漂到哪里去呢?”多半的人们,看到了这样的景况,就抬起身来离开了河沿回家去了。于是不但河里冷落,岸上也冷落了起来。
我总想从呼兰河传里概括出一种“悲哀”出来。它反映了什么社会问题?它是为谁发出的不平之音吗?尽管我能感受到这种字里行间的情绪,却无法具体的捕捉和定义。若说批判的是旧社会,未免立场太过高尚和空泛,是以一种俯瞰的视角进行的评价。像归结红楼梦“反映封建大家族必然灭亡的趋势”一样,倒真是一巴掌拍死,体味不到各中趣味。若说它想反映群众的愚昧,吃了瘟猪偏说是泥坑里淹死的猪,生病了只能请跳大神;但呼兰河城中的人们又有自己的秩序,过着平静而安稳的生活。他们被父母生下来,只希望吃饱了,穿暖了;但也吃不饱,也穿不暖。可他们从来不抱怨,逆来的,顺受了。他们这种生活,似乎也是很苦的,但是一天一天的,也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大概只用“乡愁”这个词来的比较合适了。这种情绪源于作者对家乡的诚挚记录和怀念,没有愤恨,只是用温和的目光抚摸这片土地,用饱含温度的笔记录这片土地上的人和事,写它的灰暗与肮脏,写它的平静与麻木,也写它的艰难与坚韧。这种温度留在文字中间,就像放下的河灯一样承载着什么东西,流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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