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问你，你最喜欢的国产片是哪一部？
不要回答我，我猜肯定有它。
《霸王别姬》
Farewell My Concubine
关于这部电影的经典程度，我想就没啥好介绍的了。
作为坎城历史上唯一一部摘得金棕榈的华语片，这部电影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口碑方面，通吃国内外。
据说，当年这部电影在坎城放映后，评审团里的几位评委见到哥哥都分别上前祝贺，足见大家对他表演的喜爱。
不过遗憾的是，当年组委会为了避嫌，在《霸王别姬》已经获得金棕榈的情况下，最终哥哥以一票之差，同“最佳男主”失之交臂。
张国荣在这部电影中的表演的确是很精湛的，但有关程蝶衣选角的事儿，恐怕很多人还不知道这当中经历的波折。
其实当时在把小说转化为电影的时候，对于程蝶衣，导演陈凯歌第一个联想到的人选就是张国荣。
不过后来他找投资方说起来这件事儿的时候，对方给出的是另一个人选。
尊龙。
理由也挺充分：第一，尊龙本来就有京剧科班的背景，进组不存在技术上的磨合问题。
结合他在《蝴蝶君》中的扮相，此言非虚。
第二，凭借《末代皇帝》的影响力，当时的尊龙在亚洲已经有一定知名度。
不过在随后的接洽中，因为尊龙的完美主义性格和一些琐碎的要求，最终导致投资方改了主意，转而请张国荣饰演程蝶衣一角。
这件事儿，让尊龙在国内落下“耍大牌”的恶名，从此不招人待见。
说起来，生活中的尊龙，和程蝶衣倒也有几分相似：不妥协、清高、挑剔。
不过在张国荣眼里，自己显然更适合这个角色：“阿尊是一个好演员，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认份地去忍受一些苦……同时，我想，我演的程蝶衣会阴柔过他，毕竟无论怎么看，他的外型看起来多少是比我英气一点，这一点就会让我们两人对程蝶衣的诠释有所不同，但是，我不认为自己的就比较好。”
实际上，除了尊龙，关于程蝶衣的角色，网上还流传着另一个说法。即，当年姜文看完《霸王别姬》的剧本时，曾有过演蝶衣的想法。
想象不出来对吧？
大致感觉，应该是这样。
玩笑归玩笑，别看《霸王别姬》在坎城风光无限，实际上当年这部作品在华语电影圈的经历也颇为坎坷。
虽然经历一系列风波，但它的魅力，绝不是凡间的奖项能去评判。
有网友认为，陈凯歌有此一部，就算拍再多烂片，也有了被原谅的资本。
毕竟，创作的巅峰期，他把最好的一部贡献给了《霸王别姬》，这就够了。
人，不可能永远活在巅峰。
《霸王别姬》不光成就了陈凯歌，也成就了张国荣。“无冕之王”用在张国荣身上，绝对实至名归。
由于他在里面的演出太亮眼，张丰毅、巩俐这些当时在内地也算角儿的主，都成为他的绿叶。
拍这部戏以前，张国荣已经是香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人物。在陈凯歌亲自请他出马出演程蝶衣一角时，张国荣不但不计换角前嫌，欣然答应导演的要求，而且很快就进组开始找状态。
北京生活的半年期间，休息时，他在练功，高烧不退时，他也在坚持。
懂得付出的人，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得到回报。
《霸王别姬》拍完的时候，陈凯歌此前为舞台戏准备的京剧替身演员，一直就没派上过用场，因为所有的戏份全部由张国荣亲自上阵完成。
连指导张国荣舞台表演的张曼玲和丈夫史燕生，都感叹他的天赋和勤奋。
哪里有什么天生的奇才，背后的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罢了。
即便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张国荣当年饰演的这个角色，仍旧会被他细腻的表演所吸引。
关于与生俱来的、与角色气质的叠加，他也向来不避讳谈及。
通过他塑造的程蝶衣，我们仿佛能看到一个小人物在大时代中的渺小和身不由己。此外，似乎也能看到一种理想的消亡。
作为一个旧时代的戏子，程蝶衣出身贫寒。幼时，他被身为妓女的母亲卖给了梨园。
经过系统而残酷的训练，程蝶衣对于性别概念开始因为自身诠释的角色发生错位。
慢慢地，程蝶衣的心理状态和气质都开始变化。与同门师哥段小楼的关系，也因此变得暧昧不清。
原本戏是戏，生活是生活。可到了程蝶衣这儿，人、戏全然不分。
他认定了楚霸王，就像一个女人，认定了一个爱她的男人。
论专一，女人也许比男人执著。可问题是，这个男人另有所爱。更何况，程蝶衣，在段小楼眼里不过是一个有些娘气的兄弟。
所谓的一辈子，不过是程蝶衣的一厢情愿。
菊仙，这个令程蝶衣感到不安的女人，破坏了他和段小楼的约定。
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同时也为了保持对师哥的占有，程蝶衣在菊仙面前向来是孤高且冷漠的。
段小楼被日本人扣押期间，本打算出门解救师哥的他，结果撞上前来求救的菊仙。于是，他反倒不急了。
程蝶衣淡定入座。
简单一个动作，如女人般勾心斗角的小心思，被张国荣入木三分地给刻画了出来。
人，他是会救的，但绝不能按外人的意思办——他程蝶衣才是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
在段小楼面前，蝶衣向来不吝啬表达自己的主动。这种主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争风吃醋。
尽管程蝶衣对师哥如此掏心窝子，但遗憾的是，段小楼是一个识时务者。相较程蝶衣的单纯，段小楼太懂得世间的游戏规则了。
时代轮替，中国转眼从民国过渡到社会主义阶段。新时期新面貌，属于过去的东西，也要重新改造。
王佩瑜（京剧演员，有“小冬皇”之称）曾说过，她羡慕过去圈内围着角儿转的日子。
只不过，她也很清楚：
这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显然，程蝶衣没能跟上时代步伐。他的意识，仍停留在过去。
过去怎样，现在仍该怎样。可能吗？
因天真而脱口而出的言论，当然要承受相应代价。
《霸王别姬》的高潮，自然就来自结尾那段互相的揭发。段小楼无原则的屈服，让程蝶衣对师哥的为人、以及自己所坚持的理想彻底破灭。
崩溃、无助、愤怒、惊讶，你能找到的情感，在张国荣眼神中全都有体现。
对菊仙的揭发，无非是对段小楼背叛自己的恶意报复，真正的程蝶衣，早已随那些亲手烧掉的戏服一并消散。
痛在心，口难言。
这种含蓄的东方式情感，带有极强的“大陆色彩”。
程蝶衣的错，错在他过于沉沦于自己对人事的幻想。而这种幻想，在疯狂岁月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霸王别姬》的悲剧，以一个理想主义者之死宣告终结。蕴含其间的时代反思，同样值得今天的我们去参考。
对于陈凯歌在《霸王别姬》中展现的暧昧描写，张国荣曾说过一段耐人寻味的话：
你问我陈凯歌有没有同性恋恐惧症，我认为他没有；但是你问我他是不是那么懂同性恋，以我对现代同性恋的知识来看，我认为他并不懂。关于在结局意见上的差异，虽然是很矛盾、很对立，但是，我是一个演员，我应该尊重导演最后的执行意见。
在我看来，拿《霸王别姬》谈它对张国荣之后的影响多少有些牵强。
因为他本人，就是另一个如假包换的程蝶衣。
张国荣诠释的程蝶衣，纯粹，却又因此变得不幸。这么动人而有层次的角色，如今的华语片，已经很难再看到了。
和剧中人物一样，随着一个时代的落幕，张国荣已隐退到历史的尘埃之中。未来也许会有更好的演员，但程蝶衣，永远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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